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抗議未果的隊伍明顯士氣低落，隊員面色都不大好看，想必遭到了組委會的強勢鎮壓。
因爲是随機排座，夜辜星跟其他人并不在同一考場，反倒和Q大隊長分在了一起，還是相鄰而坐。
那人支着頭，笑嘻嘻看着她，“嗨！美女！你長得好像一個明星。”
夜辜星不爲所動。
“我叫顧允沛，你呢？”
女孩兒置若罔聞。
“别那麽高冷嘛！交個朋友而已，我又不是洪水猛獸。”
緩緩勾唇，夜辜星明顯不太領情，“作爲競争對手，我認爲，我們沒有交朋友的必要，你說呢？”
顧允沛聳聳肩，眼底的火熱逐漸轉冷，最後隻剩下淡漠一片，點點頭，“确實沒有必要。”
言罷，坐正了身體，等待發卷，竟是不再看夜辜星一眼。
他顧允沛也有自己的驕傲，用熱臉去貼别人冷屁股的事，對不起，他做不到。
一個漂亮女生罷了，隻要他想要，比她更漂亮的大有人在。
犯不着把自己弄得那麽下賤！
鈴聲響，監考老師手持卷宗入場，不苟言笑的臉，瞬間讓整個考場氣氛凝結，緊張感接踵而至。
夜辜星不動聲色打量着周圍，發現大多數人握筆的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緩緩一笑，設計這場考試與其說是考察基礎物理知識，還不如說是在考驗衆人承受壓力和變故的能力。
慌了，怕了，懼了，就等于輸了。
“考試時間隻有五十分鍾，請同學們妥善安排。”監考老師再次強調。
待拿到試卷後，夜辜星明顯聽見一片倒抽氣聲，低頭看了眼手裏試卷，密密麻麻的題目，整整二十頁，怪不得監考老師會一遍又一遍強調考試時間。
将所有試題粗略浏覽一遍，夜辜星無奈搖頭，這個出題人莫不是跟闫東平心有靈犀，就連出題風格都一模一樣，前五頁全是高難度試題，後十五頁才是基礎物理知識。
跟期末考試《量子力學》一樣，都是先難後易，如果沒有縱觀全局，拿到試卷就悶頭動筆，那前面的題目便足以将人困死其中，後面真正容易得分的題反倒沒時間去做，白白丢分！
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用了十五分鍾将後十五頁的題目全部搞定，夜辜星開始攻克前五頁的高難度試題。
不是隻有她一個人發現這個規律，很多人拿到試卷都是習慣性先作浏覽，等發現端倪，都會明智地選擇從後往前做，所以在戰術上，夜辜星不占優勢，畢竟這些都是各大高校選拔出來的高材生，實力不容小觑，既然她能發現的端倪，很多人也能發現。
所以，想要在成績上拉出差距，還是要靠真本事！而關鍵就在于前五頁的題目上！
可以說，前五頁是作爲壓軸的存在，隻是提早出場了而已，這些題目大多是研究生課程才會涉及到的理論知識和實際操作，若非夜辜星提前自學過這些課程，那她可能連題目是什麽意思都看不懂，更遑論正确答題。
用了半個小時将題目基本解決，其間，隔壁的顧允沛向監考老師舉了不下五次手索要草稿紙。
按考場規定，監考老師每給一張，就要收走他手上那張，始終保持桌面上隻有一張草稿紙。
看着紙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過程，監考老師目露欣慰，滿意地點點頭，顧允沛筆尖動得愈發輕快。
再反觀夜辜星，一張孤零零的草稿紙，上面稀稀落落幾個公式，寒碜得可憐，監考老師欣慰的目光頓時轉變爲恨鐵不成鋼。
而顧允沛還朝夜辜星示威般地挑挑眉。
翻了個白眼兒，夜辜星嘴唇輕動，完美的唇形，标準的吐字，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顧允沛還是聽懂了她無聲的鄙視——
她說的是——幼稚！
還剩下最後五分鍾，夜辜星看着第一頁的最後一題還有第三頁的第四題，眉心微皺，沉思一瞬，她在空格之中填上“無解”二字！
現在，她敢肯定，這個出題人必定跟闫東平之間有什麽關聯，否則出題風格不會這麽像，就連題目格式、排版這樣細緻的地方都隐隐約約透露出“闫氏風格”。
還剩最後三分鍾，她打了個呵欠，緊繃的神經徹底松懈下來，困頓的感覺接踵而至，她現在隻想睡覺……
感覺有人在推她肩膀，夜辜星悠悠轉醒，擡起頭，卻見監考老師鐵青的臉，以及那雙隐含怒火的眼，冷冰冰的嗓音響起，公事公辦的模樣：“同學，時間到了，交卷。”
“哦。”夜辜星毫無愧色，将試卷從手底下抽出，遞到監考老師手上，而後拿起桌上唯一一支筆，起身離開，背影說不出的潇灑。
打了個呵欠，某人還不怕死地嘀咕道：“終于考完了……”
身後，監考老師瞬間化身黑面煞神，看了眼手裏試卷名字一欄——
夜辜星？很好！很好！這種吊兒郎當的态度最好第一輪就被淘汰，免得礙眼！
隻是……這名字貌似有點耳熟……
