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既定好的路線是不能走了,我們原地商議了一會兒,覺得還是悶油瓶說的話最靠譜,現在也隻能繞過去。
原本我們的路線是,過了亂墳溝,直接一條道往上走。
現在由于前路不通,需要繞路,因此改成了一直往亂墳溝的下遊走。也不知這一片地雷帶有多大,總之,我們一行三人,就跟尾巴一樣緊跟在悶油瓶後面。
我看着悶油瓶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不真實。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人,好像什麽都會……我很想問他,您是不是連織毛衣也會?
不過回頭一想,悶油瓶的真實年齡一直是個謎,不過可以肯定,他最少也跟我三叔是一輩的,實際年齡肯定比三叔還大,沒準還經曆過抗戰時期,汪藏海的機關都困不住他,估計拆個地雷應該不是難事。
我一路瞎想,一行人加緊腳步在草叢裏穿梭,時不時的觀察一下離的不遠的地雷帶。悶油瓶當時判斷地雷,是因爲胖子踩下去後,地雷會有卡扣聲,悶油瓶是聽到聲音才及時反映過來,我們爲了保險起見,因此雖然一刻不停的趕路,實際上腳下卻走得很緩慢。
這片草叢很大,我們在其間穿梭,還能看見一些草蜱子,不過悶油瓶受了上,繃帶上有血,這些蟲子大多一遇到我們就瘋狂的往地上鑽。
胖子在西王母國吃了草蜱子的虧,這時一看,立刻掏出敵敵畏,道:“既然有小哥,敵敵畏估計也發揮不了作用了,爲了讓它完成降臨人世的使命,我決定就貢獻給這些小蟲子了。”說完,按着噴嘴就射,我走在他後面,敵敵畏濃重的味道撲面而來,差點沒把我熏暈。
我罵了他幾句,他不聽,把一瓶敵敵畏噴完了才将空瓶子随手一扔。
這一走就走到了夕陽西下,總算是繞離了地雷帶,視野裏再也看不見裸露的黃土,全是密密麻麻半人高的野草。
此時太陽快要落山,也不是趕路的時候,我們便就地紮營。悶油瓶将周圍的雜草砍光,清理出了一塊空地,我和老胡搭帳篷,胖子負責給氣墊打氣。
我們這一次食物和倒鬥的裝備準備的很充分,但帳篷一類準備的不多,畢竟我們又不是來旅遊的,因此隻紮了一頂帳篷。
我們升起火煮了些壓縮餅幹,吃王老五醬牛肉,裝備包裏還有打掩護帶的照相機,胖子立刻提議拍一張倒鬥照,老胡說好:“十多年沒跟兄弟照相了,這張很有意義。”
悶油瓶沒有表态,坐在火堆邊沒動,胖子不怕死,将相機調好時間,扯着我和老胡蹲到了悶油瓶身後,三人在閃光燈亮起的時候,同時擺出了一個笑容。
事後我看照片,照片裏我的笑容最傻,因爲沒準備好,所以下意識牽起得嘴角顯得很怪異,老胡在我右邊,手搭在我肩上,笑的很開懷,胖子擺了個西部牛仔的造型,單手端槍指着鏡頭。悶油瓶坐在我們三個人前面,看着鏡頭的神色有些茫然。
我頓時想起了二十年前西沙那張老照片,上面的人和現在數碼相機的人,除了衣服與照片顔色不一樣,容貌卻沒有改變半分。
一時間,我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人人都渴望長生,但像悶油瓶這樣壽命漫長的人,卻活的如此辛苦,就如他自己所說,找不到與這個世界的任何聯系。
所有的人,都無法在他身邊停留,不管是親人還是兄弟,他們會老、會死,然後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沒有任何人認識自己,直到被整個時光所遺忘。
他有漫長的時光去認識新的兄弟,結識新的愛人,卻沒有時光去挽留他們。
我看着相機裏面無表情,眼光卻有些茫然的悶油瓶,心下一歎,感慨道:“日升月沉,生生死死,跟着自然的規律有什麽不好。”
胖子掏了掏耳朵,說這張照片沒照好,說我笑容牽強,破壞了照片的維和感,早知道應該把我除名在外。
老胡注意到了我的感慨,笑了笑,道:“古代的帝王将相,要都有你這一番覺悟,那就不會搞出那麽多事端了,挖陵造墓、海外求仙,哪一樣不是勞民傷财的舉動。”
我們又胡侃了一會兒,天色漸晚,便安排守夜睡覺。
按照我的想法,自然是一人守一段時間,這樣其餘三個人可以休息久一些,我剛說完守上半夜,悶油瓶便指了指我和胖子,淡淡道:“你們兩個守上半夜,我和他守下半夜。”
我覺得有些奇怪,悶油瓶的安排,會另我們每個人的休息時間縮短,但他這人做事一向不解釋,說完便鑽進帳篷裏睡覺。
我和胖子坐在帳篷外,閑來無聊便拿紙牌搭火車,玩着玩着,我突然反應過來……悶油瓶不會下這種錯誤的決定,他這麽做……究竟是不放心我和胖子,還是不放心老胡?
