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不多時，熱哈曼紮好了帳篷，帳篷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我跟雪人對視半天，也隻覺得渾身都冷透了，那塊碎銀塊，任憑我怎麽看，怎麽在腦海裏搜索信息，都無法找出相對應。</span>
<span>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雪山中，确實存在了一個文明，或許就是傳說中，那批從遙遠地方遷徙而來的人。</span>
<span>那雪人身上的衣服脫不下來，再加上被我敲碎了一些冰殼，矗立在寒風中，顯得十分搞笑，我看了半晌，突然又生起了一個疑惑。</span>
<span>到處都可以堆雪人，悶油瓶爲什麽要把它堆在這裏？</span>
<span>雪人面朝着東方，除了兩顆冰球做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沒有，細看下來，其實做工很粗糙。不過這也不能怪悶油瓶，他這種生活能力九級殘廢人士，能堆成人形，已經很難得了。</span>
<span>雪人在夕陽下站立，冰凍的衣角被寒風吹起，矗立向東，似乎是在等待什麽。</span>
<span>熱哈曼勸我進帳篷休息，我沒動，看着這個雪人，我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在看悶油瓶留下的遺産一樣，心境特别壓抑。</span>
<span>直到我覺得冷得受不了時才打算進帳篷，然而，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個雪人詭異的維和感究竟來源于哪裏，因爲它的位置，它矗立的位置，是在冰川的邊緣。</span>
<span>這片冰川，造型千奇百怪，有些連成一大片，有些則開開合合，形成了一道道狹窄的細縫，小的細縫，大約隻有小手指粗</span><span>，而大的細縫，有些則能容人穿過，透過這些細縫往裏看，全是堅深的玄冰，裏面冰刃縱橫，根本不适合人在裏面行動，但我此刻看着這個雪人，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span>
<span>它的姿勢、它所矗立的方位，太像了……就想一個從冰川深處走出來的人一樣。</span>
<span>雪人的背後，恰巧就是一道一人寬的冰縫，目光所及之處，冰縫裏布滿了形狀各異的堅冰，有些如刺，有些如刃，人如果走上去，就跟爬刀山差不多。</span>
<span>但這個雪人，恰巧堵在了冰縫前，背朝冰縫，面向東方，衣衫被風雪吹的獵獵作響，就如同一個從冰川裏走出來的人，正要向東方去一樣。</span>
<span>我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悶油瓶想表達的是一個方位？</span>
<span>這會不會悶油瓶害怕遺忘什麽，所以留給他自己的一個記号？</span>
<span>在雪山深處，他如果想留下記号，就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用刀刻下某種符号，因爲不管他把記号刻的多深，在無情的風雪下，記号都會很快被淹沒，唯一可以長久保存的，就是在一個不該出現雪的地方，堆上一個雪人。</span>
<span>這個雪人足夠大，并且被風雪凍成了一種半冰化的狀态，再大的寒風也不可能将它吹走。</span>
<span>假設有一天，悶油瓶真的失憶，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時，那麽他肯定會注意到這個雪人。在這樣一個地方出現雪人，無疑是很紮眼的。</span>
<span>緊接着，悶油瓶給雪人批上衣服，而批</span><span>這件衣服的意義，并不是衣服本身，而是衣服裏裝的這個銀塊。</span>
<span>或許，這個銀塊可以提醒失憶的悶油瓶去某個地方……</span>
<span>我越想越覺得可能，之前的各種疑惑引刃而解。</span>
<span>不錯，這不是悶油瓶童心未泯的行爲，而是爲了防止自己失憶，所以刻意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假設多年之後，悶油瓶真的失憶，然後循着線索來到這裏，那麽肯定就會發現這個自己曾經留下的記号。</span>
<span>這條被雪人堵住的路，這個銀塊，無一不在說明着一個事實，這前方，有我、有悶油瓶要證明的東西，這個雪人是用來指路的，而這個銀塊，則是我和悶油瓶的目的地！</span>
<span>大約是我的神情太過于古怪，熱哈曼看了我一眼，沒敢打擾，自發的取出無煙爐點燃，取了些牛肉餅幹烤，他問我：“老闆，你跟這個雪人認識？”</span>
<span>從發現這個雪人開始，我幾乎就沒說過一句話，一直在高速運轉着自己的大腦，因此，當熱哈曼說出這句話時，我過了片刻才反應果然，忍不住嗆了一下，道：“你看我和它可能認識嗎？”</span>
<span>熱哈曼幹笑一聲，道：“看您瞧的那麽入神，還以爲……”頓了頓，他道：“隔了這麽久，我已經不記得您朋友當時穿的衣服是什麽款式，不過這雪人身上這一件，似乎有些相像。”</span>
