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色沉沉,難辨喜怒;少年耷拉着頭,擡首的一瞬間,眼中早已無波無瀾,伴随着慣常挂起的邪笑,依舊是那個潇灑恣肆的翩翩少年。
徑直走到夜辜星面前,少年長臂一伸,将她擁入懷中,卻在下一秒,倏然退開,四目相接,少年的手還搭在女子稍顯單薄的雙肩之上,風過無聲。
他說,“姐,你一定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少年聲音微啞,但笑容卻燦若花火,像在預言,又像在保證,而後唇角弧度愈發張揚,不曾回頭,隻是朝身後擺了擺手,“姐夫,我們走了。”
爽朗清潤,豁然明澈。
言罷,拉着葉洱,徑直出門。
“輝月,我送你。”
“姐,别累着我外甥和外甥女!”
回頭的一瞬間,少年笑得山好水好,卻在邁出大門的下一秒,兩行清淚滑落,祭奠着青春懵懂時,少年不識情滋味的眷戀和流連,宣告了心底那份隐晦的萌動徹底破産。
從此,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僅此而已。
“喂,哭了?”葉洱任由他牽着,偏過頭打量少年。
“嗯,哭了。”
“……”
“不安慰我?”
“怎麽安慰?”
“不知道。”
“……”
“我沒開車。你開了。”
“然後?”黛眉微挑。
“送我回去呗!”
葉洱突然覺得這小屁孩兒還真是有幾分意思。
“我以爲,你會去酒吧。”
“酒吧?NO!NO!NO!我是五好男人,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不是小爺的菜。”
葉洱撲哧一笑,月色下,腮如桃花,眉若凝黛,一頭酒紅色卷發别有風情,宛如暗夜的妖精,美麗張揚,肆無忌憚。
夜輝月嘿嘿一笑,“小二姐,我發現,你長得還真不賴!”
葉洱唇角的笑微僵,雙眸圓瞪:“隻是不賴?!”
“好吧,”少年兩手一攤,“很不賴。”
葉洱一臉“這還差不多”的表情,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面色微微尴尬。
夜輝月長臂一伸,哥倆好地攬過她,“走,小爺請你吃宵夜去!”
“喝酒不?”
“奉陪到底!”
“好!”
……
夜辜星躺在床上,倒弄着手裏的ipad,哧溜哧溜地刷微博,早上,她轉發了一條王石的采訪視頻,又表達了感謝,直到現在,已有将近二十萬條回複,點贊次數高達一百萬。
安隽煌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下身隻圍了張白色浴巾,上身*,頭發還淌着水,順勢流過脖頸,從壯碩的胸膛蜿蜒而下,最後隐沒于精壯的腰身處。
夜辜星放下平闆,扯過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白色浴巾蓋在男人頭上,然後翻身坐起,胡亂揉搓。
安隽煌除了淡淡無奈之外,沒有什麽多餘表情,任由夜辜星在他頭上作亂,寵溺而驕縱。
甚至爲了配合她的動作,微微俯身,彎腰湊到女人面前。
夜辜星手裏動作不停,眼珠子一溜,“剛剛,你和輝月在書房聊了什麽?”
“男人的話題。”
“什麽話題?”
安隽煌伸手捉住女人纖細白嫩的手腕兒,一點兒也不敢多用力,生怕這一掐就是一道紅印。
“不想說?”夜辜星撇撇嘴,明顯不滿男人的隐瞞。
“男人的話題。”
夜辜星挑眉。
“女人少問。”
“性别歧視?”
“爲了你好。”
夜辜星聳聳肩,眼眸微潋,“好吧,我不問了。”
安隽煌輕歎一聲,拽過女人,狠狠親了一口,“乖。”
說實話,她真是挺好奇的,尤其是輝月臨走時,那一聲“姐夫”,實在匪夷所思。
作爲姐姐,雖然半路出家,但葉紫好歹繼承了夜辜星本尊所有的記憶,所以對這個弟弟自然是十分了解。
夜輝月輕佻,卻不輕浮,常常笑臉迎人,所有真心和假意都被掩藏在笑容之下,這一聲“姐夫”,夜辜星聽得出來,他叫得心甘情願。
這時,敲門聲響,溟钊冷硬無波的聲音傳來,安隽煌神色稍凜,若非緊急的事,溟钊不會這個時候來禀報。
“什麽事?”