夜辜星來到約定集合的地方，發現喬晔幾乎跟她同時抵達，在一棵高大的白桦樹下，夜辜星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東張西望，似在尋找什麽。
“周老師？”
周黎下意識回頭，見到兩人，目露欣喜，長長舒了口氣：“終于找到你們了！其他人呢？我剛才已經聽到交卷鈴聲，還怕和你們錯過了！”
“他們都在五樓考場，可能會晚點下來。”喬晔開口解釋，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看得出來應該考得不錯。
周黎彎下身，從腳邊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箱裏拿出兩杯熱奶茶，從瓶口插吸管的地方還有絲絲白氣冒出，看得出來是剛調好的。
遞給兩人，周黎笑道：“剛從家裏調好，算着時間拿過來，剛好趕上交卷鈴響，趁熱喝！大冷天的，正好可以暖暖胃。”
兩人伸手接過，道了聲謝。
上次分别的時候，周黎說過，開幕儀式的時候會來給他們加油打氣，夜辜星以爲她隻是口頭上說說，畢竟時近年關，大學老師的假期也不多，難得回一次家應該多陪陪父母，籌備年貨，招呼上門拜訪的親戚朋友，哪裏還有時間來看開幕式？
說到底，周黎跟他們的關系隻限于結伴同行，她對這次競賽并沒有任何責任，說實話，她今天能來，夜辜星還真是挺意外的。
不僅來了，還考慮到大家剛考完試，帶了熱騰騰的奶茶，慰勞大家。
不得不承認，周黎是個好老師，和藹又細心，聽說核物理系這屆新生都很喜歡她，還封她爲“女神老師”。
不一會兒，人陸陸續續到達，看大家輕松的表情應該考得不錯。
“謝謝周老師！”夏子婧接過奶茶，笑容甜甜，嬌小的模樣給人一種袖珍娃娃的感覺。
“唉！爲什麽我已經研三了呢？要是大一該多好！這樣就可以跟溫柔體貼的女神老師近距離相處，做夢都該笑醒了！”徐一浩還是一如既往地歡脫，笑得很是爽朗。
一人一句，氣氛融洽。
“好了！别顧着給我戴高帽！說說你們都考得如何吧？”
周黎是個老師，關心學生成績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
大家笑容齊齊一滞，餘光都不約而同瞟向夜辜星，但很快便移開。
這次試題大多是考察研究生課程所學的知識，隊長雖然是個物理天才，但畢竟才上大二，這些題目對于她來說無異于登天之難，可能連題目在講些什麽都不知道。
剛才，他們出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盡量不提成績，大家合計了一下，發現都考得不錯，反正第一輪是看團隊總分，不管怎麽說，排到前93名應該不成問題，隻要能進入第二輪複賽就行。
周黎一句話讓他們計劃泡湯，還是提起了隊長的傷心事。
其實不管夜辜星考得如何，她都是他們認定的隊長，再說，這些題目都是針對研究生，夜辜星不會做，也不是她的錯，她隻是沒學過而已。
還是楊雨初機靈，連忙轉移了話題：“周老師，這奶茶真好喝，還是熱的！是您自己做的嗎？”
周黎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笑道：“我笨手笨腳的，哪裏能做這種精細活？是我媽早上起來煮的！你們嘗嘗，是不是跟外面用粉末勾兌的不一樣？”說起自己母親，周黎眉目間滿是自豪，說到底，她也不過隻比他們大了兩三歲，不滿三十，看得出來，是在爸媽呵護下長大的乖乖女，沒吃過什麽苦。
“呀！還真不一樣呢！比奶茶店裏的更正宗，料更足！”林沁咂咂嘴，連連點頭，企圖将周黎的注意力拉得更遠。
周黎眼前一亮，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我媽說這是她的獨門秘方呢！先用豆漿機把茶葉磨成細碎，然後再用溫牛奶沖泡，加入少許方糖，然後把渣濾掉，第二次加熱……”
夜辜星眼中疑惑之色閃過，剛才她分明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又很快移開，現在居然聽周黎講這些廚房裏的事也津津有味，一點也不像這群高材生的風格啊！
難道……考試考傻了？
題也沒這麽難啊？
大家七嘴八舌配合周黎講了一大通不着邊際的話，夜辜星提議既然遇上了，不如就請周老師吃頓飯。
喬晔表示無所謂，反正明天才出成績，現在還沒正式進入競賽比拼階段，樂得清閑。
其他人對視一眼，心下思忖，周老師就像枚定時炸彈，分分鍾會戳到隊長痛處，還是少讓這兩人相處爲妙，遂大家提議把時間改到明天下午，今天又是開幕儀式，又是突擊考試的，他們都累了，要求回酒店稍作休整。
夜辜星想了想，确實是這個理，就讓大家散了，自由安排時間。
大家的想法很簡單，等明天成績出來，一切明了，周老師也不會再把成績挂在嘴邊。
