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情目光投向遠方,高深一笑,“世上既然有占蔔卦術,能預知吉兇,自然就可以提前尋求化解之法。”
溟澈提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驟然放下,“咳,你怎麽不早說?吓死我了……”
溟钊亦面色稍緩,不複之前的凝重。
“但我還沒說完……”一句話又将兩人剛落下的心倏然提起,“兇兆,究其根本,源頭是在家主這次赴美應邀之行,如若不去,那就是從根本上杜絕了兇禍,一切兇兆都将不攻自破,但這已經不可能了。”
“什麽意思?”溟澈最先沉不住氣。
“有果必有因。”
“月神棍,你能不能把話……”
“月護法的意思是,既然卦象有所顯示,那就說明美國之行避無可避了?”溟钊凝眉沉思,卦象是果,赴美爲因,前因後果!
月無情點點頭,目露贊賞,低歎到道:“确實比有些人聰明多了……”餘光瞥向一旁正努力思考、卻久思未果,急得在原地抓耳撓腮的溟澈。
“啊喂!月神棍,你什麽意思啊?真是太過分了……”沒看到他正着急嘛!居然還有閑情逸緻調侃他……等等!
溟澈眼中劃過一抹精芒,“月神棍,你知道如何化劫對不對?!”
溟钊擡頭望向月無情,目露希冀。
低歎一聲,月無情慢悠悠道:“辦法嘛,不是沒有……”
那一瞬間,像極了騙财訛人的江湖神棍,就差伸兩個指頭出來搓搓,潛台詞——這個費用嘛……咳咳……
“哎呀!真是急死人了!你倒是快說呀!”溟澈決定,終有一天,他會把這個神棍解剖分屍!
月無情輕咳兩聲,面色一正:“其實,溟钊隻說對了一半。卦象之所以會這樣顯示,并非說美國之行避無可避,而是當事人強烈的意願趨向所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家主已經決定赴約了,對嗎?”
溟钊目露驚異,“沒錯!”剛才他和家主在書房談論的就是此次出行的相關事宜,家主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叫他進去僅是例行告知和交待安排而已。
“本來最好的化解方法就是拒絕那三大家族的邀約,避免美國一行,自然兇兆得解,可是,家主不會答應。”
據安家事後調查,兩個月前的那次刺殺行動,跟這三個家族都有着莫大的關系,這次就金三角地區勢力劃分這個問題,召集會議談判是假,隻怕檢驗安隽煌是否中毒,試探虛實爲真!
如果,安隽煌缺席,那麽中毒的事實,不打自招!
所以,無論如何,安隽煌這一趟非去不可!
“不行!我這就去告訴家主,美國不能去!”溟澈的暴脾氣犯了,撇開溟钊轉身擡步欲往書房而去。
“沒用的。”月無情淡淡出聲,溟澈邁出的腳步一滞。
“卦象不會一成不變,一旦被蔔吉兇之人的意願趨向改變,那卦象也會随之而變。但有句話叫,命數天定。據卦象顯示,家主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即生劫。對于生劫來說,最好的化解方法便是順其自然,應劫而生;與生劫相對應的,自然是死劫,在劫難逃這個詞,說的便是死劫!顧名思義,大兇大厄,必死無生!”
“簡單點說,家主美國一行本來沒有什麽大問題,但卻偏偏趕上生劫到來之期,因而兩相交互,糾纏成了難解的死劫!”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溟钊開口。
“找一個女人。”
“女人?!”
“沒錯。她就是家主化劫的契機。”
“可是……茫茫人海,全世界女人那麽多,我們怎麽知道是哪一個?”溟澈想抓狂。
“她和家主有很深的牽絆!很深!”這點,就連月無情都有些疑惑了。
家主不近女色,年近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咳咳……就連個女人也不曾有過,在一夜情遍地的21世紀,這等高齡的童男身份堪比四川國寶級别的大熊貓,怎麽可能會跟一個女人有牽絆?!而且還是一種……嗯……深入骨血的牽絆!