雖然隔了一扇門,但溟钊的聲音卻堅毅如故,“紀家送上拜帖,請見夫人一面。”
因爲安隽煌當衆宣布了夜辜星“未婚妻”的身份,所以拜帖之上,紀家理所應當地用了“夫人”二字作稱謂。
“哦?”夜辜星淡笑勾唇,眸中微波潋滟,瑩光點點,“拜帖是以誰的名義發出?”
“紀夫人,蔺慧。”
安隽煌正欲推脫,卻被夜辜星搶先開口,“你去回紀夫人,就說,本應該晚輩拜見長輩,不敢勞其大駕,後天我會親自上門拜訪。”
“是。”
溟钊離開後,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深沉。
自上次紀家宴會後,京都各家都曾向夜辜星下過拜帖,或者送上邀請函,可都被安隽煌中途截下,直接回拒,根本到不了她手上。
可是這次溟钊卻特意上報,甚至在這個時候,隻能說明,是夜辜星授意。
莞爾一笑,夜辜星很坦白,“是我讓他留意紀家的拜帖。”
“原因。”
沉吟一瞬,夜辜星堅定開口,“我必須到紀家走一趟。”
“因爲……親人?”
夜辜星一愣,想不到他還記得。将小四的事情從頭到尾,言簡意赅地告訴了安隽煌,男人的眉頭一直未曾松開過。
“你想趁這次機會到紀家尋找布防圖?”
夜辜星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布防圖這麽重要的東西,紀剛定然會慎重再慎重,我這樣漫無目的地瞎找,無異于大海撈針,我是想見紀修宸!”
“圖紙在他手上?”
夜辜星點頭。
安隽換眉眼深邃,“你安心養胎,這件事交給我。”
夜辜星一愣,而後朝男人笑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相信我,我有把握。”
安隽煌薄唇緊抿,沒有開口,目光卻漸趨冷凝。
輕歎一聲,“現在,孩子是最重要的,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冒險,放心,我有分寸。”
男人還是緘口不語。
夜辜星無奈,主動湊上櫻唇,輾轉研磨,男人氣息微亂,呼吸沉滞,終究敗下陣來,伸手扣住女人白皙滑膩的後勁,加深了這場纏綿。
一吻畢,夜辜星氣喘籲籲,雙腮嫣紅,櫻唇絕豔,一雙清泠的眸更是微波點點,潋滟生光。
“記住,不要逞強。”
他終究還是做出了退讓。
夜辜星突然覺得雙眼發澀,鼻頭微酸,這個男人怕是從不曾這般對誰低過頭吧?
兩相躺卧,交頸而眠,窗外月明,風清。
半夜,一聲痛呼,夜辜星驚醒,右腳傳來尖銳的痛感,安隽煌倏然睜開一雙厲眸,擡手開燈。
“痛……”夜辜星雙眼微眯,似是不習慣突來的亮光,右腿蜷縮,小腿僵硬如鐵。
安隽煌猛然清醒,“别怕……放松,深呼吸。”而後,将女子右腿小心翼翼擡起,放在自己并排平躺的兩腿之上,大手輕輕揉按。
這些日子以來,《孕期指南》不是白看的,一般胎兒五個月之後,母體的反應也會越來越明顯,雙腿水腫,小腿抽筋,全身發胖,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夜辜星本來就瘦,懷孕之後雖然體重上升,但看上去還是稍顯單薄,發胖現象倒不是很明顯。
就是從南方回京之後,雙腿水腫的問題出現了,安隽煌詢問了專業婦産醫生,都說是正常現象,隻要注意按摩推拿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安隽煌自學成才,每晚臨睡前都會給夜辜星按摩雙腿,因而水腫現象雖然有,但并不嚴重。
這是第一次半夜抽筋,把安隽煌吓得不輕,全身神經都緊繃起來,終于在夜辜星漸趨緩和的神色之下,稍稍松了口氣。
男人的大掌溫厚有力,極其有章法地推拿揉按,疼痛漸消,抽搐漸歇,夜辜星舒服地蜷了蜷腳趾頭,喟歎出聲。
“好些了嗎?”男人聲音沉沉。
“嗯。”夜辜星笑着蹭了蹭枕頭,看向安隽煌的目光愈發迷離,燈光下,男人硬挺的面部輪廓似籠罩在一層暖黃色的光暈之下,融了冷,消了寒,磨平了棱角,展露出最柔軟的一面。
