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黑色氣息,仿佛行走于,黑暗中的獵豹,孤冷,淩厲,極端危險。
嗅到熟悉的氣息,夜辜星松了口氣,因高度戒備而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軟軟地窩進男人那不算溫暖的懷抱裏。
她問過溟澈,安隽煌低于常人的體溫天生如此。
男人把頭埋進女子肩窩,輕輕一嗅,淡淡的茶花香婉轉萦繞,熟悉的味道安撫了男人躁動不安的情緒。
“晚了。”男人幽幽開口,淡漠的語氣中竟隐約摻雜了絲絲怨念。
夜辜星咬咬唇,轉過身,雙手圈上男人的脖頸,輕輕一笑,往他臉上蹭了蹭,繼而湊到男人耳邊,吐氣如蘭,“你越來越像個怨夫了……”
男人呼吸一滞,黑眸愈發深邃無邊,稍稍一側頭便精準擒獲那一抹櫻紅,輾轉親吻,似在品嘗瓊漿玉露,貪婪的模樣,像個占有欲極強的孩子。
夜辜星輕輕回應,眼裏盛滿柔柔暖光,這個男人呐……
在沾染上那抹櫻紅的刹那,安隽煌氣息變得粗重,大掌緊緊箍住女子纖細的後背,将她按壓在胸膛前,不留一絲縫隙。
一吻畢,夜辜星眼眸迷蒙,紅腫的唇瓣看得男人眼眸深暗,兩頰升起袅袅紅暈,宛若上好的胭脂點綴,月色下瓷白的肌膚瑩瑩生光,好似掬一捧暖玉在手,溫軟滑膩,仿佛一個不察便會從指縫間流走,輕不得,卻也重不得!
真叫人想把她捂在手心,藏在心尖。
“我的。”男人莫名其妙冒出兩個字,眼裏隐約有幾分自得。
夜辜星一愣,等反應過來後,哭笑不得。
“我的。”男人見她好像不以爲然的模樣有些不高興,卻依舊固執地重複。
夜辜星抽抽嘴角,還是不作回應,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大毅力。
“我的。”男人很認真。
“……”
“我的。”安少很焦急。
“……”
“我的。”安隽煌很狂躁。
“好了好了!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
誰知男人竟緩緩搖頭,一本正經開口,糾正道:“你應該說,你是我的。”
“嗯啊!你是我的。”夜辜星餘光偷瞄男人的反應,見他擰緊了眉頭,沉吟一瞬——
“……這樣也行。”
“噗哈哈——”夜辜星笑着倒進了沙發裏,淚光晶亮,不明所以的男人隻是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緩緩勾起了唇角。
她笑她的,他樂他的,雖然不在同一個頻道,但卻無比和諧。
夜辜星覺得,自從有了安隽煌,生活更添笑料。果然是宜室宜家的好男人,不錯!
“我……明天要去一趟美國。”
笑聲一滞,夜辜星眉頭稍擰,“出了什麽事嗎?”
男人坐到她旁邊,伸手将她整個人撈到懷裏,大掌置于女子尚且平坦的小腹間,輕輕摩挲,感受着冥冥之中,血脈親緣的牽連,“美國黑手黨甘比諾、盧凱塞、科洛博家族,想要重新商讨金三角的勢力劃分。”
金三角?重新劃分?夜辜星眼中閃過一抹深沉,按理說像金山角這種黑道必争之地,勢力瓜分應該已成定局,怎麽會突然提起重新劃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盤根錯節的黑道勢力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種毫無意義的讨論根本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美國黑手黨三家不會這麽蠢!除非……他們另有圖謀!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男人開口解釋,“那顆淬了毒的子彈是三家聯合的傑作。”
夜辜星眉間狠狠一擰,男人伸手将其熨平,沉沉道:“不會有事。”
是的,此時此刻,她很擔心。重生那晚,安隽煌遭遇襲擊,中彈昏迷,如果都是美國黑手黨幹的,那麽這次三家發出聯合邀請,必定居心不良,甚至可以說,爲安隽煌設了一個大大的圈套。
想必三家目前最想知道的就是安隽煌的身體狀況——究竟毒有沒有解?!
