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頭冒起了一層白毛汗,這時,老胡也移到了我們旁邊,和胖子緊挨着肩,這時,胖子也慢慢放松了捂住我的手,接着,我聽到了匕首被拔出來的聲音。
就在這一聲過後,‘趙旺’突然就沒有叫我了,周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除了石壁後那種疑似風一樣的微弱聲音,就剩下我們三人隐忍的呼吸。
安靜持續了很久,或許也并不久,再緊張的環境中,時間的概念仿佛被模糊了,我們等了很久,也不見那個聲音響起。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吸了吸氣,分别向後拍了拍老胡和胖子的大腿,示意他們我将有所動作,緊接着,我便打開了手電筒。
原本照射範圍足有十三四米的手電筒,此刻由于電量不足,光線已經很暗淡,大約隻能照到六七米開外,此刻,我的後面就是胖子,胖子和老胡則背靠着石壁。
緊接着,我沖他們二人點了點頭,打了個手勢,往前邁了三步,前面就是棧道的護欄。是由細木樁連着細鐵鏈做的簡易護欄,木樁和木樁之間都是空的,低頭就可以看見棧道下面的情況。
我将手電光朝腳下打出去,這時,胖子二人也站到了我旁邊,随着我同時往下看,隻看了一眼,我就呆住了。
就在我們的棧道下面,正爬了一個人,那個人此刻正仰着頭,臉上帶着古怪的笑意,也不知在黑暗中這樣望了我們多久。
是趙旺!
他、他什麽時候爬上來的?居然就在我們腳下?
我腿一軟,整個人幾乎要吓趴了,爬在山壁上的趙旺,屍斑已經蔓延到了臉上,身上沒有帶任何裝備,四肢如同壁虎一樣趴在山壁上,此刻,正對着我們三人詭笑。
接着,他開口道:“邪哥,拉我上去。”他的聲音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幾乎是一種嘶啞的狀态,發音都有些不清,仿佛喉嚨已經腐爛了。
我雖然被吓了一大跳,但還是下意識的伸手,想将他拉上來,但就在我手伸出去的一瞬間,卻猛的被老胡拽住了,我忍不住看向老胡,頓時發現了不對勁。
趙旺臉上的屍斑,似乎和老胡有些區别,他的屍斑,顔色更深,像雲平一樣分布着,讓人有一種很惡心的感覺,仿佛那些斑痕,下一刻就會腐爛一樣。
我下意識的,手就縮了一下。
趙旺眼神似乎暗了一下,道:“邪哥,救救我,我不想死。”老胡嘴角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一字一頓道:“他的屍斑……是真的。”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反應,甚至,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老胡的話,于是我下意識的看向胖子,胖子沒有看我,而是死死盯着趙旺,突然說了一句:“小天真,你的《葬書》白看了嗎?”說完,他猛的抽出了裝備包裏的一把鏟子,向着趙旺扒着山壁的手砸過去。
“砰!”金屬和山石交加的聲音頓時響起。
被胖子這一拍,趙旺似乎滑了一下,整個人向下縮,掉到了下面一層的棧道上,由于位置有六七米高,此刻,我幾乎看不清他的模樣,隻能隐隐約約看到一個和我一樣光着腿的人影,由于沒穿長褲,沒有了褲子寬大的遮擋,那兩條腿顯得特别細,讓人覺得好像一種畸形一樣。
胖子拍完鏟子,立刻大叫:“快,上去。”他話說完,老胡竟然也再同一時間,刷刷扯出了好幾根木樁,看樣子,竟然是要用我先去的馊主意。
就在這時,我們腳底下方,又傳來一聲聲邪哥的叫聲,我頭皮都發麻,低頭一看,趙旺竟然又爬了上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而由于剛才被胖子拍的往下掉,趙旺身上出現了很多擦傷,有些擦傷,剛好和屍斑重疊,傷口加重,露出裏面暗紅色的肉。
那不是正常人受傷後的鮮紅,而像死牛肉一樣,呈現出一種糜爛的暗紅色。
《葬書》裏,分别提到過硬屍、活屍、假屍,其中,最好對付的是假屍,最毒最力大無窮的是硬屍,而身體靈活,有些甚至跟活人一樣的,就是活屍。
活屍的種類更是難以分清,大多數的形成原因,即便是著作《葬書》的老祖宗也難以說清楚,此刻,我幾乎斷定,眼前的趙旺,早已經成了一具活屍,即便不是活屍,也絕對不再是一個活人!
