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這是安隽煌出生、長大的地方,她總喜歡下意識追尋他的足迹。
其二,這個地方住了隻老妖怪,她是來替天行道的。
至于,其他,夜辜星還真沒放在眼裏,包括眼前這片黑黑壓壓的人群,其中,有德高望重的十五位族老、安隽煌手下心腹悍将,也有島上諸事管理部門高層。
安瑾和安瑜一人抱着一個孩子從甲闆下來,在男女主人身後站定。
安絕緊繃着一張酷酷的小臉,即便被安瑾抱在懷裏,也不失威儀。
反觀小姑娘,比哥哥活潑太多,一雙靈氣滿滿的黑眸滴溜溜亂轉,好奇地打量着周圍,時不時咯咯輕笑,天真爛漫的小模樣兒,時時刻刻戳中萌點。
安瑜經過長達一個月的休養,已經基本恢複健康,但因失血過多,心氣不足,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聽席瑾的意思,估計得花上個一年半載才能養好。
起初,夜辜星不是沒動過換人的心思,可轉念一想,換個人,就意味着要重新适應,她不習慣,兩個孩子也不習慣。
好吧,夜辜星承認,她這個人,的确有些懷舊情結,除非必要,否則她不喜歡太大的變動。
安瑜卧床養病期間,已經料想到最壞的結果,小少爺被人從别墅擄走,本就是她的失職和疏忽,卻不想那個人還僞裝成自己的模樣,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那這盆髒水就永遠潑在她身上,洗都洗不幹淨!
如同等待宣判的囚徒,她惶恐不安,戰戰兢兢,卻無可奈何。
當哥哥告訴她,家主和夫人準備帶她一起回占鳌的時候,安瑜懵了,絕處逢生的慶幸之後,心裏隻剩感激。
夜辜星自問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有時候,她願意在底線範圍内,選擇一種寬容的方式對待他人。
或許,這就是她和安隽煌的區别:同樣強硬的兩人,他的硬,帶着說一不二的鐵血;她的硬,卻不經意間婉轉柔和。
舟車勞頓,夜辜星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在海上漂了三天,她現在腦袋還暈着,早知道就不選海路,搭直升機算了。
似是看出她的疲憊,安隽煌直接讓人散了,摟着夜辜星回了自己宅院。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夜辜星睜眼時候,有過瞬間茫然,眨了眨眼,腦袋也跟着清晰起來。
環顧四周,啞然失笑,她怎麽就忘了,自己已經離開别墅,踏上了占鳌——這座象征着權勢的孤島!
翻身坐起,她伸了個懶腰,神情也逐漸松懈下來,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庸人自擾這種事,她向來嗤之以鼻。
這個世上,任何事,都是從無到有,從生到熟,她有這個時間——慢、慢、來!
嘩啦——
窗簾被她大力拉開,落地窗外,綠草如茵,繁花似錦,這個時節,能夠造就萬姝争豔的奇景,想來是地下溫室無疑,就像京郊别墅的花園,就連遠處涼亭也建造得一模一樣。
莞爾一笑,看來,念舊的人,不止她一個。
收回目光,夜辜星下意識打量起四周,三兩眼便将屋内陳設盡收眼底。
沉然近乎冷刻的裝修風格,硬朗的建築架構,讓空曠的房間生生帶上了作戰指揮室的即視感,不用懷疑,這肯定是安隽煌的卧室。
許是知道即将迎來女主人,室内新添了一個檀木衣櫃,散發出淡淡檀木香,一個精緻的西式化妝台,白色鑲金,低奢的格調,很容易看出主人的高雅品位。
夜辜星看着屋子裏新添的兩件家具,眼神平淡,說不上歡喜,也談不上嫌棄,安安靜靜看着,半晌,才微微翹起唇角。
突然,敲門聲響。
扣扣——
“夫人,您起了嗎?”柔和細膩的嗓音自門外傳來,宛若幽谷黃莺,聲聲動人。
夜辜星收回目光,行至梳妝鏡前,于西式白椅上優雅落座,音色平淡,無波無瀾,“進。”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
夜辜星看向來人,一個嬌俏水嫩的小丫頭,跟她的聲音一樣,賞心悅目。即便穿着下人統一的服裝,又低着頭,但那怯生生的小表情卻無端惹人憐愛。
她的笑,又深了幾分。
“夫人,我是阿純。”低眉颔首,禮節周到。
夜辜星對着鏡子,一手執梳,漫不經心打理着自己一頭長發,笑意盈盈。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阿純忍不住微微擡眸,入目是女人纖細挺直的脊背,帶着梨花白雨的風情旖旎,竟讓人不由看呆了去。
她想,夫人單單一個背影就美成這樣,那正面不知該有多迷人?