所以,就算明知其居心不良,安隽煌此行也非去不可,隻有這樣,才能震懾三家,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會有危險嗎?”夜辜星知道這個問題很白癡,黑道自誕生那日起便注定了白骨森森,随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但還是問出了口,無非就是想要這個男人的一句承諾而已……
安隽煌卻倏然沉默了。隻是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在她小腹之上摩挲,最後定定望向她,黑眸深邃,隐隐幽光,“相信我,不會有事。”
夜辜星笑了,眉眼彎彎,偎依進男人懷中,使勁點了點頭。
她相信他的能力,而她想要的無非是他一句親口許下的承諾——不會有事。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前進的步伐太慢……
第二天一大早,夜辜星醒來,望向空無一人的身側,她知道,他已經走了……
迷迷糊糊掀開被子,深秋的涼意襲來,她打了個寒顫,又縮進被窩将自己捂好,心裏卻總有一抹怅然若失,揮之不去……
原來,慢慢地,她已經習慣了那個男人的存在,習慣了枕邊多一個人,習慣了有人陪她一起起床。
收拾好自己,夜辜星讓自己趕緊振作起來,隻有不斷努力才能趕上他的步伐,才能真正陪他甘苦與共,風雨同舟!
看來,她規劃的一切都要加快了,伸手撫上小腹,希望在小東西出生之前能夠拿下除三合會之外華夏南方大部分的黑道勢力……
吃完早餐,驅車趕到攝影棚,顧夢和Seven已經将一切準備就緒。
這一期《ZARK》的主題是“休閑風”,而封面所要營造的氛圍便是輕松、自由、舒适、慵懶,這也是爲什麽昨天顧夢看到夜辜星最後那個POSE的時候會如此驚喜和震驚。
那樣慵懶的表情、閑适的動作都與這一期的拍攝主題不謀而合!
隻一眼,顧夢就知道,隻有夜辜星才能完美表現出她想要的那種感覺!
換好衣服,坐在化妝間内,夜辜星任由化妝師爲自己上妝。
其實說是上妝,也隻是淡淡地略作修飾罷了,夜辜星本尊的外貌條件實在太過得天獨厚,就連曾經風華絕代的葉紫都略遜一籌。
不過現在,葉紫是夜辜星,夜辜星是葉紫,不管是誰,都是她!
朝化妝師擺了擺手,夜辜星拒絕了造型師爲她挑選的一對星狀耳釘,從自己包裏取出一個紅色絲絨盒,打開,兩枚血紅的火漆狀耳釘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血紅寶石鑄就的漆面,宛如兩顆寂寞燃燒的火種,繁複的切割工藝讓火漆表面從不同角度都可以折射出瑩瑩亮光。
紅的火,白的光,仿佛嗜血的妖沐浴在佛光中,虔誠叩首,用自己的心爲祭,命爲奠,隻爲掬起那一捧聖潔,洗盡鉛華,超脫三界。
化妝師倒抽一口涼氣,再也忍不住驚歎出聲,“好、好美……”
女人天生對珠寶沒有任何抵抗力,更何況這對耳釘漆面是由世界頂級紅寶石——卡門露西娅切割而成,聽說,曾是龍王最鍾愛的藏品之一。
這顆紅寶石被稱爲“世界上最具凄涼愛情故事的紅寶石”,原本鑲嵌在一個由碎鑽做點綴的白金戒指上。透過深紅色的寶石向其裏看去,宛若煙花一般的絢爛光彩,經過棱角的折射後熠熠生輝!在龍王琳琅滿目的衆多紅寶石藏品中,夜辜星隻一眼就看上了這顆。
據她所知,這顆紅寶石本應在斯密遜博物館展出,卻不知如何到了龍王手上,最後被她做成了耳釘。
而夜辜星之所以敢這樣明目張膽把寶石拿出來,甚至放在公衆的眼皮子底下,作爲她尋找夜組成員的暗号,一來,大家都以爲真正的卡門露西娅在斯密遜博物館,就算發現耳釘上的紅寶石是真的,也不會往卡門露西娅方面想;二來,恐怕沒有誰會相信這世上竟然有人傻到将一顆完整的23克拉的紅寶石切得七零八碎,隻爲做成一對耳釘!
