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将離無奈輕歎,伸手把她攬進懷裏。
“不難。隻是……”話音一頓,“在回答之前,我應該先學會遊泳。”
言罷,徑自笑開。
葉洱卻再難勾起唇角,故作幽默的回答,不過是避重就輕的掩飾。
一絲黯淡襲上心頭,隻覺呼吸都帶着痛,偏偏沒有人看到她的煎熬和掙紮,仿佛她在意糾結的一切,落在旁人眼裏,不過是庸人自擾,毫無意義。
陌将離望向遠處,目露惆怅。
心愛的女人就在懷裏,但可悲的是,他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什麽。
董玥的事,他從不曾瞞過葉洱。
除了那短短一個月的正式交往,分手之後,兩人不過逢場作戲,記者招待會後,他和董玥之間已經相當明了——隻是朋友!
陌将離自問,在感情這回事上,他給了葉洱足夠的尊重,甚至,不惜傷害另一個女人……
他的立場一直很堅定,他要葉洱,想和她白頭偕老,即便,她曾經有過其他男人。
所以,陌将離不懂,他已經做到這個地步,退讓至此,爲什麽葉洱還要逼他!
三番五次提及董玥,言辭間不乏試探的意味,或許她始終不曾相信過自己,抑或,她早已另有所愛……
陌将離承認,當他察覺葉洱跟其他男人做過,并非第一次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失望,然後才是憤怒,最後通通化爲包容。
他忍氣吞聲,獨自咽下一切。
沒有質問,沒有探究,絕口不提,隻因,他愛她,愛到足以包容有關她的一切,無論好壞。
陌将離以爲自己做得足夠好,殊不知,他的委屈求全和滿心愧疚如同兩枚尖針,深深紮進葉洱心裏。
她要的是坦誠相待,所求不過彼此眼中唯一。
她對董玥心存芥蒂,不是因爲兩人曾經男女朋友的關系,而是陌将離如今的态度!
愧疚。
兩人公布關系那天,董玥恰巧出了車禍,葉洱将他臉上一閃即逝的慌亂和緊張看在眼裏。
每次,隻要她一提董玥,男人眼裏總會浮現出若有似無的歉疚,那般虧欠的神态,葉洱看在眼裏,恐慌在心。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無情,最直接的表現是冷漠。
如同一口千年古井,不會有任何情緒上的波濤湧動,沒有愛意,沒有憐惜,更不會——心、存、愧、疚!
董玥占據了他情思的一部分,這個認知讓葉洱如鲠在喉。
她如何能不計較?如何假裝灑脫?
抱着“與君重逢”的信念,她等候至今,卻發現憧憬的一切與現實的差距如此懸殊,到底意難平!
她要的愛情,容不下多餘的人,揉不進一絲雜質——甯爲玉碎,難爲瓦全。
是她貪心苛求了嗎?
“其實,”她從男人懷裏坐起,蒼白的臉上暈開一抹清淡笑意,“你不想回答,可以明說。”
葉洱要的,從來不是男人自以爲是的“包容”。
她希望彼此之間,坦誠相待,沒有任何欺瞞。
男人卻會錯了意,眼底掠過一抹難堪,薄唇緊抿,半晌,一字一頓——
“小乖,你一定要這樣咄咄逼人嗎?”
葉洱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錯愕,“我沒有……”
男人目光灼灼,抓住她的手,“董玥,從來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相信我。”
四目相接,男人眼底的鄭重清晰可辨,葉洱輕笑,是啊,董玥,從來不是他們的障礙,情之一字,旁人都是多餘,如果兩顆心蒙上了隔膜,再怎麽防患于未然,都是徒勞無功。
陌将離輕歎,“小乖,我們會幸福的。”
葉洱卻驟然垂斂了雙眸,腦袋裏仿佛藏着一把鈍刀,毫不留情劃拉出血淋淋的傷口,心肝脾肺都是痛苦痙攣。
深吸口氣,女人擡眼,一滴冷汗自額前滑落腮邊。
男人卻不曾察覺。
她揚唇笑開,珍而重之:“是,我們會幸福。”
陌将離眼底爆發出欣喜的亮光,灼熱逼人。
葉洱想,這個男人終究是舍不得她的……
或許,她可以不聞不問,可以裝聾作啞,可以……不那麽在意,不那麽精明?
