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的話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他話音一落,我已經像老鼠一樣奮力的往前鑽,整個人前腳剛出去,悶油瓶後腳就跟了上來,緊接着,他快速回身,将被我砸開的墓磚,一塊一塊塞了回去。
砸了牆還補漏?
我搞不清楚悶油瓶在做什麽,剛想發問,悶油瓶已經将墓磚塞好,緊接着說了一句:“走。”說完立刻往前跑,我忍不住想罵娘,趕緊跟了上去,匆忙間回頭一看,隻見被塞回去的墓磚之間,竟然流淌出暗紅色的血迹,血迹蔓延到了地闆上,仿佛在爬動一般。
我來不及看更多,手電筒的光芒已經一閃而過,最後隻能咬牙緊跟在悶油瓶身後。
很快,我們沿着抵肩的狹窄石階跑到了盡頭,悶油瓶閃身出了夾角,大約嫌我速度慢,在我手臂上拽了一把,将我整個人扯了過去,緊接着,肩膀用力一頂,将書櫃推回了原位。
這一系列動作極快,我根本反應不及,這時我才發現,悶油瓶的手臂上多了一道猙獰的傷口,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鋪了地毯的書房内,印出一片血紅的印記。
我驚了一下,想象不出剛才短短的一瞬間,悶油瓶究竟在與什麽東西搏鬥,居然片刻間就會負傷,而且看他現在的舉動,那個東西似乎沒有被消滅。
我張了張嘴,剛想開口,悶油瓶突然比了個手勢示意我不要開口,随後側耳,似乎在傾聽什麽。我頓時被他的動作搞的緊張不已,待在原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片刻後,他搖了搖頭,道:“沒事了。”
我見他傷口處十分猙獰,而且還在流血,頓時也顧不得問,連忙道:“小哥,你先等等,我去找些傷藥。”我在抽屜裏找到了一些急救藥品,幫忙給悶油瓶做了簡單的消毒包紮,期間,悶油瓶不發一語,低着頭似乎在思考。
“小哥,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活屍。”悶油瓶淡淡吐出兩個字。
我心裏驚了一下,活屍?二叔的地下室還有活屍?
當年魯王宮的血屍就是活屍的一種,悶油瓶也是惡戰很久才拿下,而且活屍的形成十分不易,并不是靠風水地氣就能自然形成,少不了要玉傭一類的寶物,那麽二叔的地下室,怎麽會藏着一具活屍?
就在我思考關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了書桌,這一看,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剛才我隻顧着給悶油瓶找傷藥,沒有注意房間有什麽變化,此刻才發現,那隻原本放在桌案上的木箱子,竟然消失了。
我立刻想到悶油瓶說的黑影男人,難道被那個人拿走了?
聯系到爺爺筆記本上的内容,我立刻坐不住,迅速将櫃子翻了一遍,這時,我在窗戶上發現了一個腳印。
那個人是翻窗走的。
想也沒想,我立刻下了樓,奔到窗戶底下,或許是由于山間的地氣潮濕,窗戶下的草坪上,留下了清晰的足印,那排足印一直到了草坪的盡頭,盡頭處是爬滿牽牛的鐵欄杆,看來那人順着欄杆逃走了。
此刻,我的腦海裏亂成一團。
二叔突然消失,我擔心是有什麽勢力在背後搗鬼,因此爲了不引起注意,才特意和悶油瓶在夜晚潛入祖宅,沒想到事情遠遠超出我的預計,即使是在夜晚,我們還是被人發現了。
這麽看來,一直以來,就有一個人,或者是一批人監視着祖宅,否則,爲什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那麽,這個人究竟是誰?
此刻,離那人将我們關在鐵門裏,至少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即便現在去追,也難以查到線索,我站在草坪的盡頭處,心中煎熬如同一鍋沸騰的油。
那個人将我們關在鐵門裏,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逃脫出去的,而這座祖宅已經空無一人,也不會有人發現我們被關在地下室,那麽接下來的遭遇不言而喻,我們會被困死在裏面,也就是說,那個人是想把我們困死在裏面。
我無法想象,這次如果不是有悶油瓶在身邊,我究竟會有怎樣的遭遇,即便不被困在裏面活活餓死,也會被那些離奇起屍的粽子撕碎。
一連串的迷霧接踵而來,但我卻一絲頭緒也沒有,就在我被自己逼的想大喊大叫時,悶油瓶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道:“附近已經沒有人了,回去吧。”
我點點頭,明白悶油瓶的意思,那個人取走了那隻木箱子,想當然的,他也會帶走一切有用的線索,我和悶油瓶即便再查下去,估計也是一無所獲。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這棟豪華的祖宅我實在呆不下去,便帶着悶油瓶走下山的路,到了保安亭時,那中年大叔已經枕着小說在打瞌睡,沒有發現我們。
晚上很難打到出租車,我帶着悶油瓶到了沒有路燈的馬路邊上,才發現自己走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此刻進退兩難,再一看悶油瓶手臂上的傷,我頓時覺得自己變成了豬腦,早知道就該在祖宅裏住一晚,以前又不是沒睡過,大不了,就當自己是在鬥裏。
但我們運氣還好,我尴尬的站在夜風中,等了沒多久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是準備回家睡覺,我好說歹說,又加了錢,才肯載我們回去。
回到酒店已經是早晨五點半左右,我匆匆洗了個澡,身體雖然疲累,但倒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都是最近發生的事情。
消失的二叔,去抹殺小龍女的路人甲,祖宅裏的地下室,活屍,監視祖宅的人,還有那隻被鄭重其事鎖起來的箱子,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團迷霧,我走進這團迷霧裏,卻理不出任何思緒。