而這種骨血,不是雙方所有,而是在第三方的牽引下,也就是說,這個女人不在血親之中,但卻與安隽煌最親近的骨血之間有着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聯系……這……等等!
一個大膽到荒謬的想法自月無情腦海劃過——
最親近的血親、骨血、女人、第三方牽引……
再思及返島那晚,安隽煌提到,幹燥的陽光,腹部……
月無情猛然起身,那麽優雅的一個人,竟失态地掀翻了茶盞,腳步踉跄着往書房方向疾奔而去,他急需要證明某些東西。
隻見一襲紅衣驚起,在陽光下宛如灼燒的焰火,急速的身影,隻留給另外兩人一片豔麗的衣角,人卻早已消失于通往書房的轉角。
“這、這是月神棍?”溟澈差點驚掉下巴。
那麽優雅矜高的一個人,時時刻刻清淡如風,而今卻如此失态?!開什麽玩笑……
溟钊若有所思,“他肯定知道了什麽……”
溟澈撇撇嘴,目露嫌棄,就知道裝神弄鬼……但一雙桃花眼卻直勾勾盯着書房的方向,好吧……他是有那麽丁點兒想知道啦……
不過,他不會承認滴!
溟澈似猛然想起了什麽,看向溟钊:“子彈去向查得如何?”現在解藥的研制就差這最後一步!
“……一無所獲。”
“什麽?!”安家龐大的情報網,查一個人,輕而易舉,怎麽會……
“照家主當天給出的描述,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女人。”
女人?!又是女人!符合條件……
“身高170公分,右腰後側有一個六芒星狀的胎記圖案,味道……茶花香。”
想起那日安隽煌所作的描述,溟澈心頭一陣怪異,腦海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卻終究沒能抓住。
“我讓赤炎幫在那片夜街守株待兔,身高170公分的女人本就不常見,再加上後腰有胎記,體味茶花香,無異于大海撈針!如果她是黑手黨那三家派來的人,那……”
“等等!”溟澈雙眼一亮,他終于明白那種怪異的感覺因何而來,一個大膽到荒謬的猜想在他腦海逐漸成型,“把你剛才說的再重複一遍。”
溟钊回想片刻,凝神開口,一闆一眼,逐字重複起來:“我讓赤炎幫在那片夜街守株待兔,身高170公分的女人本就不常見,再加上後腰有胎記,體味茶花香,無異于大海撈針!如果她是黑手黨……”
“停!家主說這個女人右腰後側有個六芒星狀的胎記圖案,而且身帶茶花味體香?”
“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還是大問題!”溟澈險些驚得蹦起來,雙眼晶亮,“右腰後側,将近臀部,那麽私密的地方,家主怎麽會知道?再說,一個女人的味道,無論是噴了香水,還是自帶體香,不湊近能聞得到?”
溟钊面色一陣怪異,顯然有些不敢置信,“家主感官異于常人,再加上特殊訓練,夜視能力極強,如若那個女人恰好穿了露臍裝,在那樣漆黑的環境下,家主能看見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至于,這個味道,多噴點香水五米遠就能聞到,不一定非要湊近。”
“不會。假設你的推斷成立,這是個習慣噴很多香水的女人,那她絕不會中意味道清淡的茶花香,盡可以選擇一些濃烈的味道。”
“那你的意思是……”
溟澈壞壞笑開,眼裏邪惡的意味甚濃,拍了拍溟钊硬邦邦的胸膛,活像個說教的長輩,“鐵樹開花,枯木逢春,咱家主的春天不遠咯……”
……
半個小時後,月無情從書房出來,臉色說不清是憂是喜,是悲是樂,反正極其複雜。
“即刻動身,目的地——華夏京都。”
……
與占鳌相差五個時區的四方城,此時早已夜幕初降,和夜輝月從餐廳出來的時候,夜辜星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姐,沒事吧?”