“我累了,你抱我回病房吧。”莞爾一笑,忍住頭部幾欲爆裂的疼痛,她笑得無懈可擊。
将人打橫抱起,轉身回走,蓦地,腳下一滞。
“一一?!”葉洱驚呼。
高大的槐樹旁,來人一襲米色休閑套裝,戴着棒球帽,即便遮住大半張臉,她也能一眼認出。
早在兩人轉身的瞬間,夜辜星便隐匿了眼底冷色,隻餘一派清明。
擡步行至兩人身旁,“二姐,是我。”
“不是去青海拍戲了嗎?”
餘光瞥見葉洱顫抖的指尖,夜辜星面色微沉,卻在她祈求的目光下,選擇沉默。
隻道:“已經拍完了。”
葉洱笑着點頭,面色蒼白如紙,“拍完了就好……剛回來?”
夜辜星一身風塵仆仆的意味,稍有留心便能發現,更何況犀利如葉洱。
“嗯。剛到。”
“十二告訴你的?”葉洱問得忐忑,眼神帶着不安。
夜辜星冷笑,“她不說,你就打算一個人扛?”
“你聽我解釋……”葉洱一急,頭疼愈發劇烈,險些沒忍住痛呼。
夜辜星看在眼裏,眼眶泛酸,“先别說話,”繼而轉向陌将離,目露兇狠——
“你還愣着做什麽?!沒看見她忍得有多辛苦嗎?!”
“一一!”葉洱拔高嗓音,眼底劃過無奈。
“葉洱,你給我閉嘴!”夜辜星登時發難,怒吼出聲,“男人是用來使喚的!你護着、幫着、寶貝着,捧在手心,含在嘴裏,他陌将離有那麽脆弱嗎?!”
她最看不得葉洱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那個烈火如歌的女子,絕美妖娆,恣肆灑脫,本該笑傲人生,收獲幸福,卻因爲一個男人把自己搞成現在這樣。
值得嗎?
夜辜星是愛之深,責之切!
面色憔悴,憂思郁結,眉眼間纏繞的無奈和壓抑的隐忍,讓曾經那個乖張強勢的葉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怒其不争,爲其不值,卻又無計可施!
葉洱心中一澀,眼眶泛紅,“夠了!”
被人毫不留情揭穿心底難以啓齒的隐秘和懦弱,葉洱隻覺得難堪。
陌将離面色微沉,淩厲的目光射向夜辜星,“安夫人,請你自重。”
竟是帶上了警告的意味。
夜辜星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看向陌将離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演技拙劣的小醜。
冷冷笑開,“自重?”夜辜星指着葉洱,“你陌将離敢在我面前大小聲,不過是仗着這個女人愛你,如果有一天,她不愛了,你就等着下地獄!”
陌将離眼神微亂,呼吸沉滞。
潛意識裏,他拒絕這樣的假設,如果真的……他甚至不敢想象後果。
一波疼痛過去,葉洱松了口氣,深呼吸,看向夜辜星的眼裏帶着動容,亦寫滿無奈。
還是那個護短又沖動的夜一。
她又怎會不明白她的苦心?
