夜辜星挑眉,起身,朝落地窗走去,伸手掀開簾布一角。
居高臨下的态勢能夠清晰看見托盤之中紅色絲絨布上,那耀眼奪目的物件,仿佛光與影都濃縮與此。
铮亮的冠身,藤蔓般衍生出枝桠,如同月桂女神頭上最純粹幹淨的月桂枝,沒有寶石裝點,亦無鑽石折光,僅憑那渾然一體的金銀點翠,交相輝映,便能輕而易舉吸人眼球。
簡潔,卻不簡單;大氣,卻不大意。
鋼鐵鑄就,仿佛可窺其下桀骜不屈、頑強剛毅的靈魂。
信仰,忠貞,矢志不渝。
“據載,這頂王冠制造于拿破侖一世時期,作爲他與皇後的定情信物,象征——情比金堅!”
“後來,拿破侖滑鐵盧兵敗,被遣送荒島,而這頂王冠作爲陪嫁随艾碧亞公主被帶入瑞典皇室,代代相傳。”
“既然代代相傳,皇室之物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有人提出疑問。
大片聲音附和。
拍賣師仿佛早有所料,不疾不徐,“現任瑞典國王卡爾十七世·古塔斯夫從祖母手上繼承了這枚皇冠,在斯德哥爾摩大學讀書的時候,曾将其作爲定情信物贈予初戀情人。兩人分手後,皇冠也随之下落不明。”
“克麗絲蒂幾經輾轉才得到此物,作爲本場拍賣會壓軸拍品,底價三千萬美金,每次叫價不得低于兩百萬,無上封頂!”
“三千二百萬。”
“三千四百萬。”
“三千六百萬。”
“……”
陸續有人開口叫價,作爲王室之物,背後還隐藏着一段關于國王的風流韻事,确實可以囤貨居奇,待價而沽。
“怎麽了?”安隽煌看她盯着台上目不轉睛,出言詢問。
女人眉頭緊擰,唇瓣嚅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
順着她專注的視線望去,男人将目光定格在那面巨大的液晶屏幕之上,皇冠細節放大圖一張張循環滑動,三百六十度,各個方位,遠觀近景,都悉數陳列其上。
屏幕右下方,那張從背面拍攝的皇冠近照,美得驚心動魄!
遠看,竟呈現出規則的六芒星狀!
男人瞳孔一縮,擡手撩起女人上衣下擺,夜辜星回神,正欲發飙,卻聽男人低聲呢喃——
“好像……”
夜辜星輕聲喚他,“怎麽了?”
粗粝的指尖撫上側臉,于某處輕輕摩挲,男人目露沉思。
那個位置……那樣的圖案……
夜辜星登時一個激靈,“胎、胎記……”
同樣标準的六芒星!
深吸口氣,她竭力鎮定,“煌,你相信嗎?在我的記憶深處,這頂皇冠出現過……”
此時,左側包間裏的人同樣不平靜。
斯莉芙已經被帶回别墅救治,Zark處理完,便火速趕回包間,繼續充當保镖角色,此時,正握着響鬧不停的手機,顫巍巍遞送到男人面前。
“主人,是老伯爵。”
“不接。”
Zark挂斷電話,可不到三十秒,鈴聲再次響起,這回不等King表态,包間正中的液晶屏如同被人操控般,驟然明亮起來,一張嚴肅刻闆的面孔躍然其上,鬓角染霜。
King斂眸,低低喚了聲,“父親。”
“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不用你提醒。屬于姑姑的東西我一定會原封不動拿回來。”
老人沉沉一笑,“你最好能說到做到。”
信号中斷,屏幕驟黑,仿佛剛才一切都是幻覺。
男人眸色微深,那些久遠的記憶驟然浮現,女子帶笑的眼如同烙印般,銘刻在男孩兒晦澀不明的記憶中,成爲童年記憶裏僅有的光明。
“很久很久以前,有隻小獅子,它的名字叫King。每天,它在叢林中自由自在地奔跑,沐浴在陽光下,穿梭于大風中,不知疲倦……”
“主人,已經四千六百萬了。我們需要出手嗎?”Zark出言提醒,
男人回神,揉捏着眉心,音色沉喑:“再等等。”
那個女人隻怕不會善罷甘休,尤其這頂皇冠曾帶給她那樣的恥辱……
果然——
一聲“六千萬”的叫價震住了所有人,下意識朝二樓望去,卻發現不管左邊還是右邊,紅色叫價燈都不曾點亮。
也就是說,這一聲“六千萬”是下座某人的出價。
“是誰?”
“爲了一頂皇冠出價六千萬,這人怕是瘋了吧?!”
“居然不是二樓那兩位,我們之中還有誰有這等财力?”