“沒事。”
兩人逛了一下午,夜辜星帶着夜輝月采買了不少日用品,期間,她也終于了解到,這半年夜輝月究竟過的是什麽日子!
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有一套是半年前她給他買的,之後他又自己比着買了套同樣的,整個夏天,兩套衣服輪流穿,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從來不換洗。
夜辜星問他,爲什麽不買其他款式。
夜輝月聳聳肩,懶得挑。
關于他這半年的生活費來源,夜辜星沒有細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空間,就像夜輝月沒有在她性格上的變化多做糾纏一樣,她相信,他是個有底線的人,大方向不會錯,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20歲的年紀,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應該學會什麽叫“擔當”了!
所以,在這方面夜辜星不擔心,自己的弟弟是什麽樣,她再清楚不過,隻是,這小子有事情瞞着她倒是真的,不過,她也不逼他,該知道的時候,她自然有辦法知道。
夜辜星笑着将一個紅色錦盒遞到他面前。
“給我的?”簡約大方的新發型露出少年飽滿的額頭,一雙黑亮的大眼熠熠生光,此刻裏面滿是驚喜,天真得像個孩子。
他伸手接過,目露希冀。
夜辜星笑笑,雙手插在褲袋裏,“不打開看看?”
随着紅色錦盒逐漸開啓,一塊Longines名匠系列L2手表逐漸展露在少年眼前,表鏡上鑲嵌的藍寶石水晶玻璃在街邊霓虹燈下熠熠生輝,鳄魚皮制的棕色表帶不似金屬表帶的厚重古樸,但别有一番少年意氣,青春勃發。
夜辜星知道,他這個弟弟,不圖吃穿,唯獨對手表有着天生的喜好,或者說,癖好。無論是Omega、Rolex、Cartier等高檔名表,還是路邊街攤上廉價的石英表,他都能興緻勃勃,如數家珍。
方才逛街的時候,夜辜星早就注意到,路過一家浪琴專賣店時,少年的目光直往那櫥窗裏瞟。
“喜歡嗎?”
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喜反應,少年面色一沉,“我不要。”然後抿緊了唇角,目光艱難地從表面移開,“姐,你在哪裏買的?現在才七點不到,應該還沒關門,我們趕快去退了吧!”說罷,拉着夜辜星就走……
夜辜星笑着拉回他,一雙清泠的眸子染上幾許暖色,“怎麽,怕我傾家蕩産了?”
“姐,沒有必要……”
“好了,下個月六号是你生日,這是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放心吧,你姐現在好歹是個小明星,買塊表的錢還是有的。”于森開給她的三百萬支票,投了一百萬進《城上》,一百萬給王直裝修重整世紀風尚,她自己兜裏還揣着一百萬呢!
那顆“藍色維特斯巴士”的價值遠遠不止區區三百萬,不到萬不得已,夜辜星不想動師父留下來的東西,所以,也隻是暫時寄存在了于森那裏,并沒有打算要把它賣掉。
“可是,你現在事業才剛起步,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夜輝月咬咬牙,“我不要什麽生日禮物,咱還是去退了吧!”
“好了,拿着吧,你從小就對手表情有獨鍾,現在有條件了,但條件不夠好,姐隻能送你浪琴,等以後,姐有錢了,再送你一塊限量版的勞力士。你以前不是常說,每個真正的男人都應該擁有一塊屬于他自己的腕表嗎?”夜辜星一邊說着,一邊取下夜輝月手上原本戴着的那塊,已經陳舊得看不出年份,但時記依舊精準無誤,然後取出那塊新表,親手爲他帶上。
笑着擁了擁少年,夜辜星湊近他耳邊,低聲道:“生日快樂。”
原來,這就是親人的感覺,暖暖的,宛如清晨第一抹陽光,前世,這種暖,師父給過,今生,眼前這個少年彌補了她所有的遺憾。
夜輝月笑着回擁,眼中水澤浸潤,卻頑強地不肯落下——他是個男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發誓,這輩子哪怕傾盡所有,也要爲懷中的女子撐起一方晴空!
