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雪,封山封路,放眼望去,隻見白茫一片。
裏約被殺的消息在十二月末傳來,與此同時,櫻家後人回歸的傳聞也不胫而走。
那日,櫻紫落黑衣染血,提着裏約的人頭,單槍匹馬闖進死神聯盟議事廳,腰纏炸藥,手綁榴彈,同歸于盡的模樣把一衆高層吓得屁滾尿流。
一個星期之後,在銀月的堅決擁護下,櫻紫落以櫻家正統血脈的身份,力排衆議,繼任首領之位。
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跨年第二天,一月二号,昏睡一個月之久的夏荷醒了,睜開眼後,說的第一句話——
“爸爸!快去救弟弟!”
夏洪愣了,夜辜星目露動容,把小絕兒抱到她面前——
“姐姐。”冷漠的絕小爺難得帶了笑,回歸這個年紀孩童該有的純真。
江家旁支陸陸續續曝出有官員被查,但大都是處級、廳級官員居多,少有正部級以上官員,小打小鬧,細枝末節,并未撼動其根本,安隽煌此舉倒叫人看不明白。
江家也處于暫時蒙圈兒狀态,又逐漸恢複了走動,并不如之前那般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對此,夜辜星沒有多問,安隽煌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随後,夜辜星返回橫店劇組,繼續《胭脂淚》第二篇《灼灼其華》的拍攝。
秦政獻美,将胭脂拱手相讓,送到穆垣手中。
督軍府大門一閉,從此,蕭郎是路人!
身世飄零,如水中浮萍,多年風塵的洗禮,柔情女兒早已練就一顆頑石之心,隻談風月,不論感情。
柔弱是她的保護色,眼淚是她的殺手锏,烽火亂世,才子佳人,逢場作戲隻爲偷生苟活。
美貌之于女人,尤其亂世之中的女人,可悲可歎!
如同一件精美的器物,從這個男人手裏,輾轉到另一個男人手裏,把玩,狎戲,最後棄如敝履。
胭脂從不信命,可是這次,她認命了。
坐在精緻豪華的歐式沙發上,一身黛青色旗袍的嬌豔女子,一手執起咖啡杯,一手翻閱着簡報,如同每個清晨醒來,她慣常所做的那般。
彼時,迷疊香少了一位豔絕上海灘的嬌客,而督軍府中則多了一位風騷美豔的姨太,排行,第八,謂之,八姨太。
“早。”沉穩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蕭慕涼一身睡袍入鏡。
執杯素手一頓,她放下報紙,優雅轉身,揚起一抹恰如其分的淺笑,“督軍,早。”
男人徑直伸手,攬上女人腰肢,錦緞包裹下愈顯柔美,不盈一握,目光瞥向被她擱置一旁的咖啡杯,輕笑開口——
“灼兒似乎很惬意,看來昨晚爲夫還不夠賣力……”
笑意微僵,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見她一副懼怕的模樣,男人眉間閃過一抹不耐,笑容稍斂,徑直取過她手中簡報,勉強看完一則怪談趣聞,丢還給她,“子不語,怪力亂神。以後,這種東西以後少看,畢竟,入了督軍府,不可能再像以前你待的那種地方一樣自由散漫。”
胭脂垂斂了雙眸,絲毫不見動怒,“我知道了。”
見她逆來順受的模樣,穆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擡腳踢翻了從旁矮凳,恰好砸在女人腳背上,他心中懊悔,連忙去看她的反應。
卻見她不偏不倚,仍舊笑臉相對,仿佛沒有脾氣的陶瓷娃娃,那一瞬間,穆垣有種伸手把人掐死的沖動!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是。”她從善如流,不是胭脂,是灼兒。
還記得兩人共赴*那夜,他強壯得好似一頭雄獅,橫沖直撞,蠻橫又霸道。
她被迫承受着,咬牙忍耐,終于等到他發洩完畢。
“你叫什麽名字。”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胭脂。”四目相接,她直直回望,這個男人有一雙精緻無比的鳳眸,眉宇間,卻糾結着殺伐之氣,隐約中,帶着血的腥甜。
“胭脂……”他輕聲低喃,細細品評,她竟不知,原來這兩個字還能有這般風情,“太豔,太俗,棄之。取紅之意,桃花之色,《詩經》有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夭二字不甚端莊,不如灼之一字高華!以後,你便叫灼兒。”
一錘定音,她除了接受,别無選擇。
原來,“胭脂”二字,在他眼裏,隻是——太豔,太俗!