“看來,是真人不露相……”
伴随着議論聲,主持人也呆愣原地,下座衆人雖是政商名流,在M國上流社會占有一席之地,可也并非那種随随便便就能抛出“六千萬美金”揮霍的主兒。
這半路殺出來的黑馬着實令人吃驚,以緻于慢了半拍,竟沒看清到底是誰在舉牌。
“咳咳……抱歉,請叫價六千萬的朋友再次舉牌。”
衆人将目光集中在前三排,可惜,沒有人舉牌。
往中間一掃,還是沒人。
最終,所有人将目光落在倒數第一排,最右側的角落,叫價牌顫顫巍巍地直立着,倒不是舉牌人手抖,隻因那個位置正對通風口,最不受重視的人才會被安排到這個地方就坐。
驚訝,質疑,探尋,五顔六色的目光投向那處,偏偏舉牌之人目不斜視,這份氣度從容,遠非常人可比。
“這人是誰?”
“哪家的青年才俊?”
“難道是華爾街的後起之秀?”隻有金融領域才可能在一夜之間造就神話。
“莫非百老彙又入主了新興勢力?”
“诶,你知道嗎?”
“抱歉,不清楚。”
正當衆人對這匹黑馬的身份議論不休之際,二樓左側包間,幽紫色瞳眸陡然一厲,朝Zark揮了揮手。
Zark會意,“六千五百萬。”
那人緊追不休,“七千萬。”
“七千五百萬。”冷冷開口,Zark隻是充當了傳聲筒的作用,他心知肚明,主人對這頂皇冠勢在必得。
不惜一切代價。
“八千萬。”那人叫價的聲音中,已經出現了一絲裂痕,已然達到了預算極限。
“八千五百萬。”每次固定五百萬的擡價,不驕不躁,不疾不徐,就像老鷹捉小雞,勝券在握,所以才漫不經心。
那人面色灰白,果然不再叫價,起身出了拍賣廳,在轉角處,掏出電話。
“您所料不差,艾維斯家族的人果然是沖着皇冠而來。那……我們現在應該……呃!”
那人瞪大眼,還保持着托舉電話的姿勢,手機卻無力墜落,脖頸處一條鮮紅的血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奔湧出大量鮮血,張大嘴,死不瞑目。
黑衣人收回刀,将人拖至洗手間,如來時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電話那頭,察覺到不對,登時中斷通訊,并且直接啓動引爆裝置。
一陣黑煙自機身冒出,袅袅升騰,空氣中傳來燒焦的糊味。
Zark接了一個電話,“好,先回别墅。”
King眸光一動,“如何?”
“人已經解決。”
“讓金三角那邊運一批高純度的海洛因,從瑞典過境,記住,這批貨一定不能運到……”
Zark神情一凜,“是。”
不能運到,就意味着要在瑞典境内被查收,至于,這運毒的人誰是,隻要和那個女人沾上邊,就足夠她喝一壺!
看來,主人是真的生氣了……
“八千萬五百萬一次,八千五百萬兩次,八千五百萬……”
“九千萬!”安隽煌沉聲開口。
夜辜星眉頭一緊,“煌,說不定隻是巧合,沒有必要……”
“如果胎記是巧合,那記憶總不會出錯。”
夜辜星啞口無言,目光投向台上那頂其實不算尊貴的皇冠,某些複雜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那不是葉紫擁有的記憶,而是埋在夜辜星本尊腦海裏,經久不忘的曾經。
大片茶花盛開的陽光下,遠處青山點翠,近處溪水淙淙,頭戴皇冠的女子對着搖籃裏的嬰兒,笑靥如花,溫婉祥和……
閉上眼,她知道,那是屬于夜辜星的記憶,有關于這具身體……真正的身份!
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她并不想改變什麽,即使,有些東西本該屬于她……
“你送我玉玺,我送你皇冠,我們一個是王,一個是後,豈非相得益彰?”
女人笑了,眉眼溫和。
“好。”
相得益彰。
有他在身邊,還有什麽是不敢面對的?
“一億!”
“瘋了!簡直瘋了!”
“爲了一頂破皇冠,出價一個億?!艾維斯家族再有錢,也不是這樣揮霍的!”
“你繼續看吧,能這樣揮霍的,可不止艾維斯一家,你以爲安隽煌是吃素的?他看上的東西,從未失手……”
“無論如何,這場拍賣會一過,兩家勢必要撕破臉了。”
“兩虎相争,北美和歐洲的天……要變了。”
“一億三千萬,”話音一頓,安隽煌再次開口,“現金。”
Zark面色微變,“主人,我們……”
King擡手,“目前可供調動的有多少?”
“……現金不足八千萬。”還不算那件拍下的元青花。
“一億三千萬一次……三次!成交!恭喜安少拍得這頂拿破侖一世時期所鑄皇冠。”
現場響起熱烈掌聲,經久不息。
“主人,現在怎麽辦?老伯爵那邊……”
男人猛地起身,冷冷一笑,紫色眸底幽光稍縱即逝,“拍下了,不一定就能完好無缺帶走……”
Zark一驚,“可對方是安家,老伯爵叮囑過,如非必要不能和安家硬碰……”
“既然你開口閉口都是老伯爵,不如……你回法國陪他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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