伸手摸摸頭,替她順毛,葉洱眼底溢滿溫情,“一一乖,咱們不生氣,不生氣啊……”
哄小孩兒的語氣,配上葉洱那張言笑晏晏的臉,夜辜星再大的火氣也蔫巴了。
“行了,”她煩躁揮手,對葉洱現在這個樣子還真發不了脾氣,“什麽都别說,先回去休息。”
陌将離把人抱回病房,上樓的時候恰好遇見焦急尋人的劉馨婷。
夜辜星冷笑。
劉馨婷松了口氣,望向陌将離的眼神帶着怨怪,卻礙于葉洱在場,終究沒有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她不是夜辜星,沒有口無遮攔的勇氣和底氣。
陌将離面上也不好看,先前,被夜辜星指着鼻子罵,如今又被劉馨婷用那種眼神打量。
他有些憋屈,也有些無力,低頭看向懷裏的人兒,方才覺得心安。
把人送回病房,夜辜星叫走陌将離,留下十二陪着葉洱。
兩人搭電梯上到天台,狂風獵獵作響,在悶熱的夏末秋初時節送來絲絲沁涼。
夜辜星負手而立,轉身,眼底是不再掩飾的淩厲鋒芒,“你,不準備給我一個解釋?”
“你要什麽解釋?”陌将離冷沉着臉,骨子裏,他排斥眼前這種女強男弱的局面,卻偏偏無力扭轉。
好像自己是待審的犯人,帶着鐐铐,接受盤問。
葉洱不在,夜辜星一身氣勢不再收斂,如同出鞘寶劍,霎時淩厲迫人,帶着一擊斃命的狠絕和孤勇。
這是一個比男人更難對付的女人!
“你向我保證過,不會讓葉洱受到傷害,可如今呢?陌總啪啪打臉的戲份,還真是迫不及待上演。”她冷笑,言辭間挾裹着嘲諷,一針見血,刻薄又尖酸。
男人眸色一黯,“葉洱的病……我承認,是我無能。但是,除此之外,我不認爲自己有任何傷害到她的地方。”
“看來,陌總的眼神确實不怎麽好。”
“你什麽意思?”
夜辜星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你口口聲聲說愛她,難道你看不見她的焦慮和擔憂,感受不到她的掙紮和糾結?”
陌将離狠狠一震,原來,跟他在一起,小乖是這樣的嗎?
夜辜星深吸口氣,“你對她的感情我從不懷疑,可是這份感情究竟有多深,或許你自己都無法衡量。你曾說,葉洱是你的命,你就是這樣惜命的?!”
“這隻是小病,她不會有事。”不知道在說服夜辜星,還是在說服自己,男人眼裏閃過倔強和固執。
冷淡勾唇,“看來,你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有所擔當……”
陌将離的優秀無可置疑,否則,高高在上的董玥不會一眼就相中他,在明言分手之後,還試圖用時間消磨男人心底豎起的高牆。
可優秀如葉洱,這個男人到底是不如她的,卻耐不住兩情相悅,她一頭栽進去,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葉洱在忍耐,她在努力适應這段感情,個中委屈和心酸獨自吞咽,絕口不提。
隻因,這個男人,根本不懂她的心!
張愛玲有這樣一句話:你的言語,我愛聽,卻不懂得;我的沉默,你願見,卻不明白。
走不進心裏,自然愛不入骨。
時至今日,陌将離尚且不明葉洱的心結在何處。
夜辜星也不準備點破。
感情這回事,旁人說千句萬句,都抵不過當事人頓悟所覺。
顯然,陌将離的道行太淺,修行不夠。
“本來,你和葉洱的事,我這個外人不便插手,可是,我看不得她黯然神傷,更無法容忍她的生命受到威脅。”
“你以爲,我想看到她這樣嗎?”
夜辜星雙眸泛冷,“可事實如此,不是嗎?”
男人啞口無言,半晌,“她的病,隻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暫且不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些話留着哄葉洱那個傻女人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發誓賭咒以表誠心,也不相信什麽狗屁承諾,我在乎的,隻是結果。”
隻要二姐幸福……
“你想要我做什麽?”男人斂下雙眸,沉沉開口。
“照顧好她,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病房。”話音一頓,夜辜星強調,“記住,是任何人。”
陌将離眸色一緊,“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
夜辜星擡手撫上栅欄,開闊的視野,可以俯瞰整個京都市中心,“病因如何尚未定論,在此之前,不排除任何一種可能。須知,小心駛得萬年船。我怎麽說,你怎麽做,懂?”