到時候隻要團隊總分能夠進入複賽，隊長的分數就此揭過，希望能讓她心裏好受一點。
無形中，夜辜星已經成爲了這個小團隊的主心骨，大家都不願意讓她受到傷害。
當他們猜測夜辜星可能考得不太好，甚至會拖整個隊伍後腿的時候，所有人下意識的情緒不是怨怼和不滿，而是擔心。
擔心夜辜星會自責，會消沉，會一蹶不振，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避免談及與成績有關的話題。
當然，這一切夜辜星不會知道，她隻覺得大家看她的目光稍微有點奇怪而已。
不一會兒，大家陸陸續續散了，鄧雪拉着林沁和夏子婧逛街血拼去了，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安排，當然大部分人是選擇直接回酒店補眠，畢竟昨晚他們瘋到淩晨才各自回屋，能夠勉強打起精神撐過考試已實屬不易，現在得空，當然要好好補眠。
夜辜星也是精神恹恹，剛才考試的時候她就差點睡着。
再次跟周黎道了聲謝，正準備離開，卻發現楊雨初躲在樹幹後面，雙頰通紅，身體瑟縮着，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樹縫裏！
對她，夜辜星沒什麽特别的情緒，遲到是她自己的選擇，就該承受相應的後果，至于進場前等她到最後一分鍾，也不過是做好隊長的本分罷了。
既然她答應了闫東平，接下帶隊參賽的任務，那夜辜星就會盡全力把事情做好。
楊雨初那聲“謝謝”和“對不起”倒是讓夜辜星微微側目，看得出來，這是個十分高傲且倔強的女生，否則也不會錯過了航班也要想方設法在開幕式之前到達Z市參加比賽，看她狼狽的模樣，應該是坐火車來的。
正值春運，火車上烏煙瘴氣的樣子可想而知。
“需要幫忙嗎？”夜辜星走到她身邊。
楊雨初被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識擺手：“不、不用了……”臉卻漲成了豬肝色。
夜辜星眼底疑惑更甚，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并未發現有何不妥，“真的不用？”
楊雨初眼神微閃，最終還是搖頭，“真的不用了。”但額頭上已經有冷汗冒出。
夜辜星狐疑的眼神将她再次打量一番，突然一塊鮮豔的紅色印記闖入眼簾，夜辜星伸手一個巧力，不由分說将楊雨初反身背對，朝向自己，果然，她白色的休閑褲上一灘紅色血痕格外醒目。
楊雨初雙頰爆紅，眼神四處閃躲，“那個……我親戚來了……”
夜辜星簡直無語，難道她還能在樹後面躲到天黑不成？
“把外套脫下來。”
“啊？”
“叫你把外套脫下來系在腰上，暫時擋住。”
“哦哦哦。”楊雨初依言而行，她現在很想學鴕鳥，挖個坑把頭埋進去。
明明離親戚造訪的日子還有三天，她一點準備都沒有，當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她連忙躲進樹後，想等大家走了之後再找個地方把自己收拾幹淨，她現在全身發臭，難聞至極，再加上親戚造訪，好像前半輩子所有的狼狽都積壓在今天瞬間爆發。
夜辜星找到周黎：“周老師，你家就在附近，能不能讓那位同學上去洗個澡換件衣服。”
“好啊！這有什麽問題？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家就在附近？”
夜辜星指了指她腳邊用來裝奶茶的紙箱，“雖然包裹得很嚴實，但室外溫度太低，若不是剛從家裏搬出來不會有這種溫度。”
她不僅知道周黎的家就在附近，還能猜到她已經提前得知今天會有場突擊考試。
至于周黎是如何得知，她暫時還猜不透……
一路尾随周黎來到她家，腳程五分鍾不到，就在體育館北面的一個洋房小區，全是獨棟别墅，依山傍水，環境優美。
楊雨初拖着行李箱進了一間帶有浴室的客房。
周黎熱情地招呼夜辜星坐下，爲她倒了杯白水，夜辜星微微挑眉。
周黎笑着解釋，“剛才的奶茶我見你沒喝兩口，知道你肯定不喜歡喝，但是又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所以倒杯白水準沒錯。”
夜辜星也笑了，“怪不得大一的學弟學妹們都戲您爲WarmTeacher，确實很暖很貼心……”
周黎笑得腼腆，“那些猴孩子……”
突然，卧室之中傳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打斷了周黎接下來的話。
夜辜星面色一變，連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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