二叔究竟去了哪裏?爲什麽會如此巧合,以兩個月爲期限。難道兩個月後,會發生什麽重大變故?如果小龍女落入‘它’手中,如果路人甲行動失敗,那麽接下來等待我的将是什麽?這件事,從雅布達出來之後,甚至連胖子都被牽扯了進去,事關我身邊兩個重要的人,我現在就是想脫身也做不到了。
煩躁了很久,直到大腦抗議似的脹痛起來,我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悶油瓶正躺在床上發呆,目光看着天花闆,毫無焦距,仿佛穿透了時空,手臂上依舊是我昨晚簡單處理過的傷口,根本沒有再換過藥。
本來想着雅布達一行後,讓這個出生入死的兄弟過上舒心的日子,沒想到十多天不到,又爲了我負傷,一時間我心裏很憋悶,便對悶油瓶道:“我二叔的事情,現在也找不到線索,算了,咱們回杭州,他早晚會自動獻身的。”悶油瓶大約沒想到我這麽幹脆,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兩下,接着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告别了父母,回了杭州。
臨走時我在火車上給老雷打電話,希望他如果有二叔的消息,能第一時間告訴我。當時悶油瓶救坐在我旁邊,撐着手看窗外流動的風景,我想了想,忍不住問道:“小哥,你跟老雷是什麽關系?”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他是黑背老六的後人。”黑背老六?我驚了一下,手裏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到了桌子上。
當年,爺爺準備将二叔培養成吳家的繼承人,吸引‘它’的注意力,結果最後吸引‘它’的,反而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三叔,二叔至此開始低調做人,甚至斷絕了一切與倒鬥有關的事情。
我開了古董鋪,整天想着宰肥羊,發次大财,也好買棟闊宅子,換了那輛小金杯,三叔做起了堂口的生意,在倒上,也是一跺腳震三響的人物,但隻有二叔甘于平淡,開了一間小茶館,一個人過了大半輩子,如同一個隐形人。
我一直以爲,二叔已經因爲三叔的事情而心灰意冷,徹底遠離了老九門的事情,即便最後三叔與解連環調換身份,二叔即便知情,也一直甩手不管,但現在我才發現,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或許,二叔這些年的生活,遠不像表面所見的那樣平靜。
當年因爲那件事情所産生的分歧,使得二月紅、齊鐵嘴、黑背老六以及我爺爺開始暗地裏進行反抗,後來的結果是,除了吳家,其餘三家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我一直以爲,另外三家已經被人從這個世界上抹殺掉,但現在,悶油瓶卻告訴我,老雷是黑背老六的後人,而且這個黑背老六的後人,不僅跟在我二叔身邊,而且似乎還是死忠派。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難道二叔一直跟其餘三家有聯系?
我目光不由看向悶油瓶,事到如今,唯一活的最久,知道的最多,而我也可以問的人,似乎就隻有他了,但沒等我想好怎麽開口,悶油瓶已經搖了搖頭,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迷茫,淡淡道:“吳邪,我并沒有恢複所有的記憶,還有很多事情,我并不知道。”
看悶油瓶迷惑的眼神,不像是假的,但我沒忘記他的影帝認證書,于是換了個方法,小心翼翼的探問道:“那你還記得多少?”
悶油瓶沒有回答我,目光怔怔的盯着我,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心道:兩個大老爺們這樣看着多别扭,但很快我就發現,他眼睛雖然看着我,但目光卻是毫無焦距的空虛,仿佛透過我的身體,看向了很遠的地方,這種表情,很像是在回憶什麽。
我以爲他是想起了什麽,爲了避免打擾他的回憶,連大的動作都不敢做,但很快,一件令我抓狂的事情産生了,因爲這個該死的悶油瓶子,居然睡着了。
我立刻知道自己被悶油瓶耍了。媽的,這小子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現在不就問你一個問題,居然又用演技來敷衍我。
我有一種想掐悶油瓶脖子的沖動,但這也隻能想一想,我還不想聽到自己脖子被擰斷的聲音
回杭州後,我沒能從悶油瓶嘴裏套出什麽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但後來我旁敲側擊問了幾次,悶油瓶沒有回答,安安靜靜的曬太陽,我一想也認栽了,既然他不想說,而且也安分,我何必非要将他牽進來。
本來,我最初的打算就是将悶油瓶從青銅門裏救出來,希望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過上安定一些的生活,至少能找到存在的意義,其實意義這個事情,找個女人,生兩個孩子,有了牽絆,就什麽都全了。
現在悶油瓶既然說自己忘了,我這個做兄弟的,何必爲了自己的事再将他扯進來。一番思量之後,我沒再去思考悶油瓶的記憶是否真的恢複,也沒有再想過從悶油瓶身上下手,但又實在找不出線索,最後隻有認命去等那兩個月的約定。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是看着日曆渡過,每天看日曆,看完日曆掐着表過,偶爾照一次鏡子,發現鏡子裏的人一臉頹廢,事實上,我真的快要将自己逼瘋了。
我雖然不是個很主動的人,但這種數着日子,等待行刑的感覺并不好過,我不知道兩個月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二叔會不會出事,小龍女會不會死,路人甲會不會活着,甚至胖子會不會被連累。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無法自己做主,隻能等,隻能等,這種感覺讓我的大腦整晚處于脹痛狀态,整個人如同遊魂一樣,時不時就将目光放到日曆上。
再這樣下去,我或許真的會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