“懂。”
兩人從天台下來,朝葉洱病房走去,出電梯的時候,卻不期然碰上手捧鮮花的董玥站在電梯口,正對着光滑的電梯門整理儀容。
四目相接,董玥反應過來,朝夜辜星淡笑颔首,“安夫人,好久不見。”
夜辜星表情淡淡,視線從她手裏的花,緩緩移至臉上,幽幽黑瞳谲光流轉,待仔細一看,那雙美麗的眼睛卻又恢複成一派平靜。
“董小姐說笑了,我們前段時間不是才剛見過嗎?”
董玥臉上笑容一僵,“看我這記性……”
很快又恢複正常,大氣端方的臉上滿是真誠,眉宇間凝結着濃濃擔憂,轉眼間,望向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男人。
一如記憶中俊逸潇灑的模樣,下眼睑卻平添一抹烏青,容色略帶憔悴。
“我聽說,葉洱生病了,今天恰好是回醫院複查的時間,就讓助理買了花和水果,來看看。”
陌将離輕嗯一身,“難爲你有心了。”
董玥大方一笑,“應該的。”
看着面前一男一女,你來我往,夜辜星再也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越過兩人,徑直走開。
董玥不甚在意,目光從夜辜星身上移開後,就一直追随着男人,不曾轉移。
“将離,我能去看看葉洱嗎?”她晃了晃手裏的鮮花和果籃。
陌将離剛想張口答應,又顧忌剛才與夜辜星的約定,那句“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病房”的叮囑一直在他腦海盤旋。
“不用了,這個時候她應該在休息。”男人婉言拒絕。
董玥臉上不見失望,也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甚至連一聲抱怨也沒有。
“也好,那你替我傳達問候,順便把東西拿進去。”言罷,将花束及果籃一股腦兒塞進男人懷裏,笑着離開。
陌将離眉心一擰,站在原地,看着女人遠去的背影逐漸模糊,心裏百般陳雜,那份愧疚感似乎更重了。
輕聲一歎,終究是他虧欠了這個女人……
嗤笑出聲,不遠處将一切盡收眼底的夜辜星緩緩搖頭,垂眸間斂下其中顯而易見的失望。
她都能看出這男人不對勁,更何況敏感如葉洱……
如果可以,她甯願一槍崩了他,也不想讓葉洱再受煎熬!
倒不是陌将離罪該萬死,隻是這樣瞻前顧後、欠缺果決的性格,實在太不讨喜,簡直到了讓人抓狂的地步。
兩人一前一後推門進入病房,皆下意識放輕腳步,緘口無言。
劉馨婷坐在一旁沙發上專心緻志削蘋果,葉洱卻早已進入酣甜夢鄉,眉頭下意識緊蹙,仿佛睡夢中也不得安甯。
這回換陌将離守在病房,夜辜星二話不說,直接拉走劉馨婷。
兩人一左一右并肩走在幽靜的長廊。
夜辜星率先開口,“關于二姐的病,醫生怎麽說?”
“換了三家醫院,還是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頭部照CT了嗎?”
劉馨婷點頭,“照過了,也說沒問題”
“那你最近有跟她一起去什麽地方嗎?比如,酒吧之類的場所。”
“沒有。不過,她自己去沒去過我就不清楚了。”
“帶我去主治醫生辦公室,我要了解具體情況。”
“好,你跟我來。”
劉馨婷前腳刹住車,夜辜星後腳就停下步伐,擡眼一看,“主治醫生辦公室”七個大字躍然眼前,她禮貌性地敲了三下,直到裏面有聲音傳來,這才推門而入。
劉馨婷緊随其後。
“有什麽事嗎?”中年醫生從病曆上擡眼,鏡框滑到鼻梁幹,态度軟綿,乍一看,就是個遊手好閑坐在辦公室吹冷氣的爛芋頭!
夜辜星面色不太好。
誰知那醫生看了來人一眼,便如彈簧般,站起身,腰杆挺得筆直,随即四十五度鞠躬,規規矩矩喚了聲“安夫人”。
想來,應該是安隽煌知會過了。
夜辜星也不廢話,開門見山:“68号病房的人到底得了什麽病?”
