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辜星和夜七抵達A市的時候,将近晚上十點,一出機場大廳就看見王直斜倚車旁,指間一縷青煙,正吞雲吐霧,眉宇糾結,難掩沉重。
待看見夜辜星後,沉重悉數褪盡,嘿嘿一笑,晃眼一看,還是那個熱血沸騰、不怕死、不要命的“直哥”。
王直上前接過行李,看見夜七猛然一愣,“菜蟲攝影師?!”
王直是見過夜七的,就在夜辜星力挫衆人奪得封面人物那天,他也在場,一身藍綠相間、夏威夷風格裝束的Seven可是讓他“記憶猶新”!
爲何?
因爲,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穿得像條菜蟲!晃得他惡心巴拉!
“诶诶诶!叫誰呢?誰是菜蟲?!”夜七兩眼一瞪,下巴一台,端的是不依不饒的架勢!
王直也是個癟三兒性十足的小年輕,不管不顧,不怕死活,眼中桀骜的光芒一閃,嘿嘿一笑,“誰問就說誰咯!”
“你!”夜七擡手,真想一巴掌拍飛這人,餘光瞄了瞄夜辜星,見她面色稍沉,眼中淩厲乍現,遂悻悻收回手。
好!他忍!就當看在一一的面子上……
王直亦心知适可而止的道理,遂偃旗息鼓,連忙邀請兩人上車。
新聞發布會上,與顧夢完成交接儀式,王直就馬不停蹄往南方趕,比夜辜星早到了整整一天。
一來,是熱血因子湧動,迫切想知道南方近況;二來,也是出于爲夜辜星打點食宿的考慮。
一行三人來到酒店,夜辜星站在落地窗前,說出了抵達A市後的第一句話,稍顯沉重,凜然頓現,“覃豪那邊究竟出了什麽事?”
王直瞥了眼一旁的夜七,欲言又止。
“無妨,自己人。”
夜七示威般地朝王直挑挑眉,心裏卻有一股暖意湧上——自己人……
王直眼底劃過一抹沉重,面色稍斂,沉沉開口,“豪哥他們在着手吞并老恒幫的時候被對方察覺,然後瘋狂反撲,已經傷了社裏好多兄弟……”
“老恒幫?”夜辜星挑眉。
“是A市當地一個小幫派,并沒有什麽特别……”
正是因爲這樣,覃豪才會選擇拿它開刀,沒想到卻挑了個鐵蛋,橫豎都剖不開,最後竟然要小姐親自動手……
“原因。”依目前暗夜會派駐在南方的勢力,她不相信覃豪的人會連這麽一個小幫派都搞不定,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果然——
“他們的武器很厲害,也很……奇怪。”
夜辜星倏然回頭,冷眸微眯,“怎麽說?”
“他們使用的槍械雖然表面上跟平常的槍支并無兩樣,但一響卻兩彈齊發,威力甚至比普通槍械連發兩槍的威力還大,我們很多兄弟就是傷在了這上面。”
眼中劃過一抹訝色,夜辜星詫異挑眉,兩彈齊發?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餘光瞥向一旁凝眉沉思的夜七,看來他也不知道。
“有樣品嗎?”她必須要先看過才能下判斷。
“有,在豪哥手上。”
夜辜星沉吟一瞬,“大體情況我已經了解,今天就先到這裏,你記得通知覃豪,明天召集所有夜社高層,我有事情宣布。”
“好。”
待王直離開後,夜辜星謹慎地将室内掃視一遍,雖然知道應該不會有問題,但小心駛得萬年船,有關“夜組”的事情絕對不能洩露出去,否則将是殺身之禍!
夜七神色也慎重起來,說實話,他心裏的疑問很多,爲什麽一一從頭到腳變了一個模樣,即便隔了十年,但一個人的外貌也不會發生如此大的改變,就算整容,年齡也是無法更改的,按照當初他們十六人分開的時間來算,一一如今也應該二十*了,可眼前這個女孩兒怎麽看也不過雙十韶華。
還有,當初師父将他們遣派到世界各地的時候就已經下令,沒有火漆傳召,不得私自重聚,爲了謹慎起見,還隐瞞了他們各自的行蹤,所以,這十年來,曾經親密無間的十六人再也沒有聯系過,也無法聯系。
而如今,他竟然見到了火漆令?!
拍攝封面那天,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女子耳垂之上那兩枚鮮紅如血的火漆,當場如遭雷擊,但多年的曆練讓他很快鎮定下來,心裏的疑問卻越來越大,那個符号是夜組的标志,曾經師父最寶貝的挨星盤上就刻有一枚,可以說已經被十六人牢牢刻進心底,烙印在腦海中!