所以,她不擔心有人查,相反,她還十分樂意被人盯上,最好把事情攪得越複雜越好,局面越混亂越好,如此一來就不怕這枚火漆印記傳不到夜組散落的成員手上。
“好了,走吧。”夜辜星起身,朝那已然進入呆愣狀态的化妝師道。
“啊?!哦……”猛然回神,卻隻見禮服曳地的裙擺和女子袅袅婷婷遠去的背影,她連忙小跑着跟上。
當夜辜星出現在顧夢和Seven面前的那一刻,兩個人霎時呆愣,顧夢的嘴能塞下一個鴨蛋,Seven瞳孔驟縮,竟然差點摔了手裏最珍愛的相機。
女子一身白色抹胸小禮服,上身收腰加抹胸的設計襯得女子纖腰愈發不盈一握,精緻的鎖骨宛如兩隻振翅欲飛的蝴蝶,胸前一片雪白展露無遺,當真是欺霜壓雪,白玉無瑕。
而最獨特的設計在于禮物下擺,并非普通及膝或者及地的樣式,如層層波浪般繁複翻湧,從身後曳地的裙擺一直蜿蜒到身前,裙擺的長度不斷收減,直到膝上斜斜三分,露出女子白皙修長的雙腿。
優雅中,略帶俏皮;清新中,不失靈動。
而讓人眼前一亮的卻是女子耳垂之上,兩枚燦燦生光的血紅耳釘,宛如兩團焰火,乖張且疏狂,與女子一身純白說不出的矛盾,卻又恰到好處地産生和諧。
矛盾的美,複雜的美,多态的美,上天毫不吝惜地賦予了眼前這一人!
顧夢覺得今天的造型師很在狀态,遂向其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卻見造型師自己都呆了,愣了。
Seven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這麽多年,他拍過的人物多不勝數,上至皇室公主、王妃,下達平民、乞丐,他都用自己的鏡頭捕捉到了最值得珍藏的一幕,可是眼前這個女人,一姿一态、一行一步,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化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有種想按下快門的沖動!
不夠!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鏡頭不夠拍出她的美,底片不夠呈現她的美!
燈光師就位,Seven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名攝影師應有的專業,目光灼灼,顧夢站在一旁,抱臂環胸。
夜辜星往幕牆上一靠,再擡眼,整個人的氣場卻突然爲之一變,瞬間進入狀态,而她所站的位置恰好是攝影師取景的最佳方位!
顧夢眼中微訝,她真的是第一次拍封面嗎?爲什麽卻如此輕車熟路,仿佛她已經在鏡頭下曆經了無數滄桑,細數了無盡甘苦,才練就了今天這一身的悠遊肆意,淡然不驚!
曾經的葉紫,确實是這樣。
作爲三流豔星,她拍過的雜志封面多不勝數,卻都不是什麽正規的雜志,但她卻很認真地擺POSE,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從二十歲到二十九歲,将近十年時間,她就是這樣在鏡頭之下活過來的!
所以,夜辜星理所應當,得天獨厚!
“微微低頭,隻擡眸看過來就好。手握住花莖,很好!”Seven一邊拍攝,一邊出言指導。
夜辜星一一照做,姿态悠遊,不疾不徐,當真将恬适、慵懶表現得淋漓盡緻。
大片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中,女孩兒一身俏皮活潑的白色禮服裙,像天空中一片飄散的潔白羽毛,揚揚灑灑落到了紫色的海洋。
紫與白的對比,不似紅與黑的沉悶,也不如黑與白的尖銳,隻是力度适中的區分開,卻又順理成章地和諧着。
盤于腦後的青絲,此刻,卻松松垮垮耷拉着,幾縷俏皮的耳發垂落,暖黃的燈光下,發絲瑩瑩反光,像極了一匹上好的黑色綢緞。
女孩兒此刻正伸手捏上花莖,目露好奇,然後慢慢湊近,輕輕嗅聞,緩緩閉上眼,嘴角暈開一抹恬淡的笑意,宛如雲卷雲舒,花開花落。
封面的拍攝極其順利,過程中所有工作人員皆屏息凝視,仿佛一個不慎便會驚走眼前那宛如精靈一般的女子。
接下來便是封底的拍攝,造型師從昨天夜辜星靠牆的那個動作受到啓發,爲她挑選了一身類似于西部牛仔的裝扮,緊身高腰牛仔褲,棕色收腰吊帶T,一頂造型誇張的CowboyHat(西部牛仔帽),腳下一雙深棕色鹿皮靴,加上夜辜星本身170公分的身高,以及比例完美的身材,狂野英倫風盡顯。
帥氣之中帶着野性,冷酷之中彰顯慵懶。
Seven連聲叫好,造型師洋洋得意,顧夢卻是驚詫不斷。
待完成所有拍攝之後,也不過才将近晌午,工作人員個個面帶笑意,還是第一次這麽早就可以收工了!
