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允眼睛一亮,完全沒在意這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弱點,隻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倒上酒,不以爲意地道,“你的酒又不會醉人。”
聞言蘇顔惜不由冷笑,“好啊,那你等着,下次我就拿烈酒來招待你。”
“隻要是你釀的。”尉遲允在與蘇大美人的交鋒中,逐漸已經鍛煉出來了【甜言蜜語】的口才技能。隻見她黑眸透出笑意,認真地盯着酒杯繼續補充道,“就算是烈酒,我都無所謂呢。”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蘇顔惜釀出來的酒,味道都比其他喝過的那些酒特别。不如烈酒那般澎湃辛辣,卻層層疊疊仿若包裹着不同的滋味,需要去細細品味,讓人忍不住便沉浸了進去。
“青蔗酒已經沒有了。”見尉遲允露出微微失望的表情,蘇顔惜不由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隻有百花釀,愛喝不喝。”
“怎麽會不喜歡,你釀的我都喜歡。”太子殿下忙讨好,然後又忍不住問道,“你的酒不是輕易不送人麽,怎麽這麽快就沒了?”
“我送給一個特殊的人了,不行麽?”蘇顔惜忍不住又遷怒地瞪了無辜的尉遲允一眼。
小的還知道來讨好她蹭酒喝,老的那一個倒好,竟然直接就那麽蠻橫地将全部酒搶走了!
若不是那是自家主子,她早就……哼,尉遲家的人果然沒一個好貨!
莫名又被瞪了的太子殿下深感無辜,蘇大美人今天是吃了嗆藥麽怎麽總是在發火?
而且……
特殊這個詞,還真的聽着有點不爽啊。
尉遲允皺皺眉,有些不太高興。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她也算了解蘇顔惜的爲人,她看似語笑嫣然與人好相處,實則卻仿若隔霧看花,與人或事都帶着冷清的疏離感。
——就如現在,她纖長的手指抵在下巴處,明明就姿勢矜貴绮麗地坐在那裏,身上卻仿佛沾染着輕紗似的朦胧迷霧,似乎随時都會化作輕煙消散。
她就如迷霧一般,明明就在身邊卻偏偏捉不到摸不着,讓人心慌又忍不住去探索。
尉遲允本以爲自己應該算最特殊的一個人,畢竟沒有人能讓蘇顔惜像對自己一樣親昵又放肆,也沒有人向自己一樣可以随意蹭她心愛的酒。她以爲隻有在自己面前,蘇顔惜才會展現自己的本性,也以爲在蘇顔惜心裏應該也是這麽認爲的。
然而現在,蘇顔惜親自告訴了她,那些純屬都是她自己的妄想。
真是可笑。
原來那個特殊的人,能讓她将自己所有的酒都奉上而不皺一下眉頭啊。
原本滋味鮮甜的百花釀此時喝起來也沒了味道,尉遲允抵了抵舌尖,澀澀的,似乎還有些微苦。
不對,其實她本來就從沒有看清過蘇顔惜,又談何了解呢?原來自己總是這麽自以爲是自作多情。
“你又在想什麽?怎麽這副表情,這麽嫌棄我的百花釀啊。”蘇顔惜看着青年怔然黯淡的表情,用指尖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忍不住狐疑地問道。
明明看着她這樣應該高興地猜測是不是策略終于見效了——雖然自己還什麽都沒做,可是不知道爲什麽,蘇顔惜的心裏也随着她黯然的樣子變得有些不舒服起來。
這個人,身份尊貴的太子,似乎本來就應該驕傲地站在自己面前,露出被自己調戲後臉紅的表情,又或者是跟自己沒臉沒皮地讨好鬥嘴的生動情緒,而不是現在這樣灰暗地仿若鬥敗了的大公雞般垂頭喪氣有氣無力的。
“就那麽喜歡青蔗酒?”見尉遲允還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蘇顔惜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我下次再釀一些便是,全留給你行了吧?”
……也許也沒有自己想得那麽糟糕?
尉遲允這才舍得露出些許笑顔,如果她肯主動爲自己釀酒,是不是說明自己也是特殊的?
“心眼這麽小,可不是君子所爲啊。”蘇顔惜好氣地伸手去捏太子殿下的耳垂,“居然這麽斤斤計較的,你還是個大男人麽,嗯?”