中年醫生一改和稀泥的态度,徑直伸手,從桌案上的一個醫用膠袋裏抽出一張CT照,遞給她。
“這是病人的頭部CT,您可以看看。”
夜辜星低頭細看,劉馨婷也湊上來。
“病人目前的症狀是劇烈頭疼,暫時沒有發現其他并發症,也就是說,”醫生指着自個兒太陽穴的位置,“是腦子裏面出了問題。”
“但是,我看CT照的情況并沒有發現什麽不正常的陰影或腫大。”夜辜星目露詢問。
“這也正是我們不理解的地方。通常情況下,劇烈頭疼,我們首先考慮的是血管性頭痛或者緊張性頭疼兩種,但是最後我們推翻了這兩種可能。”
“那有沒有可能是中樞神經方面的問題?”
“對!接下來,我們有考慮過中樞性頭痛,具體情況有三種,占位性頭疼、感染性頭疼,以及腦血管病變頭疼,可都被一一排除。”
劉馨婷聽得雲裏霧裏,“醫生,你就直說,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中年醫生目露沉重,“病人這種狀況實屬罕見,出現了病症,卻查不出病因。接下來,我們需要判斷是不是顱内神經出了問題,才能進一步下結論,檢查結果大概後天才能拿到。”
……
從辦公室出來,夜辜星與劉馨婷對視一眼,皆目露沉重。
這件事到處都是疑點。
首先,葉洱接受過專業訓練,身體素質強悍,加之每個季度按時全身體檢,如果真有什麽隐患早該發現了,何至于等到現在?
其次,發病太急,一點預兆都沒有。
最後,竟然檢查不出病因,這點是最詭異的!
“一一,現在我們怎麽辦?”
“一切等後天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夜辜星嗓音清冽,帶着絲絲寒意。
“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劉馨婷走後,她掏出電話,撥通孫毅的号碼,對方很快接起——
“夜姐!”
“是我。”
“從宏夜安全公司調五十個人到京都市第一人民醫院,便裝就好,蹲守醫院周圍,注意觀察可疑人物,一旦發現目标,甯可錯抓三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夜姐放心!我讓濤子親自帶隊。”孫毅神情一凜,态度慎重。
“辛苦你們。”
“沒有您就沒有現在的宏夜,更不會有如今的孫毅、羅濤和武強,隻要夜姐用得上弟兄們,必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如今的孫毅,拿到大學本科文憑,馭下管理很有一套,就連措辭談吐都跟以前大不相同。
挂斷電話,夜辜星直通暗夜會總部,于森前不久剛從南方回京,不出意外,正是他接的電話——
“小姐。”
“派兩個心腹到市第一人民醫院68号VIP病房守着,槍支彈藥帶齊,把人給我護住了!”
“是。”
孫毅那邊效率很快,不到十五分鍾,羅濤就帶人趕到醫院樓下,整整五十個大漢,都是退伍老兵,其中大部分幹偵察兵出身,最适合偵探情報。
于森的動作也不慢,兩個暗夜會得力幹将被派來守病房大門,顯然屈才,不過兩人目不斜視、一臉木然的樣子,絲毫不見怨怼情緒,反而時刻警惕,夜辜星暗自點頭,目露滿意。
安隽煌那邊的人也到了,比起夜辜星的明目張膽,男人則是不動聲色,船過水無痕,如果不出意外,整座醫院已經在他掌控之中。
安家暗衛,果然名不虛傳。
隻是,夜辜星不曾料到,這個男人竟會出動暗衛,替葉洱保駕護航。
“這叫,愛屋及烏。”男人一本正經。
夜辜星看了他一眼,溫情流露。
“煌,謝謝你。”
男人伸手,把她攬入懷中,“溟澈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明天應該能到,别擔心,總會有辦法。”
夜辜星點頭,隻覺莫名心安,仿佛隻要他在,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隻因,他是王者——安、隽、煌!