這時,趙旺的一隻手一經扣住了棧道的邊緣,我甚至懷疑,他會不會學我一樣,直接一個借力滾上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就從胖子手中奪過鏟子,又一次拍上了趙旺的手,但這一次,趙旺沒有摔下去,但幾百年的棧道由于受不了我們這麽折騰,突然發出咯吱的聲音,翹起了幾塊闆。
趙旺的舉動很奇怪,似乎根本就沒有被我拍過,隻是對我道:“邪哥,鏟子太大,我抓不住,你拉我一把,下面有東西卡住我了,我上不來。”
我頭皮都發麻了,這真的是個死人嗎?這真的是個死人嗎?
黑白無常都幹嘛去了?爲什麽不把他收了?是不是在哪裏逛窯子,逛的連工作都忘了?
這他媽的、這他媽的還有點死人的樣子嗎?恐怕積屍洞裏會下跪的千年女粽子,都沒他更有‘人性’。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趙旺,隻是那隻被我一鏟子拍下去的手,竟然僵硬如鐵,沒有任何損失,正常的屍體,這一鏟子下去,手指也該扁了。
就在這時,老胡早已經将木樁拔完,踩着胖子的肩膀往上爬,這時,他吊在空中,突然吼道:“胖子,快,踩着吳邪上來!”
胖子大罵一聲,道:“靠,就他那體格,還不夠趙小子塞牙縫,小三爺,小祖宗,還耗什麽,快上去!”胖子依舊靠牆壁而站,雙腿微屈,示意我踩着他的肩膀先往上爬,接着,他道:“我先擋他一陣子,你們記的要放繩子拉胖爺上去!你們要敢扔下我,我就跟趙小子一起詐屍!”
我眼淚差點沒出來,平時嘴上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到了這種時候,還是自己兄弟靠得住。
就在這時,老胡吼道:“那小子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死了,吳邪,隻有你能拖住他。”
不願意承認自己死了?拖住他?
怎麽拖?
我們南派的土夫子,哪有摸金校尉懂的這麽多邪門的道道,但沒等我開口問,老胡就吼道:“哄,他信任你,平時怎麽哄,現在就怎麽哄!”
我心裏咯噔一下,突然就明白了老胡的意思,看着趙旺,不知怎麽,我又想起了大奎,這幾年,死在鬥裏的隊友有很多,但大奎我忘不了,我忘不了自己是怎麽對活着的他開槍的,難道現在,我又要做同樣的事情了嗎?
不願意相信自己死了?
所以……趙旺現在的狀态,是在努力模仿他活着的時候?
我猛的想起他剛才那句話:邪哥,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眼裏一陣灼熱,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滾出來,緊接着,我朝胖子吼了一聲:“你先上。”胖子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趙旺,咬牙切齒的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趙旺依舊再等我拉他,我們靜靜對視着,他的眼球漆黑而暗淡,沒有一絲屬于活人的生氣。
等胖子也爬上去後,趙旺身體已經有一半爬到了棧道上,兩條布滿屍痕的腿在下面僵硬的撲騰,我眨了眨眼,将眼眶裏的灼熱逼回去,緊接着,我用一種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平靜聲音,對趙旺道:“你剛才怎麽消失了?去哪兒了?”趙旺往上爬的動作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麽,接着,他搖了搖頭,道:“忘了。”
這時,上面傳來老胡的聲音:“他是在消失之後死亡的,不要去問他那段經曆,問别的,快樂的!拖住他!”我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個耳光,趙旺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死了,我居然還問這麽白癡的問題。
這時,趙旺整個人幾乎已經爬上來了,手一伸幾乎就能夠到我的腳,我下意識的往後退,換了個話題,擠出笑容,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肯定很假,不知道能不能蒙混眼前的死人。
“等出去了,給你放假。”
趙旺聲音嘶啞的問:“帶薪嗎?”