<span>他對于一個兩年前的人所穿的衣服，自然不會有太多印象，但我不一樣。說實話，悶</span><span>油瓶是一個沒有太多物質**的人，衣服款式不多，即便帶他去買衣服，也總是幾件相同款式的，對此我深有體會。</span>
<span>這件衣服雖然不是我給他買的，但這風格，貨真價實的張起靈穿衣經，絕對錯不了。</span>
<span>我點了點頭，給了熱哈曼肯定的答案，道：“就是他的，看來，咱們明天要很辛苦了。”</span>
<span>熱哈曼一邊撕牛肉，一邊擡眼看我，顯然是在詢問我什麽意思，于是我指了指雪人後面的冰縫，熱哈曼撕牛肉的動作頓時就停住了，露出一臉茫然的神情，連一向流利的漢語也變得結結巴巴，帶出了新疆語婉轉的音調：“您、您什麽意思……要去、去那裏面？”</span>
<span>我點了點頭，起身一邊嚼着牛肉，一邊凝視着眼前的冰川，由于我們現在就在冰川腳下，因此隻能看到刀刃一樣縱橫的棱角，但在我們下懸崖的過程中，我曾經俯覽過冰川的全貌，那是高低不平、顔色不一的古老冰川，這些古冰川是冰河世紀的遺物，分布的層次不一，造型差異更是大，高處鳥瞰，就像一片冰雪鑄成的刀原，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span>
<span>我已經可以想象接下來的路程會有多麽艱辛，但悶油瓶既然能進去，又從裏面出來，那麽我也可以。我一定可以！</span>
<span>事實上，光是看一眼雪人後面的冰縫，已經需要極大的勇氣，那種寒冷的、鋒利的冰刃，幾乎無處不在。</span>
<span>熱哈曼明顯震驚了</span><span>，臉色都扭曲了。</span>
<span>許久，他才聲音古怪道：“我見過爬雪山的、見過冒險沖雪的，但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敢往冰川裏面走的。”熱哈曼的神情已經完全變了，他看了被雪人堵住的冰縫一眼，道：“絕對不可能，冰川裏面，大多是封閉的堅冰，即便沒有封閉，也全部是蜘蛛網一樣的冰刺，除非你是身體上罩了機甲，否則不可能進去。”</span>
<span>我忍不住有些好笑，心說這人還知道機甲戰士？</span>
<span>确實，即便考察冰川的學者也隻在冰川外圍考察，因爲即使大多數冰川會伴随着冰縫這種解構，但都是不允許通過的，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像是劃船比賽的人逆風而行一樣，結果絕對是輸。</span>
<span>我沒有回答熱哈曼的話，原本最初，我就沒想到他會跟上來，至于接下來的路，他是一起去，還是在原地等我，對我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于是我吃完最後一點牛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睡吧，我必須要去，你随意。”</span>
<span>熱哈曼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隻是搖了搖頭，一臉不可理喻的表情，原本由于我是他的财主，因此他對我的神情，一直算恭謹，現在已經震驚的完全無法掩飾了，甚至有種懷疑我是神經病的感覺。</span>
<span>走到這個地方，手機就已經完全沒有信号了，雖然太陽落山，但實際情況，也才晚上的7點鍾左右，雖然疲憊，卻了無睡意，我翻出</span><span>了手機裏的短信。</span>
<span>事實上，我周圍的人發短信的幾率屈指可數，一般都是直接講電話，再加上認識的多半是老爺們，抱着手機膩膩歪歪實在不像話，因此我手機裏唯一的三條短信，一條來自于胖子，是轉給我的葷段子，剩下兩條都是我媽發來的問候短信。</span>
<span>當然，别以爲我是在想娘，我想的是另一件事。</span>
<span>年初，我們一家人團年時，飯後圍坐一起，我曾問過二叔，關于他宅子裏我照片的事情。之前出海鬥時，我問他地下研究室的事情，他說是爲了對付它而産生的手段，如今已經過去，就别提了。</span>
<span>他不願意告訴我，于是我沒問。</span>
<span>研究室的事情，不提就不提呗，我已經被蒙慣了，也知道真相往往伴随着一些代價，所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放棄了，但照片卻不是什麽大事情，總不至于也藏着掖着吧？</span>
<span>二叔的回答并不讓我滿意，他似乎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随口道：“哦，那是你的兩張生日照，你小時候可比現在讓人省心多了。”</span>
<span>敷衍，絕對的敷衍。</span>
<span>如果真是兩張普通的照片，爲什麽會有人來盜走它？</span>
<span>就在這時，我媽端着水果從廚房出來，大概聽到我和二叔的對話，她奇怪的問道：“照片？你小時候不喜歡照相，還真沒有留下過照片，他二叔，你什麽時候給小邪照的？我到時候沖印幾張。”</span>
<span>二叔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尴尬，這是我第</span><span>一次看二叔陷入窘境，這也讓我認識到一個事實，照片的事情、地下研究所的事情，或許，遠遠不像二叔說的那麽簡單，不止是爲了對付它的手段，肯定還有别的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