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坐在原地,換了個姿勢,斜靠牆面,饑餓已經讓他無法站立,嗓子幹涸如千年老樹,開口說話,都成爲奢侈。
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黑暗中依稀可見蜷縮在地的一個模糊輪廓,空氣中,惡臭彌漫,那是腐朽的血腥氣。
而這一切,他早已習慣了。
柳姬那張被“洗顔水”灼傷的臉,在潮濕的環境下,一天天潰爛流膿,就像生命,逐漸蒼白透明,最終走向滅亡。
仿佛已經知曉命運,恐懼如影随形,她開始用尖叫的方式逃避、抗拒,向即将來臨的殘酷命運宣戰!
不再趾高氣昂,不複絕代風華,此時此刻,詭面女王柳姬,隻是一個任人宰割的階下囚。她如此,自己也一樣。
啪嗒——
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雙眼一痛,他下意識伸手去擋,尖叫聲戛然而止,時間停擺,仿佛全世界都陷入沉寂。
“醜八怪,叫什麽叫!”怒喝冷斥,拳腳踢打,伴随着女人的悶哼。
“就是他,帶走。”不等銀月睜眼看清眼前狀況,便被人一左一右架走。
終于,等到了……
這是他唯一的活命機會!
……
隆冬時節,天光霁明,下了一夜的雪,放眼望去,天地間隻剩一片茫茫雪白。
别墅樓頂,寬敞的停機坪上,積雪已被盡數鏟去,一架直升機停在旁側。
夜辜星穿着一件白色羽絨服,鵝黃色圍巾,戴着一頂風雪帽,披散在背的長發迎風飄揚,看着不遠處一對依依惜别的男女,第一次發現,原來冷硬的漢子還有這般柔情一面。
想到安隽煌,她莞爾一笑,似有所感,或許,以柔克剛以靜制動,不無道理。
兩人向她走來,櫻紫落在前面一步站定,溟钊則恭敬退回夜辜星身後。
“小姨姨,我走了。”眼眶泛紅,小姑娘吸吸鼻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這一去,注定卷入死神聯盟内部的是是非非,注定要面對槍林彈雨,生死未知,歸期未定。
夜辜星笑着點頭,一個死神聯盟,毀了也就毀了,既然毀不了,不如拿給櫻紫落練手,也算功德圓滿。
目光微凜,“落落,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走是留?”
“我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櫻紫落滿眼決絕。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攔你。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夜辜星面色一正,“醜話在前,我不會出手,安家也不會幫忙,你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這一切……”
溟钊面色一變,“夫人……”
夜辜星擡手打斷他的話,一雙清冷無波的眼瞳直視櫻紫落,攝人的氣勢,強大的威壓,讓人幾欲窒息。
“這樣,你還堅持嗎?”
櫻紫落咬牙,倔強之色一閃而過,“我不會退縮。”
“好。你抵達M國之後,會有安家的人與你接洽,這些人在完成刺殺裏約的任務之後,就會離開,死神聯盟能否逃過這一劫,就看你的本事。”
“不用!刺殺裏約我可以自己完成。”櫻紫落賭氣般開口。
夜辜星勾起唇角,眼神淡漠,“你忘了,裏約的命,安家也有份,要報仇的,不止你一個。”
櫻紫落無言反駁。
“雖然,不能動用安家的勢力去保死神聯盟,但作爲親人,我要送你一件禮物。你可以出來了——”
櫻紫落看着從拐角步出的人影,猛然睜大眼,“銀月?!”
“小姐。”
“你這個叛徒,我要殺了你!”
“住手。”夜辜星沉聲開口。
銀月垂眸而立,巋然不動,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沒有任何異常,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在親眼目睹柳姬慘死的一幕後,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啪嗒一聲,斷了;理智,潰不成軍。
他忌憚,害怕,甚至恐懼!
十字開口,水銀灌腦,肌肉和皮膚分離,一張完完整整的人皮被剝下,隻剩一具血淋淋、光溜溜的屍體,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從凄厲慘絕,到有氣無力,直至最後無聲無息。
“相傳,剝皮的方法有兩種,這是第一種,不太雅觀,第二種,很美。”她笑靥如花,眉眼如畫,“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膚分成兩半,慢慢用刀分開皮膚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樣撕開。你,要試試嗎?”
渾身一個激靈,銀月急忙收斂心神,呼吸微亂。
那個場景,是他這輩子的噩夢,像懸挂在頭頂的刀,随時都有可能落下,無時無刻不在敲響警鍾——順者昌,逆者亡!
美人傾國,傾城,傾人命!
揮舞鐮刀的死神,而他就差那麽一點,就險些成爲刀下亡魂!