顧夢叫了外賣,夜辜星先回化妝間換衣服、卸妝,下午還要趕去《城上》拍攝現場,她和蕭慕凉的戲進展神速,相信不出三天就可以殺青!
覃豪那邊昨天來了電話,雖然隻有寥寥幾句,但夜辜星知道情況必定不容樂觀,否則覃豪也不會直接把電話打到她這裏來,看來南方之行是避無可避了!
叩叩叩——
“送外賣。”清亮的女聲響起,聽在耳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夜辜星下意識擰眉。
“進。”
“這是您的外賣,請簽……”女孩兒手裏的紙和筆滑落在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後臉上閃過一抹羞愧,迅速低眉斂目,羞窘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曉燕?!”夜辜星也頗爲震驚。
柯曉燕怎麽會來送外賣?!她不是應該待在學校上課學習嗎?而且看她局促不安的模樣肯定不是爲了體驗生活。
柯曉燕此刻卻是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沒想到避開學校那麽遠,才第一天上班就被同學發現了,而且是她最崇拜的夜大神……
女孩兒不安地揪着衣服下擺,略帶哭腔,慌忙否認道:“我、我不是……你、您認錯人了……”說罷,竟是不管不顧地轉身往外跑。
夜辜星當然不能讓她就這樣走掉,柯曉燕的情緒起伏很大,這樣不要命地沖出去,很容易出事。
畢竟是接受過專業體能訓練的人,在首先顧及孩子的情況下,夜辜星毫不費力三兩步就追上了柯曉燕,彼時,女孩兒已經累得氣喘籲籲。
夜辜星伸手替她順了順氣,待她平複呼吸,才淡淡開口,“能跟我說說,出了什麽事嗎?”
平平淡淡的語氣,沒有同情,也沒有鄙夷,隻是隐隐約約有些擔憂,夾雜着關切。
就是這一抹淡淡的關切瞬間擊垮了柯曉燕所有的心理防線,竟然毫無預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似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通通化作淚水,流幹流盡。
其間,夜辜星不再開口,隻是靜靜站在女孩兒旁邊,看着她從大哭到抽噎,最後變成啜泣,搖了搖頭,輕歎一聲,遞過一張紙巾。
“謝……謝謝……”女孩兒的聲音夾雜着濃濃鼻音,略帶哭腔,但明顯情緒已經不複之前激動,暫趨緩和。
然後幽幽擡眸,怯怯地望向夜辜星,“我、是不是很沒用……”
夜辜星知道柯曉燕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隻是想找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将那些藏在心中的委屈、無奈、痛苦悉數倒出,果然——
柯曉燕目光望向遠處,恍若自言自語般喃喃開口,“但凡我有一點用就不會眼睜睜看着父親被捕,家裏被查封,母親倒在醫院昏迷不醒,連住院的錢都交不出來……”
夜辜星面上雖不動聲色,但心裏卻忍不住一驚,柯曉燕的父親被捕?她曾經聽淩雪說過,柯父在廣電總局任職,貌似職位不低……
“你……父親出了什麽事嗎?”雖然貿然開口于理不合,無異于在柯曉燕傷口上撒鹽,但是她總覺得事情太過蹊跷,而且又恰好發生在劉志偉和戚韻詩那場鬧劇之後。
夜辜星預料不錯。
劉志偉借由在廣電總局任職之便,數十年間,收受賄賂,玩弄女人,之後由于對戚韻詩施加暴力,鄰居聽到後報警,民警破門而入,卻發現人已猝死家中。
這件事被媒體大肆報道出來,一時間廣電總局遭到大衆質疑,被輿論推上了風口浪尖。
而在這件事被抖出來之前,王石就在微博上發布了女二号換角公告,稱本來由戚韻詩出演的女二号黃曦一角,現由許婷出演,具體原因不便透露,隻隐約提及是戚韻詩與整個劇組之間的磨合出了問題。
這不算什麽大事,因爲無論戚韻詩還是許婷,都是尚未出道的小菜鳥新人,大衆不會過多關注。
但自發生“劉志偉廣電醜聞”一事後,戚韻詩這個受害者也被衆網友扒拉了出來,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網友一陣唏噓感歎的同時,也不由得稱贊王石英明決斷,沒讓戚韻詩這顆老鼠屎壞了《城上》一鍋好湯。
本來事情就該告一段落了,但是由于民情激憤,廣電總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譽危機,上面爲了平息民憤,大手一揮——查!
