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雖然知識廣博,但在照顧自己方面實在很将就,一天一頓飯,隻要餓不死就不會主動找吃的,我臨走時跟個老媽子一樣,吩咐趙旺要按時給他叫飯,話還沒說完,悶油瓶已經背了個包裹,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走吧。”
我沒反應過來,他這是要一起去?我回家?他跟着幹什麽?
剛想問爲什麽,悶油瓶卻主動開口,淡淡道:“不要問,我保護你。”我心裏一驚,渾身如同潑了一盆涼水,連悶油瓶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那麽路人甲……他究竟能不能成功?
兩個月……爲什麽他會以兩個月爲期限?
我回長沙,先去了父母家,難免被他們逮到一頓好訓,說我連爹媽都忘了,一個多月,連電話也不打一個,我連忙讨饒,準備給家人介紹悶油瓶,順便告知一下悶油瓶的個性,免得爸媽覺得我朋友禮貌,結果話沒開口,悶油瓶突然淡淡笑了一下,禮貌開口:“伯父、伯母,我是吳邪的朋友,叫我小張就好了。”
操!我怎麽忘了,這小子是影帝啊!小爺我供你吃供你喝,就差沒造一座神殿奉起來了,你這麽能演,平時給我個好臉色會死嗎?會死嗎!
接下來的事情,悶油瓶到沒有讓我操心,話雖然不多,但也不會闆着一副死人臉,吃飯間,我打聽二叔的事情,我爸笑道:“你不是最怕你二叔嗎?怎麽今天主動問了。對了,他媽,老二那天打電話怎麽說來的?”
“說是要出門辦事,得兩個多月吧。”
兩個多月?我心中一動,是巧合還是意外?
我覺得這事有蹊跷,當天在家休息了一晚,覺得還是得問老雷,第二天一張,我奔向二叔開的茶樓,裏面的服務員客客氣氣的請我進去,我帶着悶油瓶在包廂坐了半晌,老雷才踱步過來。
依舊是面無表情,穿了一身黑色的唐裝,到是跟我二叔的架勢很像,一見我,先是一愣,随後将目光移向了我身邊的悶油瓶。
我正想着,他突然快步走到了悶油瓶旁邊,一向冰冷的神情,竟然出現一絲裂痕,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一幕,讓我想起了霍老太第一次和悶油瓶見面時的場景,頓時心下一驚,沒等我開口,老雷嘴角動了動,雙膝一彎,筆挺的身軀竟然直直朝着悶油瓶跪了下去。
還好我已經曆過這種場面,否則還真不知道作何反應。
悶油瓶正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瞥了老雷一眼,在他跪下的一瞬間,單腳一擡,穩穩抵住了老雷的膝蓋,緊接着,就像電視劇裏演的一樣,老雷身形猛的又挺了起來。
這、這不對勁啊,我知道霍老太給悶油瓶下跪的原因,但這姓雷的是什麽來路?難道他也是老九門的人?
我疑狐的目光在老雷身上上下掃視,他似乎十分激動,一向鋼鐵般生硬的臉,因爲悶油瓶的動作,嘴唇竟然微微發抖,我忍不住問:“這個……你們認識?”
老雷依然無視我的存在,看着悶油瓶的目光不斷閃動,仿佛是遇見了闊别多年的親人,看的我渾身一震惡寒。
“當家的。”老雷突然哆嗦的喊出了一句。
還好沒喝茶,否則我一定會噴出來,當家的?這是什麽叫法?我看向悶油瓶,覺得他有必要給我一個解釋。悶油瓶眼神平淡如水,緩聲道:“不認識,我失憶了。”
失憶?啊呸,這小子兩年前就恢複記憶了,這事又不是什麽秘密,跟我玩什麽失憶!
我忍住想拆穿影帝真相的沖動,起身打了個圓場,将凳子踢到老雷屁股下面,笑道:“雷叔,你這是幹什麽,這不是吓唬我麽?來,坐着,我今兒個來,是有事要請教你。”
老雷這才收回看向悶油瓶的目光,半晌,将我推到當中的位置,挪到了右手邊,挨着坐下後,臉色又恢複的陰沉,隻不過低着頭,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中國曆來以左爲尊,過去的時候,人們行禮抱拳,都是左手包裹右手,左爲尊,右爲卑,左爲善,右爲惡,有懲惡揚善的意思,也代表尊敬之意,我看着老雷這個舉動,心裏咯噔一下,有些後悔不該讓悶油瓶陪我走這一趟,我一個老大爺們,在鬥裏雖然不濟事,但出了鬥,也能以一敵三,幹翻一幫人,現在倒好,本想讓悶油瓶過清靜些的日子,誰成想,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悶油瓶癱在椅子上,目光靜靜望着天花闆,仿佛那上面有一個活色生香的大姑娘,老雷抿着嘴坐在我下首邊,一聲不吭,既然他不說,那我也犯不着主動挑起悶油瓶的事,便笑呵呵的給老雷倒了杯茶:“雷叔,聽夥計說,最近堂口裏的事情,都辛苦你了。”
老雷這才擡頭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旁邊的悶油瓶,片刻後,他神色恢複如常,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道:“爲二爺辦事,應該的,小三爺肚子還痛嗎?”
我想起上次逃跑的事情,尴尬的笑了笑,道:“雷叔别跟我們小輩計較,上次的事情,我給您陪不是了。”嘴上說,心裏卻在開罵,小爺要不是想套你的話,鬼才理你。
好歹是小三爺親自敬的茶,他還算給面子,雙手端起來抿了一口,随後道:“什麽事?”