所以,他絕不可能認錯!
就這樣懷着滿腹疑問,他甚至推遲了回瑞典的時間,像個跟蹤狂一樣,不眠不休跟了夜辜星整整三天三夜,非但沒有找到答案,心裏的疑惑反而愈來愈深,她是一一嗎?爲什麽會有火漆令?如果她是,時隔十年,又爲何想要召回大家?如果不是,那她是如何得知火漆令,而真正的一一又在哪裏?
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纏繞着他,幾乎要将他逼瘋。
終于,在今晚被迫現身,夜七頓時有種解脫的感覺,可是當他叫出“小葉子”的那一瞬間,目光觸及女孩兒欣喜卻又哀傷的眼,他已經十分确定,她就是一一,那個明明比他小,卻非要端着“師姐”架子欺負他,搶他碗裏的肉吃,但是看到别人欺負他又會挺身而出幫他揍回去的别扭小姑娘!
兩人相認,親人重逢,本該有很多話要說,但卻一直沒有機會!飛機上人多嘴雜,他們身份特殊,不得不謹慎,到了酒店,王直又有事情彙報,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你……”兩人同時開口。
夜辜星無奈一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可是重要嗎?我是夜一,是跟你們一起訓練,一起吃苦,一起成長的小葉子,”話音一頓,眼中戲谑的光亮微閃,“當然,也是你們的師姐!”
是啊!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她都是一一,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主心骨,如今更是接替了師父的位置,成爲了夜組組長!
不過,夜七還是有些抓狂,師姐!師姐!明明比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都小,隻因最早拜入師父門下,就得讓所有人叫她聲“姐”!簡直、簡直就是太、太……欺負人了!
“阿七乖,叫聲師姐來聽聽。”夜辜星眼中惡趣愈濃,笑容邪惡。
夜七頓時面如菜色,眼前一群烏鴉飛過——嘎嘎……
“好了,說說你的近況吧。”夜辜星不再逗他,有些事情她本想遵從師父的交待,爲國爲民,胸懷天下,可是葉紫在付出了一切之後,得到的下場又是什麽?!
眼中劃過一抹冷光,既然命運安排她重活一世,那麽這輩子,她不想爲國,也不想爲名,隻想自私地爲自己!伸手撫上小腹,腦海裏一閃而過男人的模樣,還有……爲了他和孩子……
既然注定當不了英雄,不如就嘗嘗這枭雄的滋味吧!
夜七蓦然一愣,呆呆看着眼前女孩兒眼中那抹風華絕世的神采,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武陵英豪、魏晉風骨,豪氣幹雲,落拓不羁,仿佛有氣吞山河之勢,指點江山之态!
夜辜星緩緩一笑,看向他的眸光别有深意,卻終究隻是淡淡輕歎,仿如呢喃:“阿七,這輩子,我想自私一次……”
“你……”夜七全身一震,這輩子……是什麽意思?那一瞬間,他仿佛嗅到了哀傷的氣息,那是一種遭遇背叛後的絕望,一一,怎麽多年,到底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爲什麽,他會如此不安和……心疼。
夜辜星悠悠一笑,将目光投向遠處,窗外夜色正濃,燈火闌珊,仿佛這一世浮光都在爲她的孤寂和落寞哀悼,“對不起,我想,我無法完成師父的囑托。這個國家和天下,我守不住,也不想守了……”
當初,夜機山創立夜組的時候,華夏建國不久,百廢待興,内憂外患不斷,爲了國家,爲了人民,夜機山受老友所托創建夜組,專司情報工作,爲鞏固當時新生的政權嘔心瀝血,甚至親自訓練了夜組十六人,将他們派遣到世界各國探聽情報,通過這些年的不斷發展,力量甚至滲透到各國王室、中央、政府機構之中。
前世,她以天下爲己任,可是這個天下回報給她的又是什麽?!
當子彈射進心髒的那一刻,葉紫才知道,她錯了,錯得有多離譜!
師父也錯了!他低估了人心的自私和貪婪,小看了人性的多疑和狡詐,這些年來,夜組早就成爲某些人的在背芒刺——不除不快!
可憐他們十六人,還在犧牲自己,默默地付出。
她從這個坑裏跳出來了,所以,她希望他們也都能跳出來,爲自己而活,享受生活,而不是爲了搜集那些所謂的“情報”,以假面示人,永遠都在演戲,永遠都在僞裝!