“煌……”你真好。
男人唇角微勾,俯身親了親她側臉。
胡渣微微刺痛臉頰,夜辜星笑着閃躲。
兩人嬉鬧一陣,夜辜星突然蔫了,而安隽煌卻興緻高漲,潛藏的*似要噴薄而出,忍不住在女人身上蹭了又蹭,暗示的意味甚濃。
夜辜星眼皮一耷,與男人漸趨擡頭的某部位拉開距離,伸腳抵在男人壯碩的腰間,“我餓了。”
“……”
“我真的餓了,晚上沒吃飯呢!”可憐的小兔兩眼可憐地眨,頓時便亂了男人心底那一池春水。
狠狠親了兩口,安隽煌無奈起身,稍顯煩躁。
“我去給你熱杯牛奶。”言罷,粗喘着起身,向廚房走去。
等男人端着熱氣騰騰的牛奶返回房間,女子已經香甜睡去,燈光下,出塵絕豔的容顔愈發迷亂人眼,安隽煌聽見心弦突然扣動的铮鳴,目光流連過女子緊閉的眼、高挺的鼻,以及那張櫻紅瑩潤的唇,忍不住俯身輕銜,卻終究輕歎一聲,按捺住不斷翻湧的*,放下手中玻璃杯,爲她蓋好棉被。
啪嗒一聲,燈滅,人寂。
安隽煌躺回床上,從身後将女子抱住,兩具身體緊緊相貼。
夜色正濃,氣氛正好,戀人相擁進入夢鄉。
第二天,夜辜星約了顧允澤,等在一家咖啡店。
溟钊的車就在店外等候。
顧允澤一身灰色風衣,領角稍立,在靠近夜辜星之後主動滅了煙,拉開椅子坐下。
夜辜星從窗外收回目光,端起桌前正冒熱氣的玻璃杯,捧在手心。
“咖啡店喝白開水?”顧允澤的聲音略帶嘲諷,似乎又夾雜着絲絲興味,帶着探究。
“個人喜好。”
輕輕一笑,“那你的喜好還真獨特。”意味深長。
夜辜星眼眸微擡,“喜好,當然獨特,否則怎麽對得起這一個‘好’字?”
顧允澤面色一凜,“找我有事?”
“東西呢?”夜辜星開門見山。
“還差一點。”
“需要多久?”
“一個星期。”
夜辜星放下水杯,眼神陡然一厲,“三天。”
顧允澤眸光一暗,笑得意味不明。
“三天之後,我要看到布防圖,否則……”
男人抱臂環胸,雙眸危險眯起,“否則你要如何?”
冷冷一笑,“我會讓你乖乖去吃牢飯。”
“哦?不是直接殺了我?你有這個本事。”
夜辜星輕歎一聲,似笑非笑地搖頭,“年輕人,有時候,活着比死更艱難呐!”
顧允澤笑容一僵,持杯的手微頓。
“如果我給你布防圖,你又用什麽來換?”男人眼中飛快閃過一道精光。
夜辜星饒有興趣地發問,“你要什麽?”
“你。”
夜辜星笑容未變,“恐怕,有些困難,除非你想跟安家爲敵。”
“果然是你——未、婚、妻!”
“你不是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嗎?有試探的必要嗎?”夜辜星起身,居然臨下看着對面男人,“我想讓你查到多少,你才能查到多少;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任憑你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線索。”
“本事真大,傍上了安隽煌,耀武揚威?”
“不可否認,我的确有這個資本,而你,沒有。”女人笑得甯谧,安詳之下,暗潮洶湧。
顧允澤将手裏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事成之後,我要拿回借據,在巨峰幫的賬冊上永遠除名。你必需保證,火燒賭場的事不會再有任何人提起。”
“成交。”
“三天之後,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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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21:30!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