“我二叔最近可好?”
老雷道:“二爺出去了。”
我趕緊問:“去哪兒?”
老雷起身準備走,面無表情道:“二爺的去向,我當手下的沒辦法知道,這個得小三爺你自己問。”
我有些忍不住了,冷笑一聲,道:“我敬您一聲雷叔,您可給我些面子。這是我們吳家的家事,您捂的這麽嚴,有趣嗎?”
老雷目光猛的看向我,如同利劍一樣森冷,冷冷道:“既然是你們吳家的家事,你來問我做什麽?我隻聽二爺的,你算什麽東西!”
我整個人一噎,仿佛被人扇了個耳光,就在我忍不住發飙,有種想要揍人的沖動時,悶油瓶突然起身,道:“吳邪,走吧。”
什麽?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悶油瓶已經揣着手往門外走,與老雷擦肩而過時,他突然頓了頓,面無表情的看了老雷一眼,那一瞬間,由于角度的原因,我看不見二人的眼神交流,但就在這一瞥過後,老雷似乎身形一震,随後不着痕迹的後退一步,讓出了通道。
悶油瓶一轉身就沒了影,我擔心這個職業失蹤人員,也知道在老雷問不出什麽,便趕緊追了上去,片刻後,跟着悶油瓶的身影,走進了一條巷子裏。
“小哥,你等等,我事情還沒問清楚,你怎麽走了。”
悶油瓶轉過頭,淡淡道:“他說了,讓你自己問。”
我忍不住想罵娘,操,我自己問,我問誰去!
等等……突然,我腦海中一個激靈。
不錯,老雷明知道我失去了二叔的行蹤,他怎麽會說出這麽一句話?這話看着像挑釁,但在昆侖鬥裏,我對老雷的性格也算了解,他不像是會耍嘴皮子功夫的人。
那麽,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二叔吩咐的,不能透露他的行蹤?這件事是否跟路人甲那件交易有關?事到如今,或許路人甲口中所說的交易,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有可能,那筆交易真正的對象,并不是姓齊的,而可能是路人甲背後的勢力。
想到這兒,我整個人呆立當場,如果真是如此,那麽這件事的牽連就相當廣泛,二叔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既然不想被人知道具體行蹤,那麽便是老雷也無法探知。
而老雷讓我自己去問,顯然,他也希望能得到二叔的消息,但是……我自己問,我該問誰?
跟二叔有關的人在我腦海裏過了一遍,但仔細數下來,人物少的可憐,無外乎三個人,我父親,我媽,還有老雷,剩下的要說親密,大約隻剩下我和三叔。
以前我一直以爲三叔與二叔不和,但真相浮出水面後,我才能理解二叔那種複雜的感情,或許那并不是厭惡,而是難以面對。
如今,爸媽與老雷那裏都得不到信息,三叔也不可能托夢告訴我二叔的消息,剩下的,想來想去,最應該知道二叔去向的,反而是我這個吳家唯一的獨苗,這件事情,在外人看來,想當然就是如此,但偏偏我這個當事人,卻是一頭霧水。
就在我思考關頭,我下意識的看了悶油瓶一眼,發現他正低着頭,看不清表情,陽光拖出了一條瘦長的陰影,我突然想起現在時間已經不早,爲了找老雷,一大早起來就往茶樓趕,除了幾杯茶,連早飯都沒吃。
想到這兒,我決定還是先喂飽自己和悶油瓶的肚子,我餓兩頓到沒啥,要悶油瓶餓壞了,以後還怎麽砍粽子,于是我甩了甩頭,先帶着悶油瓶吃了些長沙的特色小吃,看着他面無表情咀嚼的樣子,覺得很有趣,有一種爲人父的快感,一時間有些感慨,老婆孩子熱炕頭,現在想來,這也算是一種幸福了。
下意識的,我想到了張博士,如果我和她之間沒有這麽多阻礙,沒有那些該死的謎團,或許我們已經縮一個被窩,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我要像喂悶油瓶一樣,把我兒子喂的結實健壯,把我女兒打扮成一位小公主,想着想着,我歎了一聲,父愛泛濫之下給悶油瓶夾了一條雞腿,狗腿的說道:“小哥,多吃點,瞧你瘦的。”
悶油瓶頓了頓,筷子一撥把雞腿還給我,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淡淡吐出幾個字:“不衛生。”
我被這句話打擊了很久才恢複過來,想想自己剛才的舉動,确實又傻又惡心,于是低頭吃飯,一邊吃一邊想二叔的事情,該問誰呢?
想着想着,我突然噎了一下,腦海裏瞬間冒出了吳家老宅,一件久遠的事情浮現在腦海裏。
我大學畢業那一年,在三叔的鼎力相助下,得到了西冷印社,開起了和專業完全不對口的古董鋪,開業那天,三叔封了大紅包,二叔隻給了我一把鑰匙,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二叔一個人,有空常回來看看。”現在想來,老宅子的鑰匙,除了二叔,隻剩下我有一把鑰匙。
老雷那句話,并不是随口而言,顯然他知道什麽,或許是二叔臨走時,曾經暗示過老雷,隻有我才能找出他的消息。我向來和二叔不親近,能夠共通的地方更是少的可憐,如今細細一想,似乎隻有吳家老宅這一條路,我當即将自己的想法告訴悶油瓶,準備回一趟吳家老宅。
二叔這一次突然消失,實在蹊跷,我怕是有人在暗中搗鬼,便計劃,夜探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