“一一,你、是什麽意思?”他的手在顫抖。
“阿七,其實你都懂的,不是嗎?你也想反抗,可是爲了報答師父的養育大恩,你一直都在壓抑,都在逼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夜七如遭雷擊,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就這樣暴露在陽光下,沒有不堪,沒有羞窘,他隻是覺得——解脫了。
這麽多年來,他潛伏瑞典皇室,冒着生命危險,挖掘那些所謂的王室秘辛、政治機密,看慣了潛藏在華麗背後的肮髒與不堪,他從來沒有覺得這般倦怠過,仿佛生無可戀,所以他迷上了攝影,用鏡頭記錄下那些至美至純的瞬間,從一張張照片中,尋求心靈的寄托和撫慰。
他倦了,傷了,甚至想過抱着那些照片,就此長眠于地底,永不醒來,化作腐朽,将血肉融進泥土,就這樣悄悄消失于天地間。
他甚至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動力和理由。
夜辜星似是看出他眼中那一抹怅惘,原來不僅僅是她,他們都一樣,将自己的靈魂束縛在了責任的枷鎖之中,而葉紫用性命解脫了自己,才成就了如今的夜辜星,夜七則是遇見了現在的夜辜星,才終于開始正視自己的心意。
“阿七,我言盡于此,你,好好想想吧……”說罷,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夜色中,皎白的月光下,男人仿佛凝成的雕像,倏然,張狂地大笑起來,笑聲哀戚,似在祭奠又好似哀悼,卻飽含着從未有過的輕松快意……
夜辜星的生物鍾很準,早上七點,起床,梳洗,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男士休閑裝,頭發高高盤起,一絲不苟束于腦後,用鴨舌帽罩住,高挑勻稱的身材,任誰晃眼一看都會覺得是個翩翩風流佳公子。
打開門的一瞬間,對面的房門也應聲而開,夜七已經穿戴整齊,神采奕奕,眉宇間一股意氣風發的姿态,跟昨晚糾結頹喪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夜辜星挑眉,似笑非笑,“想清楚了?”
夜七嘿嘿一笑,“還用想嗎?跟着一一有肉吃!”
沉吟一瞬,夜辜星淡笑:“想有肉吃,就得幹活。”
她這話可不是開玩笑的,如今她手上的勢力初具規模,正是需要人打理、擴張的時候,送上門的頂級勞工,傻子才不用!
“切——小爺看上去像吃白食兒的咩?!”
“那就好。”說罷,邁步離開。
夜七趕緊跟上,“一一,一一,我們去哪兒啊?”
“夜社。”
“要打架嗎?”某人撸袖子。
“暫時不用。”
“那要等多久?”
“快了。”
“有多快?”
“……閉嘴。”
兩人到了樓下,與王直彙合,上車前,夜辜星擡手阻止了正準備往駕駛座而去的王直,朝夜七沉聲道:“你來開。”
夜七聳聳肩,爲了吃頓肉,他容易嘛他!
王直和夜辜星在後座坐定,夜七發動引擎,低調的黑色商務車絕塵而去。
對于夜辜星的舉動正十分納悶兒的王直一見後視鏡内那尾随而至的兩輛車時,瞬間明了,對夜七投去審視的目光。
小姐不讓他開證明他的技術不足以甩掉身後兩輛車,可是……這人吊兒郎當的,能行嗎?
沒有絲毫懊惱和羞窘,王直的心态很好,夜辜星不讓他開,不是因爲瞧不起他,或是不相信他,隻因爲他的能力不夠而已!
也隻是而已!他不會有太多的心思和想法。
所以,在某些方面王直的粗線條和對她無條件的信任,也是夜辜星如此看重他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
夜辜星系好安全帶,冷冷瞥了眼後視鏡内的兩輛黑車,朝夜七沉聲道:“甩掉他們。”繼而擡腕看了看表,“三分鍾。”
夜七兩眼放光,他早就準備好了——
将油門一踩到底,方才還在馬路上晃悠的車瞬間如同離弦之箭,猛然蹿出,速度快得驚人,動作利落地換擋,急煞,拐彎,看得王直目瞪口呆。
夜七也甚是刁鑽,哪兒人多往哪兒開,哪兒路爛往哪兒鑽,後面兩輛車已然顫顫巍巍、歪七扭八,而他們坐的這輛卻遊刃有餘,靈活宛如山澗遊魚!