最終,男人拂袖而去,面色難看。
胭脂站在原地,擡頭的瞬間,眸中晶瑩一片,卻倔強地不肯滑落,仿佛那是她的驕傲,她的自尊。
鏡頭推進,将這一秒的神态就此存放于膠片之中,銘記着一個風塵女子的愛恨情仇、辛酸悲苦。
“卡——”
這是将近一個月時間,李坤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滿意的神情,在場工作人員皆不約而同松了口氣,仿佛看到雲銷雨霁,暴雨之後彩虹現的美景。
夜辜星回到座位,撿起劇本,任由化妝師補妝,張娅把水杯遞到她面前,她擺擺手,表示不渴。
“辜星姐,千盼萬盼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
夜辜星挑眉,笑了笑,“原來,我在大家心中這麽重要。”
“可不是!你一走,李導整張臉都是黑的,已經黑了一個月,終于白回去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撒!”一激動,家鄉口音都出來了。
夜辜星隻是笑,卻不再接話。
李坤的反應,意料之中。因爲這一個月,出狀況的,不止她一個人,還有王凱!
老婆不見了,任誰也無法淡定,可詭異的是,他打電話到嶽父家,準備告知妻子失蹤的事,還沒開口,就被嶽父一通搶白。
原來,李敏莉三個月前,回娘家住了一晚,可是第二天卻被發現衣不蔽體暈倒在酒吧男廁,送到醫院之後,已經進入休克狀态,一番搶救,保住了命,卻成了植物人。
醫院告知,是毒品攝入過量,導緻腦缺氧,三個月之内醒不過來,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女兒出了這種不光彩的事,李家父母是又恨又憐,一時無措,本來應該第一時間通知王凱,可又怕女兒醒過來之後,王凱知道了真相會嫌棄她,這一合計,老兩口當即決定把消息給瞞下來,借口說女兒要陪他們去雲南度假,還特地打電話告訴過他。
現在三個月時間已到,院方正式下達死亡通知書,需要配偶簽字,這下瞞也瞞不住了,正準備把事情向王凱和盤托出,沒想到他就打電話來了。
聽完嶽父的一番說辭,王凱第一反應,是覺得倆老人在跟他開玩笑。
可是,趕到醫院,親眼見到太平間裏停放的屍體,熟悉的容貌,熟悉的人,他整個人——懵了!
前不久還和自己恩愛纏綿的女人,如今卻躺在冰棺裏,雙眼緊閉,面色青白,而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這個女人已經昏睡了三個月!整整三個月!
那兩個星期前,與他被浪翻滾的女人是誰?!
鬼嗎?!
王凱的心,被一隻帶血的手狠狠捏住,恐懼讓他頭皮發麻,雙腿打顫。
他根本沒有接到過嶽父的電話,更不知道妻子要離開三個月的消息!
李母尖叫一聲,當場昏倒,李父,面色蒼白,冷汗如雨。
之後,王凱就病了,高燒不退,嘴裏一直說胡話,王父王母從東北大老遠跑到浙江,親自照顧兒子,輸液、吃藥就是不見好。
王家父母是農民,一直生活在農村,沒什麽文化,對鬼神向來是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兒子這樣明顯是被什麽髒東西給魇着了!
王父連夜返回東北鄉下,請到當地一名捉鬼老道,帶着人馬不停蹄趕往浙江,不惜重金,做了場法事。
臨走之際,那老道看了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王凱一眼,高深莫測地捋着胡須,聲如洪鍾——
“髒物已被驅趕,從此高枕無憂,還不快快醒來?!”
這一咤,王凱猛然睜眼,第二天燒就退了,也不再開口說胡話,隻是有關妻子李敏莉的記憶卻停留在三個月前,回娘家的時候,大腦也自動屏蔽了不曾接到嶽父母電話的事實,平靜而坦然地接受了妻子死亡的事實。
下葬的時候,當着前來送葬衆人的面,跪在公墓墓碑前,擠出了幾滴男兒淚,終究博得個癡情好名聲。
這一耽擱,就是整整一個多月,拍攝進度也因女一号和男二号同時缺席被迫放緩,難怪李坤火大至此。
夜辜星再見到王凱的時候,發現他跟之前沒什麽大的區别,瘦了點,面色蒼白了點,一如既往帶着笑,整個人溫和而平靜。
“唉!王嫂子也真是可憐,怎麽說走就走了,那麽溫柔善良的一個人,性格好,廚藝好,我還吃過她做的壽司……”化妝師姑娘喋喋不休,“王凱老師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他心裏一定很苦,所以,大家都絕口不提有關王嫂子的事,就連慣做惡人的媒體這回也嘴下留情了……”
夜辜星透過鏡子,看向不遠處,正聽李坤講戲的男人,那雙溫和的眼睛似乎深沉不少,仿佛蒙上一層薄灰,不如之前明亮,但也别有另一番男人味道。
或許,遺忘才是最好的選擇……
整件事,最無辜的,是平白喪命的李敏莉,而傷害最大的,卻是王凱!
事情發生了,終究會留下痕迹,哪怕遺忘,也終究擺脫不了陰影,所以,夜辜星從不後悔用那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去懲治柳姬。
因爲,她該死!
至于夏荷,她心中有愧,卻無法爲此打破原則,柳宜琳,必死無疑。
恩就是恩,仇就是仇,一碼歸一碼,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