視線緩緩移向鏡面,卻措不及防對上一雙幽幽黑瞳,仿如瞬間跌入冰湖,阿純頓時就清醒了,忙不疊低頭,雙頰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夫、夫人,對不起……我……對不起……”
“對不起?”手上動作一頓,夜辜星轉身,似笑非笑:“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嗎?”
“我、我不應該……不應該……”阿純眼神慌亂,手足無措,粉嫩的臉蛋兒似要滴出血來。
夜辜星笑着,不疾不徐,靜待下文,如同一名經驗豐富的獵手,站在陷阱口,居高臨下觀賞着獵物垂死掙紮的美态。
“我不應該……盯着夫人看!”終于,在支吾半天後,阿純憋出一句尚算完整的話。
夜辜星對此不置可否,繼續梳理着長發,溫溫吞吞的模樣,帶着清絕的高雅,卻并不冷漠,因爲她自始至終都淺淺笑着,很美。
可阿純覺得,那笑像蒙上了什麽,始終給人不太真實的錯覺。
“我睡了多久?”她問。
“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有一天了。”阿純應道。
“你是誰?”
阿純不會傻到再說一遍自己的名字,“我是人事部派來伺候夫人起居的。”
“人事部?”夜辜星挑眉。
“後院有六個部門,分别是人事部、财務部、服裝部、飲食部、建築部、采購部,外加一個彙報處,監督六個部門運作,随時向夫……老夫人禀報。”
阿純越說聲音越小,尤其是在稱呼紀情爲“夫人”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兩簇冷光朝自己射來,幸好,她改口及時。
夜辜星點頭,笑意不減,“老夫人真忙……”
阿純不自覺打了個寒顫,脖頸内縮。
……
“阿純!阿純!你見到夫人了嗎?!是不是很漂亮?”
“湘繡,你慢點兒,阿純的衣服都快被你給扯掉了。”
湘繡吐了吐舌頭,松開手,腆笑道:“彬姐,我這不是一激動就忘形了嗎?您别生氣!别生氣!”
彬姐瞋了她一眼,傲嬌十足:“我才沒生氣呢!當你自個兒是布拉德皮特啊?阿純,你說是吧?”
“咦?阿純?阿純!”
“啊?湘繡,你叫我?”
湘繡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阿純,你怎麽了?像丢了魂兒似的……”
彬姐眼底閃過一抹擔憂,拉了她的手,“純,你跟姐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自個兒去照照鏡子,臉卡白卡白的。”
湘繡也皺了眉,氣哼哼地鼓起腮幫,“你說,是不是夫人爲難你了?!”
“湘繡!”彬姐呵斥出聲,謹慎地看了看周圍,壓低嗓音,“别亂說話!”
湘繡撇撇嘴,不以爲意。
阿純反應過來,笑了笑,“我沒事!你們别瞎擔心了。”
湘繡瞪着大眼,“阿純,你還沒說夫人好不好看呢?”
阿純微怔,腦海中蓦地浮現出女子絕豔出塵的容顔,輕喃般開口:“好看……”
“有多好看?”湘繡急忙追問,其實,她更想問的是“有沒有我好看”,但偷窺了一眼彬姐的神色,她到底還是不敢放肆。
“夫人她……很美。可是,除了美,她身上……還有一種我們都沒有的東西。”
“我們都沒有的東西?”湘繡疑惑,女人不就是臉、胸、腰、屁股嗎?還能有什麽?