不過幾個拐彎,幾個變道,再加上鬧市區紅綠燈的作用,交警的呵斥,後面兩輛車已經成功淡出視線。
王直擡腕看了看表,這一看,啧啧稱奇,不多不少,剛好三分鍾!
遂投向夜七的目光也從起初的懷疑,變成了如今打量之中,帶點崇拜的色彩,男人嘛,都是靠實力說話!
敬拜強者,是每個男人的天性,因爲他們天生就向往力量、速度與激情!
崇拜強者,追随強者是本能!就像安隽煌……那個男人是與生俱來的王者,所有人都會甘願匍匐在他腳下,俯首,稱臣,哪怕是溟钊、溟澈、月無情那般優秀的男子……
“下車,換人。”夜辜星凜然出聲。夜社總部隐秘,她和夜七都是第一次去,王直帶路最好不過。
兩人連忙交換位置,夜辜星朝後視鏡内望去,已經見不到那兩輛車的蹤迹。
眉間一閃而過疑惑,會是誰呢?
她和夜七昨晚才抵達A市,王直也不過比他們早到一天而已,她至今仍未主動聯系過覃豪,想來,應該不會是老恒幫的人。
而安隽煌那邊,她已經交待過,不要再派人跟着她。安隽煌既然已經答應了,在沒有經她首肯的前提下,也不會瞞着她私自派人。
那,究竟是誰呢?
而此刻,剛剛擺脫交警,猛追而上卻依舊跟丢了人的兩輛車内,女子忿忿不平地瞪大了眼,目露火光;男人眉間一沉,面色凝重。
洛笛下車,狠狠一腳踹上司擎胤的車門,“給老娘出來!”
司擎胤眉心狠狠一皺,開門下車,語氣也稍稍帶火,“你又發什麽瘋?”
洛笛冷冷一笑,“我發瘋?我看是你發瘋才對吧!一路追到A市,又在酒店樓下守了一晚,你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怎樣啊?!賠禮道歉?你司大護法什麽時候變成了軟骨頭,學會低聲下氣了?”
司擎胤也被她夾槍帶棒的話刺激到,冷笑一聲,目露嘲諷,“洛笛,爲什麽你到現在還認不清現實呢?家主的态度你都看在眼裏,他有多重視那個女人你難道不清楚?”
洛笛卻笃定一笑,反問道:“你确定?家主看重的,不過是那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等小主子平安降生,那個女人就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你以爲家主會爲了一個女人而責罰下屬?”
司擎胤卻像看瘋子一樣看着她,這個女人是沒長腦子嗎?如果不是爲了那個女人,家主會把别墅三樓改造成婦産科室?如果不是爲了那個女人,家主會特意把溟钊留下來保護她?如果不是爲了那個女人,他會遭到重罰?!
“洛笛,不想再挨鞭子就按我說的,好好跟她道個歉。”
“道歉?!”洛笛譏諷地看着眼前男人,“你在開玩笑嗎?她是什麽東西?要道歉你自己去,恕不奉陪!”
說罷,轉身欲走。
司擎胤搖搖頭,微微歎了口氣,“那個女人不簡單,你,不是她的對手。”
洛笛腳步一頓,卻并未回頭,“如果你把我叫來就是爲了讓我跟你一樣低聲下氣向那個女人道歉的話,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因爲,我死、都、不、會、去!如果你是爲了警告我那個女人有多厲害,那麽你的警告我收到了。沒有什麽事的話,就先走了。”
不再多做停留,洛笛駕車駛離。
司擎胤看着逐漸遠去的車影,揚起漫天塵埃,目光複雜,卻終究無奈一歎,“洛笛,是你自己要往死路上走,我也隻能言盡于此,隻希望你,好自爲之……”
然後,發動引擎,朝酒店的方向開去,既然跟丢了人,那就隻能守株待兔,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她一面……
再說夜社那邊,覃豪自昨晚接到王直電話,聽說那位要來,趕緊連夜通知下去,隻說社長要來,一大早,夜社高層皆嚴陣以待!
高層之中,除卻那日城北碼頭一衆黑衣人之外,還有幾個表示投誠歸附的南方小勢力,是這段時間覃豪率領衆人在江西省内開疆辟土的成果。
不服就打,打到你服爲止!
“來了!”會議室外,通報聲起,所有人整裝以待,表情肅穆!
視線皆不約而同投向進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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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魚考試~所以章節有些遲了~希望大家不要嫌棄呢!明天周六,小魚加加油!看能不能來個二更!~補償大家哈~麽麽哒~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