我皺了皺眉,覺得心煩意亂,這種處處猜忌的日子,讓我覺得很煩躁。
我之前确實懷疑過老胡,但這一路走來,老胡并沒有什麽可疑的舉動,他博學廣聞,讓我受益匪淺,說實話,我覺得他這個人不錯,相當不錯。
胖子敲了敲牌,道:“天真,輸了,該收牌。啧,是不是困了,要不你先睡,這草叢裏也出不了什麽事。”我拒絕了胖子的好意,繼續跟他打牌,打着打着,突然發現遠處的草叢裏似乎有什麽動靜,雜草晃動着,似乎有什麽東西正朝我們爬過來。
難道是蛇?
胖子一邊打牌,一邊架起了王老五醬牛肉烤,說烤出來的好吃,有吃有娛樂才是人生,幹打牌沒意思。
我放下牌,趕緊推了推胖子,低聲道:“别烤了,那邊有動靜,走,去看看。”
我倆端着槍,打了一隻小手電往草叢晃動的地方走過去,很快我便看清了,草叢裏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一串小田鼠正從裏面鑽出來,似乎要搬家,将草叢弄的搖搖晃晃。
胖子唉了一聲,道:“原來是田鼠,聽說這玩意味道不錯,我說,我們要不要逮……”我猛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胖子看前面,隻見前方的草叢也晃動起來,而且是密密麻麻很大一片,似乎有很多東西爬過來了。
緊接着,一隻足有貓大的老鼠托着長尾巴鑽到了我們的腳下,它一出來,那些毛茸茸的田鼠立刻四處亂竄,但那大老鼠速度十分快,一張嘴,就将一隻田鼠咬住了。
老鼠吃田鼠,這景象還真是少見。
那老鼠咬死田鼠後,就地幾口吃下去,随後略過我們腳邊,嗖的一下竄沒了影兒。這時,那些雜草越動越厲害,更多的老鼠從我和胖子腳邊跑過去,最後我們打着手電一看,下方的草叢,如同有風在吹一樣,蕩起一片暗綠色的波浪,向着上方湧來。
我頭皮一麻,他娘的,該不會全是老鼠吧。
胖子爆了句粗口,道:“快,躲回帳篷裏去。”我和胖子拔腿就往回跑,老鼠這東西,一隻兩隻,我一腳就踩死了,但數量一旦增多,那是要人命的。當年在秦嶺的鬥裏,我差點就栽到了老鼠手裏,現在看這陣仗,居然是比秦嶺屍陣裏的老鼠還要多。
我和胖子一口氣跑回篝火邊,帳篷的鏈子已經被拉開,顯然悶油瓶和老胡也被驚醒了,胖子嗖的一下鑽進去,動作比兔子還要快,我在他後面慢了半拍,便覺得有老鼠已經爬到了腳下。
這些東西速度十分快,我前腳進了帳篷,後腳就聽到吱吱吱的聲音,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聽得人汗毛倒豎。
緊接着,帳篷一陣作響,外面的篝火似乎也被老鼠壓滅了,橘黃的火光暗淡下去,眼前頓時黑乎乎一片。
我們四個大男人,擠在帳篷裏很緊,那些老鼠的目标并不是我們,但我們帳篷所處的地方,是它們的必經之路,一時間,帳篷趴趴作響,有很多老鼠,直接就從帳篷上爬了過去。
我都懷疑,這頂帳篷會不會頂不住老鼠的壓力,最終崩潰。
帳篷處有幾個手指粗的通風口,不時就有老鼠的腳陷進來,整個帳篷裏都充斥着一種惡臭,許久,周圍才安靜下來,我聽着已經沒了動靜,這才舒了一口氣。
娘的,都說巴蜀人傑地靈,是出了名的神仙彙聚之地,現在倒好,神仙沒見着,這一路上就沒有消停過。
我暗暗罵了一聲,出了這鬥,以後再也不來四川,正準備去拉開帳篷鏈子,整個人突然被人扯了一下,頓時栽倒在氣墊上。
黑暗中我看不清是誰在扯我,但倒下去之後,我發現悶油瓶正貼着那個通風口,似乎在看什麽東西。
我立刻小心翼翼爬起來,湊過去一看,頓時忍不住眨了眨眼,。
天呐,就在我們帳篷外面,居然有一隻比狗還要大的老鼠,長得跟小牛犢子一樣。那老鼠肥嘟嘟的,身上的皮毛油光水亮,兩隻眼睛不是黑的,而是赤紅赤紅的。
紅眼老鼠,在民間,被稱爲鼠王。
那隻鼠王行動比較慢,不急不燥,圍着還在冒火星的篝火打轉,片刻後,它轉過身,兩條後腿像狗一樣開始刨土,刨出去的土全部壓在火星上,很快,篝火完全滅了。
沒有了光源,我隻能看到鼠王那對通紅的眼睛。
接着,它似乎轉了個身,在火堆的遺迹裏叼了塊東西,接着便是咔嚓咔嚓咀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