“帶,帶薪休假,節假日雙倍工資,以後每周給你放兩天假,公務員怎麽上班,你就怎麽上班!”
趙旺面上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隻不過,這種疑惑,更像是一個蹩腳的演員在演戲,僵硬的讓人很不舒服,他道:“邪哥,你發财了嗎?”
我幾乎已經可以聞到,從他的身上,正散發着一種很古怪的味道,那是屍體内部腐爛時的味道,我不知道胖子他們爬到哪裏了,但我此刻一個人面對趙旺,面對那張已經面目全非的臉,除了恐懼與惡心,還有一種很濃重的悲哀,我點了點頭,苦笑道:“發财了……發财了。”
這時,從上面又傳來老胡的聲音,隻不過這一次聽不太清楚,大約他們已經爬的很高。
“跳下去,讓他跳下去。”
讓他跳下去?
我看了看棧道下的無底深淵,心中一陣發寒。
怎麽讓他跳?他會聽我的嗎?
我嗓子幾乎變得和他一樣嘶啞,試探着說道:“玩蹦極怎麽樣?你從這裏跳下去,然後……然後我再跳。”
趙旺沒動,隻是,他臉上疑惑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古怪的神情,緊接着,他轉身看着棧道下面,吐出兩個字:“蹦極?”我心髒幾乎要從胸口裏跳出了,額頭上一層的熱汗,手裏握着匕首,幾乎可以想象趙旺暴走的畫面,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片刻後,他竟然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字,道:“好。”
我愣住了。
趙旺開始往棧道的邊緣走,擺出了一個準備蹦極的姿勢,張開雙臂,似乎覺得自己會飛一樣,就在他腳尖踮起,要往下跳時,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一把抓住了他僵硬的手,抓住之後我就後悔了,他娘的,我這是在幹什麽!
果然,上方響起了胖子的罵聲:“靠,姓吳的,胖爺幹脆一槍嘣了你痛快!”
我沒理胖子,看着趙旺,語無倫次道:“算了,這遊戲不是小孩子玩的,要不……要不這樣,你……”我話沒說完,被趙旺打斷了,他突然指了指上面,聲音僵硬道:“邪哥,胖老闆在等你。”緊接着,趙旺靠着山壁站立,道:“疊羅漢,你要記得拉我上去。”
我腿一軟,幾乎是顫顫巍巍的站上了趙旺的肩膀,嘴裏連聲說好:“好,好,一定拉你上去……”緊接着,我開始順着木樁洞往上攀,由于難度太大,這時候,我幾乎已經無法分心去看下面,但我總有一種恐懼,總感覺下面那具不死不活的東西,會突然抓住我的腳,把我扯下去。
恐懼讓人産生力量,我爬的更快,當我爬到這道木樁的盡頭時,突然發現,在我的頭頂上方,還有一截木樁洞,大約是老胡和胖子用其它方法弄出來的,我感覺順着往上爬,就在我手臂發顫,幾乎要把持不住時,從上面放上來一根繩子,緊接着,便聽見老胡的聲音:“抓着,我拉你上來。”
我拽着繩子,很輕松的被老胡拉上去,一上去,是一個平台,似乎是一個山洞的入口,但我來不及打量,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裏直喘氣,剛才的一幕,就想做夢一樣,甚至我現在都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但我知道,那不是夢,是真的。
緊接着,我趴到了洞口邊上,打着手電筒往下看,一看之下,我愣住了。
下面的棧道已經空無一人。
我驚了一下,立刻在石壁上搜尋,難道他也跟着爬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