兩天一晃即逝,夜辜星每天奔波于别墅和醫院之間,葉洱的病也暫時穩定下來,至少,這兩天沒有再出現劇烈頭疼的症狀。
夜辜星剛想松口氣,沒想到,當天下午葉洱在病房暈倒,被一群人手忙腳亂推進了手術室。
兩名暗夜會的兄弟在夜辜星授意下,換上無菌服,進入手術室,往那旁直挺挺一站,其中一人還是學醫出生,杜絕了手術過程中被人動手腳的可能。
這些天,夜辜星對葉洱的保護可謂到了固若金湯的地步,不僅飯食要通過嚴格檢驗,連上廁所都先讓人探路,待确保安全,才讓葉洱進去。
對此,葉洱覺得誇張,卻也由着夜辜星安排。
她可不敢撩這小豹子!
兇起來,能要人命的。
可到底還是出事了!
看着手術室門外亮起的紅燈,夜辜星拿出手機,“溟澈,是我……”
待安隽煌到達醫院,已經是二十分鍾後的事情。
溟澈跟在他身後,一臉嚴肅,手裏提着醫藥箱,裏面的器具足以完成一台小型手術。
“煌……”夜辜星眼底閃過一抹慌亂,被男人悉數捕捉,“放心,溟澈那邊已經有結果了。”
夜辜星望向一旁溟澈。
“夫人。”
深吸口氣,夜辜星竭力保持鎮定,擡手一揮,守在手術室外的五名彪形大漢退開,溟澈套上醫用白袍,提着醫藥箱,大步邁入手術室。
一個小時後,燈滅了。
溟澈率先推門而出,神色疲倦,立時有人扶他下去休息。
不到兩分鍾,葉洱從裏面被人推出來,雙眼緊閉,帶着氧氣口罩。
待一切穩定下來,陌将離才姗姗來遲,身後竟然跟着董玥。
兩人氣喘籲籲,男人西裝皺了,女人禮服髒了,皆是一身狼狽。
夜辜星瞥了兩人一眼,冷笑:“穿成這樣到醫院,你們想慶祝什麽?是來看葉洱到底能不能活嗎?”
她現在很生氣,陌将離和董玥這兩個人已經被徹底劃拉到黑名單!
“她怎麽樣了?!”陌将離伸頭往病房裏看,卻被嚴嚴實實的窗簾遮擋,滿心焦急。
“葉小姐她沒事吧?”女人的嗓音如同春風化雨般輕柔,帶着不加掩飾的關切。
夜辜星沒有看董玥,徑直走到陌将離面前,擡眸,勾唇,揮手,動作一氣呵成。
一聲清脆又響亮的耳光,扇懵了陌将離,也看懵了董玥,連帶着走廊盡頭正端着托盤往這邊走的護士小姐也煞得挪不動雙腳。
這就完了嗎?
遠遠不夠。
夜辜星擡腳踹在男人膝蓋上,雖然隻用了八分力道,但動作迅猛,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高大的男人頓時矮了一截,一聲沉重的悶響,直挺挺跪倒在地闆上。
“這是你欠她的。”
男人保持着跪地的動作,不是他不想起來,而是夜辜星這一腳已經踢傷他的關節,驟然擡眼,黑眸深沉,“我想見她。”
直到此時,目瞪口呆的董玥才反應過來,她愛入骨髓的男人、崇拜的天神如奴仆般屈辱地匍匐在另一個女人腳下,這個打擊對她來說,不可謂不大!
那一瞬間,信念轟然倒塌,眼底翻湧着血光、淚光,董玥尖叫一聲,舉起手朝夜辜星臉上揮去。
擡手一擋,反臂甩出一個巴掌,又是一聲脆響。
夜辜星胸中怒火熊熊燃燒,面上卻始終不動聲色,輕飄飄丢出一句——
“賤人,就是矯情。”
護士小姐抿了唇,借此掩蓋笑意。
“你打我?!你憑什麽打我?!”董玥還要沖上來,卻被夜辜星高高舉起的右手吓退,目露驚恐。
她是真的敢打!