這一查,好多貓膩接二連三被牽扯出來,想必柯曉燕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你父親……叫柯慶山?”
柯曉燕一愣,目露訝異,“你怎麽……”然後反應過來,眼中劃過一抹急切,猜想夜辜星可能是從新聞報道上知道的,連忙擺手,漲紅了臉,慌忙解釋着,“沒有的!我爸是個好人!他從來沒有貪污過!都是别人誣陷他,想害他……我爸爸沒有做過那些事!他對我和媽媽都很好很好,他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他怎麽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呢!辜星,你相信我,我爸爸真的是個好人……他不是貪官……報紙上都是胡說八道的!”
夜辜星連忙安撫她情緒,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當初讓于森調查劉志偉的時候,于森連同廣電總局一衆高層的資料都交到了她手上,而這個柯慶山,卻是令她印象最爲深刻的一個。
正如柯曉燕所說,柯慶山是個好人,他關注公益、慈善,任副局的七年時間裏做了不少利民惠民的好事,但是不是個“好官”還言之尚早。
因爲資料中,清楚寫着他和正局之間關系匪淺,甚至可以說馬首是瞻,但正局長卻是個中飽私囊、收受賄賂的巨貪,如此看來,柯慶山似乎又逃不了幹系。
可也不能說柯慶山就是貪污了,畢竟資料上沒有他的明确受賄記錄。
這也是令夜辜星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她動用了暗夜會的關系,再加上于森的人脈才拿到的資料上都沒有任何有關柯慶山的受賄記載,那上面調查的人又是如何拿到他貪污受賄的證據,繼而将他逮捕收監?
一個想法猛然蹿過夜辜星腦海——莫非……有人陷害柯慶山?!或者說,想讓他當替罪羊?!而能将一個身居高位的副局推出去當替罪羊的,除了頂頭上司正局,其他人不會再有這個本事!
從前幾天的新聞報道來看,柯慶山的态度好像是準備認罪了,若真讓法院判下來,量刑肯定在三十年以上,相當于下半輩子都要在牢裏過活了。
看來他是有什麽把柄被正局抓住了……
從戚韻詩那件事情之後,夜辜星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想在娛樂圈走出一條怎樣的路?
這個圈子的規則太多,明的,潛的,肮髒與罪惡,她上輩子看得清清楚楚,難道這輩子還要重蹈覆轍?!
不!這絕不是她重活一世願意看到的局面!她要擁有絕對的自由,不被那些所謂的規則束縛,跳出這個圈子,高屋建瓴,強大到足以将所有肮髒與罪惡踩在腳下,撐起獨屬于自己的一方淨土!
然而,想要做到這一切,光憑黑道的勢力遠遠不夠,有些明面兒上的東西或許更好用,比如,政府、權力、法規……
所以,柯慶山這個人,她保定了!向白道進軍的第一步就從這位副局長身上開始吧……
驅車将柯曉燕送到醫院,到病房探望了她母親,那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丈夫出事,自己纏綿病榻,還連累女兒也跟着受苦受累。
離開的時候墊付了接下來一個月的醫療費,夜辜星開車離去,轉角處,将一切盡收眼底的柯曉燕捂着嘴,淚流滿面……
中途給于森打了個電話,讓他盡快安排她跟監獄裏的柯慶山見一面,并且細查廣電正局羅輝的所有資料!