我本來就不是啊。
尉遲允傲嬌地哼哼,然後順手就将離自己稍有些距離的蘇大美人攬進了懷裏,這才覺得懷裏不再那麽空了。
蘇顔惜自覺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倚着,又狐疑地瞥了瞥她的胸前。
這麽平坦……這家夥确定是女人嗎?
剛整理好心情飄進來的007瞬間噴了,不由打着滾笑抽又滾了出去。
“以後你就不要接客了。”尉遲允抱着美人遲疑許久,終于忍不住這些天徘徊在心底的想法,惴惴地低聲說道。
她在心中不覺升起些許期待,而如果顔惜同意,她就能立刻将她贖走接進府裏了……
完全沒想到自己話有歧義的太子殿下隻是單純地想着,這樣就可以想什麽時候見蘇顔惜都可以見到,而不用總是要與其他人去掙能見蘇顔惜的機會。
蘇顔惜扭過頭橫了她一眼,那副媚态天成妖娆萬千的模樣,頓時讓太子殿下沒出息地心中火燙起來。隻見她手指輕輕點着尉遲允的胸膛,唇邊緩緩展開笑靥,豔麗又嬌媚。
“不接客呀……那俞公子要顔惜如何生存呢?”
那如碎玉落雪的聲線,在寒冷中彌漫出輕紗似的薄霧。她的尾音咬得又輕又軟,隐隐透出暧昧的誘惑。
情商低到完全沒發覺懷中美人試探的太子殿下,隻是咽了口口水,“還有我——”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突然抵在了她微張的唇上,美人媚眼輕勾,微挑的貓眼裏滿是波光潋滟的冷魅。她微帶慵懶地笑着,如同暗夜裏勾人心魄的妖魅,“怎麽,莫不是俞公子嫌棄顔惜是名萬人盡可夫的妓.女?”
好意被誤會了的尉遲允臉色蓦地僵硬起來,黑眸沉冷。
看着怔然的青年,女人又漫不經心地一笑,頓時萬彩斑斓暈開寂靜的畫卷,吐出的聲音都仿佛被沾染着江南煙雨的霧紗所彌漫——
“哎呀,真可惜呢,奴家就是這麽下.賤自甘堕落,出自青樓的身份是改不了的呢。”
望着蘇顔惜那雙透着妖娆霧氣的幽黑貓眼,尉遲允一瞬間隻覺寒氣透骨,那種由内自外的冷意竄過身體,連心底都變得冰涼起來。
有美人涼薄冷情,卻無意惑亂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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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兩人不歡而散後,太子殿下便再也沒有找過蘇顔惜。她開始瘋狂忙于公務,每日皇宮——六部——太子府三點一線規律地生活,就像是忘了自己曾瘋了般對一個出自青樓的女人着迷一樣。
——是的,女人。
尉遲允自嘲地冷笑一聲,自己莫不是做男人太久了,連喜好都變得和男人一樣了。身爲女人居然喜歡上一個女人,真是夠荒唐的。
“太子,你又走神了。”
皇帝不喜不怒的聲音響起,尉遲允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想到了那個不知好歹的可恨女人。
然而這一個“又”字,便已然暴露了太子殿下那自欺欺人的心思。
“抱歉父皇,是兒臣無狀了。”她連忙落下已在半空中停留許久的棋子,尴尬地道歉道。
“許久沒有看見太子這麽魂不守舍了,而最近朝中無事,既不是公事——”皇帝似笑非笑道,“那想必就是私事了?”
年輕的儲君殿下心中一緊,後背漸漸沁出冷汗。
她自是知道父皇手中暗衛是有多厲害的,因此自己女兒身的事她連與自己最親密的貼身宮女都沒有透露,甚至蛛絲馬迹也不敢遺留。
而現在父皇這麽問,莫非是知道了她去楚袖館還迷上了那裏頭牌清倌的事?
“說來太子現下也不小了,是該準備婚事了。”看着太子那盡力保持冷靜去還是不自覺露出警惕的眼神,皇帝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棋子,語氣興味地道,“從前是朕疏忽了,竟忘記太子也到了知人事——”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