“謝謝你,姐……”
拍拍少年那并不算寬厚的肩,夜辜星替他攏了攏額前耷下的幾縷發絲,“好了,早點回學校,明天一早記得按時去劇組報到,至于學校的課程,大一都是基礎課,不過你可不能随便逃掉,記得找輔導員請假。有什麽問題,給我電話。”
“好!”少年揮揮手,眉目都含着笑,夜色中,身影漸遠。
夜辜星收回目光,眼中暖色驟然褪去,嘴角抿起一個淩厲的弧度,手中黑超利落往鼻梁上一架,疾步向燈光昏暗的小巷走去。
行至一條昏黃無人的後街,她腳步一滞,冷冷開口,“跟了一下午,不累嗎?不如出來見個面,也讓我請你們喝杯茶?”
風過無痕,鴉雀無聲,沒有人回應。
夜辜星冷冷一笑,淡淡道:“孬種才藏頭露尾。”
“你這個娘們兒,罵誰是孬種?!”
“就是!嘴巴放幹淨點!小心我們海龍……哦不,暗夜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夜辜星眉間一動,轉過身,巷子口便轉出兩個男人,一個刀疤臉,一個三角眼,刀疤臉約莫三十來歲,三角眼二十來歲,兩人胳膊上都紋着刺青。
“喲!山哥,這妞兒眼睛還真毒,知道我們跟了她一下午。”三角眼朝刀疤臉嘿嘿一笑,“你說,她不是看上咱哥兒兩個了?想讓咱們一起伺候伺候?”
刀疤臉桀桀一笑,臉上碗口大的疤愈發猙獰恐怖,一雙色眼将夜辜星從頭看到腳,視線流連在少女纖長白皙的大腿上,“真是個尤物!”
夜辜星後退一步,将自己隐于暗處,隔斷了兩道肆意而淫邪的目光,心下微微懊惱,早知道她就穿長褲出門了!都是貪涼惹的禍!
“你們……是暗夜會的人?”少女的聲音清清淡淡,仔細一聽,似乎還散發着冷意。
“知道怕了吧?!暗夜會可是這片區的老大,乖乖把錢包、手機、銀行卡拿出來,然後脫光了陪哥兒兩個爽爽,否則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京都三十二個區,三大龍頭幫派,分别爲赤炎、玄武、青龍,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小勢力,而海龍會,或者說如今的暗夜會,隻是一個介于兩者之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幫會勢力。
天子腳下,華夏政治的中心,黑道風險多大可想而知,但利利益往與風險成正比,否則這些勢力也不會選擇在刀口底下讨生活,随時把命系在褲腰帶上!
每個勢力都會有自己的轄區範圍,而夜辜星所在的這片兒恰好歸如今的暗夜會管。
夜辜星沒有理會兩人的挑釁叫嚣,隻是安靜地看着,此刻眉心輕擰,即便金蟬脫殼,解散了海龍會,但有些問題依舊存在!
偏安四方城一隅絕不是長久之計,暗夜會想要迅速壯大,在現有三大幫派的高壓之下根本不可能,除非避其鋒芒……看來她要另謀出路了!
“說吧,你們是誰派來的?”少女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低沉和緩,仿如閑話家常,兩人一時怔愣。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夜辜星卻已經邁步向兩人靠近。
這讓兩人又是一愣,平時在這一片區打着暗夜會的旗号,勒索恐吓的事幹多了,見了他們的人不是躲就是逃,見慣了怕他們的,還真沒見過這麽有恃無恐的,居然還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尤其對方還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我知道是誰叫你們來的。”夜辜星慢慢悠悠靠近,眸色陡然一厲,“回去告訴陳芳琪,收起她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也最好别再去打擾輝月,否則别怪我翻臉無情!”