下午,《城上》的拍攝剛結束便接到于森來電——
“已經安排好了……”
時近深秋,白天越來越短,夜晚越來越長,不到七點,天已經全黑了。
風帶着涼意,穿過監獄之間的鐵門,染上了絲絲陰寒,蕭瑟頹敗的氣息撲面而來。
獄警手中警棍敲擊鐵門的聲音漸行漸近,307号監獄中,紮堆的衆人霎時一哄而散,而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正傷痕累累躺在地上,面容痛苦地扭曲着。
監獄大門從外面被人打開,獄警揮舞着警棍,大聲吆喝,“在幹嘛呢?!”
所有犯人縮了縮脖頸,表情讪讪,竟是看都不看一眼那倒地不起的中年男人。
“53号,有人探監,快點出來!”獄警的視線在人群中逡巡,帶着肅殺和凜寒。
沉默,流轉。
“53号?誰啊?!趕緊的!”語氣絲絲不耐!
其中一人朝地上努努嘴,“躺哪兒呢!果然是貪官,嬌生慣養,腦滿腸肥,才關了幾天就要死要活的!晦氣!”
隻見那獄警一個箭步,竟是将人拎着就走,砰的一聲,大門落鎖,腳步聲漸遠!
“切——肯定又是收了好處,拎都要把人拎去!啊呸——”
柯慶山被拎到探監室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是暈暈乎乎的,這幾天他天天被那群殺人犯拳打腳踢,他們不讓他吃飯,不讓他睡覺,就連喝口水也不讓,兢兢業業了大半輩子,他自問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良心的事!沒想啊!沒想到他下半輩子要過的就是這種生活!
不是沒想過一了百了,可是他舍不得舒敏,也舍不得曉燕,這兩個女人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啊!
還沒有看到舒敏的病痊愈,也沒有看到曉燕結婚生子,他如何舍得下?!如何甘心?!
即便苟延殘喘,他也要親眼看着她們平安喜樂,否則就算到了黃泉地下,他也不會安息!
“柯局。”
有人在叫他嗎?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會是曉燕嗎?!是他的女兒嗎?!
柯慶山猛然睜眼,一陣眩暈襲來,他隻覺眼冒金星,又重重倒回椅背上。
待眩暈平複,他再次睜眼,隻見鐵栅欄對面一個黑色的身影端然而坐,帶着凄清和肅殺之氣,竟讓人從心底發寒。
夜辜星一身黑色運動裝,外罩一件寬松的黑色運動外套,黑色鴨舌帽遮擋住她大半張臉,隐于燈光難以照射到的角落,宛如一尊暗夜雕塑。
“你、你是什麽人?”不是他的曉燕……
夜辜星聲音一沉,方才脫口而出,竟然一時忘了隐藏自己原本的音色,“柯局,牢裏的滋味如何?”
是個男人?柯慶山自嘲一笑,看來是他太想想念女兒,竟然迷迷糊糊中聽見了女孩子的聲音。
“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柯慶山咬緊牙關将脊背挺直,上位多年的威壓一觸即發,即便全身狼狽,鼻青臉腫,氣勢卻絲毫未減。
夜辜星緩緩勾起唇角,眼中劃過一抹激賞,“看來柯局過得并不怎麽樣……”話音一頓,狀似無意地幽幽一歎,“沒到羅局長竟然這麽狠,連條活路都沒給你留……”
柯慶山全身一震,肌肉緊繃,霎時警惕起來,“你是誰?究竟有什麽目的?不用白費心思,我什麽都不會說!”
夜辜星冷冷一笑,“你倒是忠誠……哦,不對!柯局是害怕!畢竟老婆孩子捏在羅輝手上,這替罪羊您當得心甘情願,死心塌地,我說的對嗎?”
“你……你想做什麽?!”柯慶山情緒猛然激動起來,眼神發狠,“我警告你不準你動我的妻女,否則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獄警站在門外,見狀用警棍敲了敲鐵門,以示警告。
夜辜星暗自點了點頭,看來柯慶山确實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遂也不再多做試探。
起身,湊近,在他面前低低說了一句話後,轉身離開。
砰——鐵門再次阖上,柯慶山卻宛如一尊雕像,全身僵硬,一動不動,眼中滿是激烈的掙紮,最終化爲一抹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