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三天後，我們到達了加羅列島，胖子一上島就找上了賣船給我們的船老大，二話不說，将人按在沙灘上一頓海扁，那船老大手下有不少夥計，都沖上來幫忙，但我們人手也不差，狠狠幹了一架。</span>
<span>胖子的郁悶之情我很能理解，花四十多萬買一艘破船，這種要人命的事情，揍他一頓算輕的。</span>
<span>路人甲上島後，幾乎沒做停留，但我們手頭上沒船，隻能等商船，因此在島上逗留了一天才啓程。</span>
<span>夜間的時候，二叔問起關于老雷的事情，我将李招四的情況說明，道：“後來我在鬥裏确實看到過雷叔他們遺留的裝備，我估計他們……”</span>
<span>二叔歎了口氣，神情十分虛弱。</span>
<span>雖然我知道這是個複制品，但複制兩個詞得意義，是一模一樣，哪怕外表不一樣都沒有關系，但他們不僅僅是外表相似，連思想都是一緻的，對于這樣一個複制品，我沒辦法狠心，隻能安慰道：“那下面氣孔縱橫，他們也可能隻是一時迷路，雷叔這個人辦事一向很周全，咱們再等一段時間。”</span>
<span>二叔看了我一眼，隻得點了點頭。</span>
<span>三天後，我們回到了杭州，二叔被送往當地醫院療養，十天後出院回了長沙。</span>
<span>悶油瓶是在我們回到杭州的第二天就走的，他走的十分倉促，僅僅在我家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背上了行囊，他找我要錢。</span>
<span>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悶油瓶是一個身價極高的窮光蛋</span><span>，我曾聽說過，啞巴張夾喇叭的價格驚人，周傑倫的出場費都沒他高，更别說還有順手倒出來的明器，但我不知道他的錢都花在什麽地方去了，自從西王母國失憶後，他更是連身份證都沒有了。</span>
<span>人在世間行走，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總會找一個落腳的地方，我懷疑悶油瓶在某個地方，肯定有一套宅子，隻不過現在他自己也忘了。</span>
<span>胖子曾推測，悶油瓶的錢都拿去養小蜜了，我覺得不靠譜，我無法想象，悶油瓶這樣一個清心寡欲的人，被一堆小蜜簇擁着，你親一口，我摸一把，究竟會是個什麽樣的場景。</span>
<span>他是個很沒有**的人，以前住在我家的時候，他從來不要東西，也從來不買東西，不抽煙、不喝酒，根本就沒有花錢的地方，我不願意虧待兄弟，一般都會放一個錢夾子在他衣服裏，裏面給他裝滿鈔票，但大多數情況下，我裝進去有多厚，他臨走時，依舊有多厚。</span>
<span>這次回來的急，人人都脫了一層皮，第一天，我們都是倒頭就睡，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這些，所以當第二天，我還渾身酸痛，悶油瓶卻背了個包找我要錢時，我甚至有些迷迷糊糊，以爲他是要吃早餐，于是道：“錢？哦，小哥，你是不是想吃包子，我讓王盟去買……”</span>
<span>悶油瓶搖了搖頭，指着自己的背包。</span>
<span>我一瞬間就清醒了，不知該說什麽。</span>
<span>在那個無名海島時，我問過</span><span>悶油瓶，他的回答是不可能。很顯然，即便交出了尼日婆顯牌，悶油瓶也不可能讓終極落在它手裏，他肯定還會有下一步動作。</span>
<span>但我沒想到悶油瓶會這麽急，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span>
<span>如果不是爲了老九門，如果不是看着我的面子上，悶油瓶大可直接毀了尼日婆顯牌。而路人甲不知是不是看中了這一點，十分高明的讓悶油瓶在尼日婆顯牌和老九門之間做選擇。</span>
<span>我不知道悶油瓶究竟是不是爲了我這個兄弟，但最終，他是将東西交出去了，所以，我們回到杭州後，日子過的很平靜，甚至我一度有種錯覺，自己似乎是回到了還沒有和三叔下鬥之前的日子。</span>
<span>東西是交出去了，但終極不能交出去。</span>
<span>這件事情，我有很大的責任，甚至，整個老九門，都欠了張起靈。</span>
<span>我清醒過來，立刻道：“我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忙？小哥，你别嫌棄我，從現在開始，你們張家的事，就是我們吳家的事。”其餘幾家，要不要報悶油瓶的恩我沒興趣，但我不行，我很清楚，悶油瓶在交出尼日婆顯牌的時候，爲我們做了多大的犧牲，因此，如果真的要走到某一步，那麽我是可以爲了張家豁出性命的。</span>
<span>悶油瓶眉頭一皺，道：“不用，你與這件事情，再也沒有關系了。”</span>
<span>不錯，不僅是我，它在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以後，整個老九門都從此解脫了。</span>
<span>我不參與進去，是</span><span>最好的選擇，因此我現在，不僅僅代表自己，還表明了老九門的立場。</span>
<span>我無法反駁悶油瓶的話，最好隻能無力的問道：“你打算怎麽做？”</span>
<span>悶油瓶淡淡道：“他們解開密碼需要一段時間，我要利用這一段時間找回所有的記憶，然後去那個地方。”我不禁沉默下來，不錯，悶油瓶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我已經完全無法參與了。</span>
<span>尼日婆顯牌的密碼裏，隐藏了終極的所在地，如今東西落在它手裏，隻要等密碼破譯出來，它一定會去那個地方，而悶油瓶尴尬的立場卻是，他要守護終極，卻又不知道終極在哪裏。</span>
<span>那麽唯一的辦法，隻有在它沒有破譯出密碼前，找回自己更久遠的記憶，一旦記憶恢複，就可以趕在它之前去所謂的終極，或許在那裏，還能做最後的補救。</span>
<span>悶油瓶用尼日婆顯牌，讓整個老九門都解脫出來，但他所面臨的，卻是一項極其艱巨的人物。</span>