兩人聞言,互看一眼,刀疤臉先笑了,“小妹妹膽子挺大。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們也不怕攤開來說。有人找到我們,想修理修理你,咱哥兒兩個拿人錢财替人消災,今晚是必定要你把半條命交待在這兒的,但是……”他淫邪的目光停留在夜辜星胸前,咽了咽口水,“我看你挺和咱哥兒兩個眼緣,不如陪我們上賓館快活一晚,這事兒就這麽算了,怎麽樣?”
“你要是把我們伺候舒服了,以後誰欺負你,哥哥出面幫你擺平!”三角眼也适時出聲。
“你看我們也是拿人錢财,幫人做事,私自放過你有違江湖道義,咱哥兒倆以後面子可就沒了,除非你給我們點好處……”
這妞兒真是太漂亮了,瞧瞧那一雙長腿,盤在自己腰上該是有多*?
兩人平時也沒少玩學生妹,但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帶勁的!那滋味一定很爽!
正當兩人在腦子裏盡情意淫的時候,夜辜星動了,擡腿一腳便朝三角眼心窩踢去,這一腳可是用了全力,三角眼捂住心窩連連後退,最後栽倒在牆角,全身不停抽搐。
刀疤臉見狀,頓時就怒了,“媽的!給臉不要臉!信不信老子就在這巷子裏把你辦了?!”手中煙頭一掐,往地上狠狠一摔,刀疤臉啐了一口,迅速伸手朝夜辜星抓來,目标是她的手腕。
然而,手還沒碰到,隻覺膝蓋一陣粉碎般的巨疼,他悶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一記巧力便讓他整個身子都騰空飛了出去,後腦勺着地,一聲悶響,骨頭斷裂的清脆咔擦聲傳來,已是被摔斷了肩胛骨。
刀疤臉倒在地上,呻吟不起。
那被踢中心窩的三角眼此刻已經從夜辜星那一腳的驚痛中緩和過來,頓時叫罵一聲,揮拳向夜辜星砸去。
因那人沖勢太猛,兩人之間的距離太短,夜辜星下意識後退幾步,卻沒想到撞上了後頭三米遠摞着的一堆木箱子,後腰重重磕在箱子側棱上,她倒抽一口涼氣,小腹位置隐約有絲尖銳的疼痛劃過,她咬咬牙,當即穩住心神。
扯下肩上的包瞬間一掄,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那三角眼臉上。與此同時,她欺身上前,逼近,擡起手肘一撞,側方的男人當即慘叫一聲撞到牆上,捂住胸口,噴出一口鮮血。
然而她并未停手,在撞上那男人的一瞬間,腳尖一踹,直擊三角眼褲裆,那人又趕緊捂住命根子,哇哇大叫起來,血沫溢了半張臉,像灘爛泥似的滑落在地,打滾大叫不止。
倒在不遠處的刀疤臉全身一緊,下意識并了并兩腿,面部肌肉急劇抽疼,肋骨肯定斷了,他現在連動都不能動,沒想到在這片兒地稱王稱霸多年,今天竟然栽在一個娘們兒手裏,面子裏子全丢光了!早知道會遇上這麽一個變态,他說什麽也不會爲了那幾千塊錢來找她的麻煩!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呸——陳芳琪那個小婊砸,分明就是想害死他!如果他能活着出去,非要那婊子付出代價不可!