阿純看了她一眼,“反正,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感覺……好了,天快黑了,抓緊時間幹活吧。”
“阿純,你少來,都調到夫人跟前兒去服侍了,還用幹這些累活?”湘繡說這話的時候,難掩酸意,但她自問,心思不及阿純細膩,反應也不夠靈活,不怪部長最後調了阿純去伺候。
“湘繡,”阿純歎了口氣,眼中隐有無奈之色,“夫人她……沒有留下我……”
“啊?怎麽會……”既然夫人對阿純不滿意,那自己是不是有機會……
“夫人說,不用再派人貼身伺候,她自己有手有腳,不喜歡有人老在跟前晃。”
……
廚房派人擺好了桌,排好了菜,夜辜星坐在沙發上一邊逗女兒,一邊等安隽煌回來。
六點一刻,男人準時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脫了風衣,遞給她,夜辜星轉身挂在衣架上,似乎一切都不曾改變,他們還是在京郊别墅,過着二人世界。
吃過飯,夜辜星牽着兒子,安隽煌抱着女兒,一起到花園散步消食。
“還習慣嗎?”
夜辜星牽着兒子小手,刻意放慢了步伐,保證小絕兒能夠跟上,“我覺得,沒有多大改變。”
除了房間陳設、周圍環境有所不同,其他的,諸如生活習慣、作息時間等都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需要什麽就說,反正後院的事遲早要交到你手上。”
夜辜星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現在不是有人管着嗎?我看井井有條,能力不俗,你總不會要我去搶别人飯碗吧?”
安隽煌輕歎,伸手将她垂墜耳邊的散發别回耳後,無奈低喃,“别鬧。”
“誰在跟你鬧?我很認真。既然有人願意攬活兒幹,我自然樂得清閑。”
男人眸色一暗,“你才是安家名正言順的主母,除了你,誰都沒有資格插手後院的事。”
“也包括你?”
“自然。”
夜辜星笑了,發絲在輕風中徐徐撩動,“這可是你說的,别後悔。”
窺見她眼底稍縱即逝的狠戾,安隽煌淺笑勾唇,“你呀……想做什麽,就去做,天塌下來,有我扛。”
不到半個鍾,小姑娘開始打呵欠,小絕兒也開始揉眼睛,一家四口回到屋子裏,安瑾安瑜領着兩小隻洗澡去,月無情和溟钊已經等在客廳。
“家主。”
安隽煌輕嗯一聲,“進書房談。”目光卻是看着夜辜星。
她點頭輕笑,“你去忙,我也有事做。”
“卧室對面第二間是書房。”
夜辜星微愕,原來他都記得。
兩個人,兩間書房,永不相問。
關上房門,夜辜星第一反應是拉開窗簾,她不喜歡太過沉悶壓抑的環境,那會影響她思考問題。
入目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湖泊,湖中央壘砌了一座石橋,月輝鋪灑海面,微風吹皺,泛起粼粼波光。
夜辜星感受着濕潤的海風,鼻翼輕動,淡淡的鹹腥味撲面而來。
她摸出電話,撥通于森的号碼。
“小姐——”
“阿森,是我。臨走前,我交給你的兩個人現在如何?”
“男的斷了一條腿,女的還在昏迷中。”
安家的人找到Abbott和阿Lin的時候,兩人正被狼群圍攻,如果晚了一步,這一男一女必成群狼美食,屍骨無存!
“小姐,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兩人?”
夜辜星沉吟半晌,“救不活就丢進江裏喂魚,若是,救活了……助他們重回死神聯盟。”
櫻紫落是把漸趨成形的寶劍,需要不同的磨刀石去打磨。
銀月是,這兩人,也可以是!
------題外話------
有二更,建議大家明早爬起來再看吧!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