打一巴掌是打,兩巴掌也是打,并無區别。
這個認知讓董玥不敢再貿然向前,一定程度上講,她還是比較理性克制的。
惹不起夜辜星,她轉身去扶跪地不起的男人,“将離,起來!”
男人紋絲不動,眼裏有種近乎崩潰的深沉,他固執地看着夜辜星。
夜辜星冷冷回望,不閃不避。
男人别過眼,半晌,壓低了嗓音,唇瓣嚅動着,“我可以解釋……”
夜辜星抱臂環胸,隻是看着他,不說話,目露冷嘲。
男人自顧自開口:“香江旗下分公司開幕酒會,總裁必須到場,小乖生病,我不想麻煩她,這才叫上董玥……”
話音越來越低,直至最終幾不可聞。
“所以呢?”
“……”
“所以你就爲公事抛下葉洱,還拉上這個女人一起?!難道整個香江集團高層除了你,就沒有其他人?你明明知道葉洱在意介懷的是什麽,你卻裝聾作啞,不聞不問,讓她憂思愁苦,而你卻私底下和矯情的母狗出雙入對!”
男人眉心緊擰,即便跪地不起,腰闆也依舊挺直。
這樣的男人,固執到極點,也自負到極點!
“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夜辜星深吸口氣,迅速平靜自己的思緒,“陌将離,你的心太大,既想事業有成,又想美人在懷,甚至,還天真地以爲可以和舊情人維持朋友關系。”
“不,我沒有……我愛葉洱,我隻愛她……”
董玥身形一晃,搖搖欲墜。
即便她知道這是事實,可也沒有親耳聽到他說出口來得傷人!
隻愛她……
那她這些年的癡心,錯付了?
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笑話?
“帶着你的小情人滾出這裏!”夜辜星冷斥,看着這兩人,她隻覺得惡心。
陌将離一咬牙,居然就這樣直挺挺站了起來,冷汗滑落額前,腮幫緊繃,帶着怒氣和不甘的目光直直射向夜辜星——
“你憑什麽幫她做決定?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夜辜星,根本沒資格插手。”
“沒資格?”輕言笑開,“陌将離,你是太高看了自己,還是小看了我?在二姐眼裏,我是親人,而你,是愛人嗎?”
男人目光一閃。
“其實,你很清楚,自己在葉洱心中究竟是什麽地位。如果,沒有小時候那段記憶,你覺得,依如今葉洱的身份和品味,她看得上你嗎?”
“閉嘴!你住口——”
“這裏是醫院!你們吵什麽吵?!通通給我閉嘴——”中氣十足的大媽醫師嘹亮開嗓。
夜辜星雙眼微眯,壓低了嗓音,“你說得對,我确實沒有立場替葉洱做決定,不讓你見她,也是出于安全考慮,”目光掠過董玥,意味不明,“畢竟,有些人巴不得二姐死,就連你,陌将離陌大總裁,也在懷疑之列!”
陌将離面色難堪,董玥險些一個踉跄。
“你,”夜辜星指着走廊盡頭那個看戲入迷的小護士,“别看了,就你。”
“呃……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把這兩個人帶去上藥。”
“……好的。”
陌将離低垂着頭,不明所想,到底沒有再反抗。
董玥卻開始劇烈掙紮起來,“放開我!你這個死女——呃!”
夜辜星直接伸手,在護士小姐呆愣的目光下,力道精準地卸了董玥下巴。
“聒噪!”
“唔唔唔——”你不得好死!
“嗚嗚嗚嗚嗚嗚——”夜辜星,你會遭報應的!
“等等!”
護士小姐腳步一頓,眼中隐有懼色,“請、請問,您還有什麽需要?”