“廢物。”淡淡的話,隻是在陳述事實。
夜辜星眉間輕擰,小腹愈來愈不舒服,該不會是大姨媽要來了吧?!那可真是難得!夜辜星本尊這身體素質差得可以,不僅經期紊亂,還有痛經的症狀,打一場架就累死累活,完全沒有發揮出她夜組組長夜一的真正實力,師父要是知道了,鐵定會揪着她耳朵大罵“小笨蛋”!但眼神卻親昵無比……
等緩過那陣墜疼,夜辜星掏出電話,“喂,于森,我在西湖街永嘉巷……”
此刻,與京都相隔五個時區的占鳌島上,太陽還未落山,夕陽餘晖,于海天交際處,美不勝收。
但坐在書房巨型辦公桌後的男人卻猛然捂住了心口,一種生命受到震顫的危機感驟然襲來,他狠狠擰緊了眉頭,一絲絲尖銳的疼痛劃過心口,似要被……削去了骨血般。
“家主……”下座月無情、溟钊、溟澈三人驚身而起,迅速圍攏上去。
安隽煌擺手,“無礙。”但面上卻逐漸褪去了血色,蒼白若紙。
這個男人,強勢一生,難辨喜怒,就連痛苦都習慣了不動聲色。
溟澈讓其餘兩人後退一步留出空間,而自己則蹲下身,取過安隽煌的手腕,把起脈來,面色愈見凝重。
“怎麽樣?”溟钊見溟澈收回手,連忙出聲。
“毒素……暫時沒有蔓延。”
溟钊提起的心倏然放下,但月無情的眉頭卻始終未見舒展,溟澈跟他一樣。
“你們怎麽……”
“沒有問題,才是大問題!”作爲安隽煌的禦用醫生,全球醫學界人送外号“鬼醫”的溟澈,他很清楚,家主的體質強悍,暫時壓制毒性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方才把脈的時候他感覺家主的心跳……很亂……非常亂!還伴随着間歇性的心悸感。
這種情況似乎隻有在先天性心髒病的人身上才能見到,但家主沒有這個病,那隻能說明是外界感官上的沖擊……
“家主,你感覺到了什麽?”月無情開口,他問的是“感覺到了什麽”,卻非“是不是感覺到了”!
“剝離,逝去,黑暗,血光。”男人冷峻凜然的聲音響起,月無情面色驟然一變。
……
于森的效率很高,不到十五分鍾,便帶人趕到。一衆黑色西裝、黑超覆面的壯碩漢子迅速下車分列兩旁,手裏都拿着家夥,挺拔直立,這些人是于森的心腹,也是海龍會解散後被暗中保留下來的骨幹力量。
此時,從中間那輛車裏疾步走出一人,黑色西裝,側臉輪廓深邃,鼻梁高挺,此刻正薄唇緊抿,眼底一抹緊張之色,來人不是于森是誰。
隻見他疾行至夜辜星身邊,低低喚了聲“小姐”,然後問道:“出了什麽事?”目光卻早已将夜辜星從頭到腳掃視幾番,見她沒有受傷,這才把目光投向不遠處倒地不起的兩人。
刀疤臉和三角眼此刻已經被眼前陣仗吓懵了,他們還不至于傻到認爲那些人手裏握着的家夥是在玩具攤上買的,于森冷寒的目光一至,兩人竟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這兩個人自稱是暗夜會的成員,打劫,勒索,強奸。”夜辜星每多說一個字,于森的臉色就黑一分,而他身後那些巋然不動的黑衣人怒氣也蹭蹭往上冒。
海龍會散夥後,以前那些不入流的枝枝葉葉在夜辜星強勢的姿态和于森鐵血的手腕之下,幾乎已被剪裁幹淨,但京都的勢力劃分太過複雜,不僅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安家,還有明面上實力強盛的三大幫派,海龍會經曆散夥重組,動作太大,已經引起了幾方勢力的關注,并且明裏暗裏多有“照顧”,現在暗夜會的局面不容樂觀,可以說,是在夾縫裏面求生存。
暗夜會自顧不暇,于森近來也忙得焦頭爛額,渾水摸魚的人自然不在少數,眼前現成就有兩個。
腹中墜疼漸漸演變成悶疼,夜辜星面色已現蒼白,惡心想吐的感覺驟然襲上,卻被她死死壓制住,朝于森伸過手。
于森一愣,但見夜辜星不容置喙的堅定神色,眼神複雜,卻終究還是認命地掏出随身槍支,送到女子纖柔白淨的掌中。
沒給所有人反應的時間,夜辜星舉槍,瞄準,扣動扳機,砰——
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悶悶一響,不大,卻讓所有人神經下意識一繃,刀疤臉瞪大了眼,瞳孔微縮,眉心一個血洞,砰然倒地,死不瞑目。
雖然早就見識過她的槍法,但再次得見,于森還是不免震驚,這樣的光線狀況下,能夠一槍正中眉心,他自問槍法不錯,但卻無法笃定……
有這樣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行事果決,殺伐明斷,很難想象她還隻是個未滿二十一歲的大學生……
是仙是魔?是善是惡?他早就看不清了,心中隻剩一個念頭,那就是——追随!