“小姨姨,你讓我殺了他!是他,背叛了父親!”櫻紫落歇斯底裏。
溟钊雙拳收緊,隐忍着,青筋暴突。
“銀月會幫助你,重返死神聯盟,你不能殺他。”冷靜,而自持,夜辜星沉沉開口。
“不需要!他是裏約的幫兇,是害死父親的人,我要殺了他!”櫻紫落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狂躁起來,紅着眼,若不是夜辜星在前面擋着,她會毫不猶豫沖上去,咬斷銀月的脖頸!
“夠了!”
櫻紫落動作一僵,夜辜星順勢逼近,眼中冷色似要将人凍結,“當年,你父親的死,罪魁禍首是裏約,關銀月什麽事?”
“他投靠裏約,背叛了父親,就該死!”
“照你這樣說,是不是要殺光死神聯盟所有人才甘心?那你去M國做什麽?既然如此,毀了聯盟,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櫻紫落沉默,嘴唇嗫嚅着,卻說不出一句話。
“良禽擇木而栖,櫻爵寺倒了,難道這些人就該跟着去死?落落,人都是自私的,求生,是人的本能!如果,你無法摒棄偏見和仇恨,你的回歸隻會把死神聯盟推上絕路!”
多少人惦記着裏約的位置,群狼環飼,何以立足?
一個人隻有在無數次失敗的打磨下,才能完成本質上的蛻變,經曆過無數次摔打,才會變得強大。
“我可以用安家在M國的勢力,不費吹灰之力替你奪回死神聯盟,可是以後呢?我護得住你一次兩次,護不住你千千萬萬次!你必須學會自己解決一切,掌控大局。”
創業容易,守業難。如果,櫻紫落無法獨當一面,那這一去,就是絕路!
“現在,你告訴我,銀月,你要還是不要!”
“我……”
“擡頭,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要!”
……
看着飛機穿過霧霭,沖破雲層,逐漸遠去,夜辜星收回目光,“想說什麽?”
溟钊沉吟一瞬,“銀月此人,真的可信嗎?”
“可信,卻不能全信。”
溟钊一愣。
“這世上沒有不怕死的人,爲了活,他必須盡全力輔佐;但一時的恐懼并不能讓人永久忌憚,時間很容易抹平一切,所以,要時刻給他敲警鍾。”
“我知道怎麽做了。”
“回吧。”突然,腳步一頓,夜辜星轉身看向溟钊,“你們爲安家做事,每年的休假是怎麽安排的?”
溟钊愕然,“沒、沒有休假。”
“沒有?”夜辜星挑眉,滿目驚訝,“安隽煌都不給你們放假的嗎?”
“……”
“不人道……得改……”
人道?!想起那張哧溜溜的人皮,溟钊内傷,隻剩下呵呵……
回到卧室,見男人還在睡,夜辜星輕手輕腳脫了外衣,雖然開着暖氣,但手腳還是沁涼沁涼的,索性脫得隻剩一件吊帶和小褲,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溫暖霎時包裹全身,雙眼微眯,她舒服得喟歎出聲。
剛才她起來送櫻紫落的時候,并沒有驚動安隽煌,這段時間,他總是早出晚歸,看來江家确實是塊硬骨頭,比秦家更難啃。
伸手将他下意識擰起的眉頭撫平,夜辜星目露心疼,從絕兒失蹤,到現在,這個男人的肩上扛了太多。
突然,腰腹一緊,下一秒,便被拖進一個溫熱的胸膛。男人的大掌在她兩邊側腰摩挲着,薄繭粗糙,引得她微微發顫。
“吵醒你了?”女人的聲音輕緩柔和,帶着關切與心疼。
在她眉心印下一吻,男人黑眸深邃,“沒有。”
“再睡會兒吧,今天還要出門嗎?”
“該見的人見了,該做的事也做了……”
“是不是江家……唔——”
“所以,該休息了。”
好不容易掙脫魔爪,夜辜星氣息不穩,“你……休息就休息,拉上我幹嘛?”
“要你陪。”
夜辜星目露警惕,四目相接,她暗道不好,還來不及起身,便一個翻轉,被男人死死壓在身下,“想逃?”
危險而詭谲。
夜辜星伸手抵在他精壯的胸膛,看了看窗外,提醒道:“這是白天!”
“白天怎麽了?”
“……”
“老婆,我想要。”
“我不想。”
男人邪氣一笑,“書上說,女人不想,就是想;不要,就是要。”
“唔——”
哪本書說的?!她保證不把它燒成灰……
窗外,寒風瑟瑟,雪花紛飛。
室内,被浪翻滾,熱情如火。
男人和女人,床單和被套,共譜一曲美妙交響。
最後,安隽煌神清氣爽,夜辜星累極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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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估計會比較晚了,等不及的妞兒們就早睡了吧,天氣逐漸轉冷,北方已經開始下雪了,還是被窩裏暖和,明早起來看也是一樣的!蓋好被子,注意添衣,防寒保暖,别感冒了!愛泥萌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