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允不自覺提高了聲音,斷然打斷了皇帝促狹的話。她眉頭深鎖卻不知該說什麽,緊抿的薄唇微微泛白,黑眸中掙紮一閃而過。
“怎麽,太子這是害羞了?”皇帝笑得愈發溫和,他偏頭思索了一下,又仿若試探地問道,“莫不是……已經有了意中人?”
尉遲允臉色一僵。
皇帝一看這表情不由了然,頓時來了興緻,“看來還真有啊!快來說說,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尉遲允抽抽嘴角,看着自家父皇那副咬耳嚼舌的長舌婦形象,有些目不忍睹地移開了視線。
皇帝眸色促狹,卻故作失落道,“允兒還隐瞞起父皇來了?”
尉遲允握着棋子的手緊了緊,卻堅持不肯開口。即使眼前的男人此時再面目和善,她也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是掌握着所有人生殺大權的大玄國皇帝。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想娶的人是一個楚袖館的清倌……
太子殿下的喉嚨動了動,一縷驚駭痛悔蓦地從肺腑中升起。
她不該之前就那麽直接去找顔惜的,更不該放松警惕忘卻了本應有的謹慎小心,該死!
……等一下,想娶?
爲什麽自己會用到這個詞?
而同樣,爲什麽在想到這個詞時,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就是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呢?
太子殿下陰下臉,心情瞬間變得萬分惡劣。
“就這麽寶貝你那意中人?”被無視了的皇帝陛下不由不滿地輕哼了一聲,“朕又不會吃了她!”
“她,她……總之,父皇您以後會知道的。”盡管還是有些想不通,尉遲允在心中動搖了一瞬後,最終還是爲保護蘇顔惜而堅定了目光回望回去。
——所以您就不要去做暗暗打探的事情了!
太子殿下心中如此呐喊着,也如此用這樣的目光堅定地表達了出來。
而被暗暗指責的皇帝陛下可疑地頓了一下,不由狀似若無其事地微笑着轉移了話題,“說起來前段時間朕剛得了幾壇青蔗酒,允兒不妨來陪父皇飲幾杯。”
尉遲允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還是爲父皇不再追問她而松了口氣,“是,謝父皇——”
等一下,父皇剛才說的什麽酒?
曾因青蔗酒而與蘇顔惜鬧過别扭的太子殿下瞬間警惕地豎起了耳朵,狐疑地盯着皇帝差人端上來的酒壇。
“這青蔗酒據說是用青梅和甘蔗釀出來的,經過特殊處理而喝起來酸甜不澀。最近朕正有些食欲不振,用膳前喝一小杯便有了胃口。”皇帝陛下倒上酒,笑眯眯地解說道。
尉遲允:“……”呵呵,特殊的人?
前段時間得到,青蔗酒,青梅甘蔗,酸甜開胃,碧綠色酒液以及那熟悉的酒香……
【我送給一個特殊的人了,不行麽?】
蘇顔惜的話仿佛又再次在耳邊響起。
原來父皇就是那個特殊的人,就因爲他最近沒有胃口不想用膳,她就立刻眼巴巴地奉上了自己曾無意提過有開胃作用的青蔗酒……
原來如此。
呵。
耳邊還響着皇帝的笑言,尉遲允的眼眸蒙上一層晦色,眸色漸漸轉深,仿若能與黑夜融爲一體般,漆黑幽暗到叫人看不盡底部。
——直至那雙不帶絲毫情緒的幽黑瞳眸中,再也映照不出任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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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允兒是真的很喜歡你呢,小顔惜~”待尉遲允強忍着負面情緒面色僵冷地告退離開,皇帝陛下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突然一臉不正經地笑了起來。
一身黑衣魅惑冷豔的女人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來,眼神微微複雜。
第二次了……
如果第一次是她不忍心去黑女主而導緻任務路線發生偏移,那麽這一次呢?