于森之後那分列兩旁的黑衣人,槍響之後雖然依舊巋然不動,但暗自抽氣的聲音沒有逃過夜辜星的耳朵,一道道震驚且敬畏的目光向她投來,立于其間,她面不改色。
這些人都是能夠留下來的精英部隊,想要暗夜會逐漸強大,他們便是不可抹殺的中堅力量!她今天就是要給這些人震懾,否則今後如何爲她所用?
他們服從于森,而于森追随她,但并不意味着這些人就會服她!
而黑道之中,唯有絕對強悍的實力才能稱王稱霸!
看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于森目露歎服,這個女人将來會走多遠,會站多高,無法估量……
被那一槍吓懵的三角眼這時才徹底反應過來,呆滞的目光緩緩從死不瞑目的刀疤身上移到眼前凜然而立的女子身上,嚎叫着撲到夜辜星腳邊,響頭一個接着一個,“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求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夜辜星左手下意識按住小腹,右手舉槍,對準他的腦袋,額上依稀可見細碎的汗珠。
三角眼如遭雷擊,扣頭的頻率加快,已經開始語無倫次,那一聲聲頭顱撞擊地面的悶響如同一把悶錘砸在所有人心上,有些黑衣人已經稍稍垂斂了目光。
溫水煮青蛙,沒有什麽能比直面死亡的恐懼更能讓人崩潰和煎熬!
夜風掠過,空氣中一陣尿騷味傳來,定睛一看,卻是那三角眼吓得屁滾尿流,小便失禁,再往他臉上一瞟,眼淚鼻涕混了滿臉,所有人目露嫌棄和鄙夷——孬種!
夜辜星收回槍,一腳将人踢開老遠,惡心的感覺接踵而至。
“你,回去,把今天陳芳琪要求你們對我做的事,一件不少還到她身上!你也别想着報警,我肯定,首先吃牢飯的會是你自己。”
三角眼一聽連忙千恩萬謝,響頭不停,都是陳芳琪那個婊子害的!不用夜辜星說他也會找她算賬!
報警?那就更不會了!他自己就不是什麽好人,報警無異于自投羅網!他還不想被關到死……
“滾!”夜辜星冷喝。
三角眼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
“記住,以後别再用暗夜會的名頭招搖撞騙、敲詐勒索,暗夜會可沒你這樣的膿包廢物!”
“是是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三角眼連忙作揖,臉上淚水血水混流,惡心到讓人想吐,趕緊連滾帶爬離開。
夜辜星這回是再也忍不住了,背過身去,哇——的一聲,把今晚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吐到最後胃都空了,卻還是止不住連連幹嘔。
“小姐,沒事吧?”于森遞上紙巾,皺眉問道。
“沒……哇——”
小腹處悶悶的墜疼痛感再次襲來,卻比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像逐漸凝煉成的尖刀在腹中攪動,“唔……”她忍不住悶哼出聲。
“快點!上車!去最近的醫院!”于森朝手下咆哮。
然後,朝夜辜星低低道了聲“抱歉。”一把将人抱起,一名黑衣人見狀打開車門,夜色中五輛黑車整齊劃一飛馳而過,驚奇一片夜鴉,向最近的醫院飛駛而去!