<span>恢複記憶，這何其容易，他該去哪裏找？又像以前一樣，一個一個的下鬥？</span>
<span>我突然想到一個關鍵點，不禁失聲道：“小哥，難道你要回那塊隕玉裏？”這個想法，簡直讓我手腳冰涼，這太冒險了。</span>
<span>誰知，悶油瓶卻緩緩搖頭，道：“不，不是那裏，還有一些地方，我需要去證明一些東西。”</span>
<span>“我真的不能幫忙嗎？”最後，我還是不死心的問。</span>
<span>“不用。”悶油瓶淡淡的笑了一下，手</span><span>搭在我的肩膀上，道：“一切都結束了，剩下的，該由我來。”頓了頓，他又道：“我的東西先留着，兩年之後，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處理掉吧。”說完，悶油瓶背上了裝備包，淡淡道：“錢。”</span>
<span>我眼眶都是熱的，拿出了一張卡，将密碼告訴他，又塞了一些現金，道：“小哥，密碼記住，你可别再失憶了，這裏面有千多萬呢。”悶油瓶點了點頭，收起卡走了。</span>
<span>我第三次送他，一路将他送到了汽車站，那輛車是直達黃山市的長途，我不知道悶油瓶爲什麽選擇這個交通工具，畢竟我有給他弄過一張身份證，他即便坐飛機也沒什麽問題，潛意識裏，我知道悶油瓶是想避開我們，他接下來真正要去的地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span>
<span>一切事情都沉澱下來，二叔身體好起來之後，比之前還要年輕一些，周圍的人都說他養生有方，越活越年輕，但我明白，當初二叔潛意識裏，物質化的人是狀态最佳的時期，現在的二叔，明裏有五十歲，事實上，估計才三十多歲左右。</span>
<span>我一直不敢怎麽見他，那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span>
<span>直到有一次中秋回家時，我看到二叔在給三叔上香，神情很是落寞，直到那時，我才從心理上接受了這個二叔。</span>
<span>他知道我對三叔的産業無意，便自己接手了，在半年内将産業全面漂白。</span>
<span>這麽做的不止我們吳家，包括解家和霍家，</span><span>都在積極洗盤，因此漂白那段時間，各家的日子十分難過，很多胃口大的盤口紛紛鬧獨立，二叔手段比我高了何止一點兩點，有好幾個比較兇悍都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剩下的中規中矩，掃清底盤後，不願意留的，便自己滾出去。</span>
<span>那段時間，三叔留下的産業，幾乎處于一種崩潰的局面。</span>
<span>但中國有句老話，叫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在二叔的操持下，我們一邊進行較爲幹淨的古玩交易，一邊開始做玉石一類的生意。亂世黃金，盛世古董，但同樣，伴随着盛世火起來的，還有玉器。</span>
<span>我不是管家的料，便成了二把手，時常天南地北的跑貨，期間，胖子将從海鬥裏帶出來的明器銷贓，着實賣了個大價錢，這錢一共分成四份，悶油瓶那一份，由我幫他存着，多出來那一份，我和胖子拿去慰問那些死去夥計的家人，當其中一筆錢送到大奎老家時我才知道，他父母，早在兩年前，都已經去了。</span>
<span>走的時候，沒有兒子送終。</span>
<span>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我眼眶有種刺痛的感覺，難受的要命。</span>
<span>一年到頭時，胖子打電話，問兄弟要不要聚一聚，我說：“等兩年後再說，胖子，啥時候娶個媳婦兒，我也好給你兒子包紅包。”</span>
<span>胖子挺郁悶，道：“想娶媳婦啊，但怕人家說我老牛吃嫩草。”</span>
<span>我道：“呸，誰嫌棄你那是她青光眼，你也别盡挑嫩的，女人如玉，</span><span>年頭越深越好。”</span>
<span>“去你大爺的。”胖子罵道：“那你怎麽不找個年頭深一點的。”他說這話的時候，我腦海裏确實閃過幾個女人的樣子，但都是死人，我頓時苦笑不已，心說，這都是下鬥的報應。</span>
<span>期間，我和小花也聚過一次，一切真相明了，便也沒有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了，當天我們是在二叔的祖宅裏聚，我問起了關于地下室以及二叔留下黑匣子一回事，那匣子至今沒交到我手上。</span>
<span>二叔和小花對望一眼，最後二叔諱莫如深的說道：“那些都是當年爲了對付它時，所用的一些手段，現在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span>
<span>我沒說話，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追根究底，但就如一位外國學着所說，人的好奇心，和他的年齡經曆，是成正比的。我已經能夠壓下那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了。</span>
<span>第二年，悶油瓶沒有回來，我和胖子兩人在樓外樓聚會，一頓飯拖拖拉拉，吃了很久，樓外樓的女服務員都不耐煩了，最後她忍耐着說道：“先生，你們是來等人的嗎？”</span>
<span>我和胖子對視一眼，我發現胖子眼眶是紅的，不知是喝酒還是因爲什麽，最後直吃到第二天早上，我知道，自己等的人，怕是等不到了。</span>
<span>悶油瓶留下的東西并不多，大多都是我買的，幾件衣服，幾樣平常的日用品，但我沒舍得處理掉，一看到它們，我仿佛就看到了一個冷冰冰的年輕人。</span>
<span>好</span><span>吧……他其實是個老怪物。</span>
<span>2013年，那個結束了一切的人沒有回來。</span>
<span>我想，他或許是在某個地方耽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