甚至在她那天察覺到不對後,明明都那樣打擊女主了,她居然還如此地試圖保護自己,甯願得罪皇帝也堅持不肯吐出“蘇顔惜”這個名字。
她無法去惡意猜測女主是因爲害怕皇帝得知這件事而會導緻地位不穩,才堅持不肯開口的。因爲尉遲允不僅默認了自己有喜歡的人,還變相承認了她的意中人——蘇顔惜,終有一天會被她帶到明面上來。
一名青樓的清倌,被太子帶到明面上來見皇帝。
恐怕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荒唐可笑吧?
——尉遲允一定是瘋了。
她明知道這樣有多危險的,尤其是自己身上隐藏着一個足以威脅生命的重要秘密,外加還有一個靖王虎視眈眈的時候。
她到底在想什麽?
雲朵狀的007默默飄過,一臉的悲痛欲絕。比起女主正在想什麽,它更想知道的是——qaq女主到底是因爲什麽喜歡上的蘇蘇?
因爲蘇蘇總是打擊嘲諷她嗎?還是因爲對她不冷不熱的态度?又或者是在男主面前時不時黑她一下的行爲?
……真是受虐狂,呵呵。
皇帝陛下無視蘇顔惜那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兀自促狹地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很感動?”
“主上最近很閑麽?竟然有心情來調侃屬下。”蘇顔惜伸出瓷白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窗台上的那盆花,面無表情地回道。
“诶,畢竟有關朕得力屬下與兒子的終身大事,即使沒空也要有空不是?”皇帝陛下溫溫和和地笑着,完全無視了桌面攤着的那摞堆得高高的奏折。
——沒錯,我大玄國的皇帝陛下就是這麽任性!
蘇顔惜不由在暗地裏翻個白眼,“完全不知道您在想什麽呢,哪來的終身大事,恕屬下聽得有點心慌。”
“哎呀,難道你是在騙朕那可憐兒子的感情?”皇帝陛下頓時一臉難以置信,随即立刻轉而痛心疾首地控訴道,“朕居然沒想到小顔惜你是這種人!玩弄感情什麽的最可恥了!”
陛下今天的畫風又變了,真是有情趣呢。
蘇顔惜高冷地瞥了惡趣味的皇帝一眼,嘴上卻假惺惺地稱贊起來,“說的那個不僅不阻止還命令屬下要好好‘接待’太子殿下的人不是主上您一樣呢,陛下颠倒是非的能力也是日益漸長,真是讓屬下無比欣慰。”
“甚好甚好,朕也是這麽覺得的。”皇帝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仿若完全沒有注意到蘇顔惜在提到“接待”時特意加重的諷刺語氣。
蘇顔惜:“……”皇帝陛下這臉皮倒也是日益增厚呢。
“不過朕可是說真的。”皇帝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眸中透露着些許認真,“小顔惜你的确該考慮一下允兒的,總不能一直在楚袖館裏呆着吧。”
蘇顔惜很小的時候便被皇帝帶了回來,他一路看着蘇顔惜由瘦小的孩童成長爲現在的影部掌權人。兩人與其說是主屬關系,倒不如大膽地說是一種特殊的父女關系。
皇帝看着蘇顔惜變得如此優秀出衆,心裏升起的欣慰自豪又怎能僅僅隻是主上對屬下的心情?而在蘇顔惜還小的時候,皇帝甚至還曾将她抱在膝上親昵地喂過糕點——這可是就連兩個皇子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顔惜幼年時期除了訓練充斥的便是皇帝如父親般溫和的形象,又怎能不讓她仰慕尊敬?
蘇顔惜蹙眉回望,“我是您的屬下,如果對任務有利就算一直待在那裏也是應該的。”而且如果将她送到太子身邊,就不怕太子籠絡她造反嗎?
“可在朕心裏,你與朕的女兒沒什麽差别。”皇帝揚眉申明道,而後仿佛聽到她的弦外之音般,他眸中漸漸滲出調侃的笑意,“況且說起來,太子是朕的繼承人,也就是你以後的主上不是麽?”
文中蘇顔惜的确成爲了新帝手中的勢力,并且是由皇帝親手交接給的女主。
“可現在他還不是皇帝。”蘇顔惜漠然道,“他還太稚嫩,無法讓我臣服。”
“但是你的心動搖了不是麽?”皇帝一針見血,犀利地指出了她的問題。
蘇顔惜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