……
夜色正濃,醫院進門處一個大大的“靜”字貼于牆面之上,白底藍字,帶着一種安神凝氣的魔力。
白晃晃的地磚,白晃晃的牆壁,京都市第一人民醫院,此刻像極了夜色之下矗然而立的白色墳墓——死寂,無聲,空洞,蒼白。
病房中的病人早已入眠,醫生在自己的辦公室看片、寫報告,急診大廳此時清閑至極,依稀可聞交談之聲。
“唉!真希望每天都這樣清閑,人家無病無災,我們也偷空得閑,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啊!”一值班護士托着下巴,美美地想。
“你還真是想得美!華夏那麽多人,怎麽可能每個人都無病無災?再說了,一直這樣清閑,月底發工資的時候喝西北風去啊?”另一名年紀稍小的護士戳戳那人額頭,一副說教的模樣。
“反正我不管了!月底的事情月底再考慮,我現在就想美美地談場戀愛,各種美男……”
一記白眼兒送上,“玲玲,拜托你醒醒吧!别做白日夢了,行不?”
“切——我說你怎麽就……”
“呀!燈亮了……快點!有急診!”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一批黑衣人霎時湧進,強大的氣勢讓本就肅穆的“白色墳墓”氣氛愈發凝滞,濃重的壓抑感撲面而來,讓人險些喘不過氣。
那些人面色嚴肅,一身黑衣,黑超遮面,一看就是電視劇裏黑幫手下的打扮。
那被喚作“玲玲”的護士尖叫一聲——“你、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想幹什麽?!這裏是市醫院,我、我叫保安……”
她的話待看到那名從黑衣人中間緩步而入的男人後,戛然而止,一雙不算漂亮的眼裏霎時被愛慕、崇拜填滿,隻是讷讷看着。
另一名護士趕緊撞撞她的腰,玲玲驟然回神,“小靜你……”
那名被喚作“小靜”的護士卻早就朝男人迎了上去,玲玲這才發現男人懷裏還抱着一個女人。
玲玲跺跺腳,趕緊跟上。
女子纖長柔美的身體無力癱倒在男人寬闊的懷中,面色蒼白卻依舊難掩絕色,玲玲倒抽一口涼氣——天呐!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人!
一抹淡淡的嫉妒之色劃過眼底,随即消失了幹淨。
“先生,您先把病人放到這上面。”小靜指着一旁的手推床,冷靜道,此刻她是一名急診室的專業護士,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切。
夜辜星淡淡搖了搖頭,這張床不知道被多少人躺過,她本就對醫院這個地方有所抵觸,躺别人睡過的床,對不起,不願意!
于森沒有動,對護士的話充耳不聞,隻抱着夜辜星靜靜立于急診室大廳。
玲玲見狀,目光一哂,淡淡的不屑閃過,什麽玩意兒?!又是個裝逼的綠茶婊!假扮柔弱,以博取男人同情,真是惡心得可以!
“愛躺不躺!”她最看不慣這種女人!
于森眸色一厲,面無表情望向那人,眼裏的寒光差點凍僵了玲玲。
小靜趕緊拽住玲玲的衣袖往後拖,不動聲色将她擋在身後,隔絕了于森迫人的目光,下意識垂斂了眼睑,避其鋒芒,專業地笑笑:“先生,請問您有預約醫師嗎?”
這個男人目光好像冰塊,她全身都在發涼,就連面部肌肉也不停抽搐。太可怕了……若不是她接受過正規專業的護士培訓,也知道病急不等人的道理,恐怕就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于森卻突然收回了目光,小靜全身一輕。
卻聽男人沉沉開口,“連劍鋒。”
“呃……好,那我馬上聯系連醫師。”說罷,正欲轉頭撥号,卻聽見匆忙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連劍鋒趕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入門見狀,大嗓門兒一嚎,“還愣着幹什麽?趕緊把人送我六樓VIP診療室!”卻是對準那抱着人、像根柱子一樣巋然矗立的于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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