“我想跟她說幾句話。”踱步至董玥面前,夜辜星站定,緩緩揚起唇角,“你很聰明,知道如何利用男人的愧疚之情博取憐惜。”
董玥停止了掙紮,眼中恨意積聚,面目扭曲。
陌将離至始至終都低垂着頭,不發一語。
“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戲演過頭了,就變成做作,做作過火,就成了矯情。而你,更是矯情中的矯情,讓人惡心到吐。”
董玥面色漲紅,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羞的,張着大嘴,卻隻能發出嗚嗚呀呀的音調,相當滑稽,無比可笑。
反正,那小護士的唇角一直翹得老高。
“你自诩大氣,國際範,表面寬和有禮,實際上,卻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不僅如此,你那些算計男人手段也是無所不用其極,董玥,你以爲,我手上沒你的把柄敢揮出那一巴掌嗎?”
看着女人陡變驚懼的面孔,夜辜星胸口堵着的那口氣兒,順了。
“别讓我查出葉洱的病與你有關,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董玥别過頭,心下巨震。
不……不會的……
夜辜星朝身後一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尾随而去。
安隽煌從另一間房内步出,伸手把人攬進懷裏,給予無聲的支持。
“我厲害嗎?”夜辜星仰頭看他。
男人淺淺笑開,滿眼嬌寵,“厲害。”
幽幽一歎,她望向病房室内,卻隻能看見厚重的藍色窗簾,“隻怕,有些人不領情……”
陌将離有句話說得對——這是他和葉洱之間的事,她夜辜星作爲外人,确實沒有立場插手。
安隽煌将她擁得更緊,下巴抵在女人頭頂,輕輕磨蹭着,“你應該相信她。”
夜辜星豁然開朗,她們是親人,既能姐妹情深,也可以患難與共。
她相信葉洱,正如葉洱相信她!
“我沒做錯,對嗎?”
“你錯了。”
“嗯?”
“應該多踢兩腳。”
“……”
護士小姐領着陌将離和董玥二人上完藥,看着相對而坐的一男一女,眼裏湧動着八卦的精光,噼裏啪啦,蠢蠢欲動。
她今天看了好大一場戲!
女主角有國際董、小紫衣強強加盟,男主角是香江集團霸道總裁,還有昏迷不醒的新晉總裁夫人,全球知名設計師Two!
啧啧啧……
她都想拿張闆凳,翹着二郎腿,邊嗑瓜子,邊追劇,順道還可以玩個彈幕,吐槽一番。
這小姑娘确實有夠沒心沒肺的。
“嘶——”董玥倒抽一口涼氣。
“嚴重脫臼,已經替你正位。盡量少說話,避免第二次傷害,聽懂了嗎?”女醫師收回手,暗自搖頭,也不知道是誰下的狠手,這樣的傷害程度,不養上三個月,鐵定好不了。
董玥點頭,已在嘴邊打轉兒的“謝謝”二字愣是沒說出口——疼啊!
女醫師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兀自搖頭,也罷,年輕人的思維,她早跟不上了。
女醫師收拾東西離開,沒有任何八卦的心思。
“你也出去。”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突然開口。
董玥一頓,護士小姐一愣。
男人擡眼,迫人的氣勢撲面而來,分明是望向那名護士,再次開口,“請你,出去。”
強大的八卦之心被男人這樣一看,頓時蔫了,灰溜溜出門,卻被一身肌肉的西裝男捂住口鼻,拖進角落。
她目露驚恐,不顧一切掙紮,卻隻是徒然。
男女力量的差距實在太過懸殊。
西裝男拿出小刀,明晃晃的刀刃泛起寒光,抵住女子細嫩的脖頸,“記住,你今天什麽都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有人問起,知道該怎麽說嗎?”
刀刃逼近。
護士小姐瘋狂點頭,淚珠子從瞪大的眼中滑落。
她再也不敢八卦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西裝男迅速閃身,竄上電梯,停在VIP樓層,在廊尾倒數第三間房前站定,收起利刃,推門而入——
“夜少,已經處理幹淨。”
“讓人看着陌将離和董玥,不能讓這兩人和外界聯系!必要時候——不、論、死、活!”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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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結束成都之行,肥家家哒!最近把大家餓慘了,魚來爆發一回~愛我不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