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依靠着這種神奇的身體機能,帶着彼得又連續向東走了兩天,這真是一件神奇到無法想象的事情,兩個人六天六夜沒有水源和食物,一直持續着徒步沙漠的強度運動,居然可以活到現在,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但在走到第三天後,這種突破性基因保護也支持不住了,我的肌肉逐漸開始出現抽搐的症狀,我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臂,發現自己已經瘦的皮包骨了,又黑又幹,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像曾經在埃及看見過的木乃伊。
就這樣,我撐着打顫的肌肉又走了一程,最後再也忍不住,撲倒在了沙漠裏,在跌倒之前,我看見前方,似乎有一片綠洲。
綠洲……綠洲,是我的幻想嗎?
還是真實存在的?
我們跌在沙裏,誰也動不了,連眼睛都是半睜着的,我的眼光一直狠狠盯着那片綠洲,很久,它都沒有消失。
難道那是真實的嗎?
我掙紮着想起身,但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最後,我開始在沙漠裏,如同癱瘓病人一樣攀爬,彼得看見我的動作,很怕我會消失,于是也跟在我後面爬,我不知爬了多久,最後随着一個沙丘滾了下去,到處都有沙往我鼻孔裏鑽,最後我徹底暈過去了。
我想,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因爲突破性基因保護,已經無法幫助我了,六天六夜,還好,還好我沒有死在那個地方。
我以爲自己肯定會死去,但我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醒過來的一天。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張床上,中國人稱之爲炕,是用沙子合了河泥弄起來的,接着,有一個女人走到我跟前喂我喝水,她對我說話,可惜,我中文不好,而且我隐約覺得,她說的也不像中文,看她的打扮,她應該是位于中國新疆的少數民族。
彼得在另一張床上,他情況要遭的多,至今沒有醒過來。
我整整在床上躺了兩天,其間一直是那個女人在給我喂水喂飯,我很感激她,雖然什麽也做不了,但我在祈禱時,請求上帝保佑這個好心的中國姑娘。
第二天,彼得也醒了,與我一樣,瘦的皮包骨,隻不過,他顯得更不對勁了,如果說之前,他神經兮兮的像一具木乃伊,那麽現在,他簡直就是一個木乃伊,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既不說話,也不動作,隻偶爾瞪大眼,嘴裏說着連我都聽不懂的胡話。
這期間,有很多人來看我們,大約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外國人,因此顯得很好奇,但他們都是善意的,給照顧我的姑娘送了不少吃食,還有些小孩子,光着屁股,用黑溜溜的眼睛害羞的看着我。
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好。
修養到第四天的時候,我勉強可以下床,也可以走動走動,由于肌肉損傷的厲害,我幾乎每一步都在打顫,那個好心的姑娘有空時,就會來扶着我。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于是指着自己,反複将自己的名字說了好幾遍。她明白過來,被陽光曬的黑黃的臉上,露出一個害羞的笑容,旋即也指着她自己,反複發了一個音。
那個音,好像是:卡拉。
姑且就是卡拉吧。我發現,之前看見的那片綠洲是真實存在的,不僅存在,綠洲上還生存了一群善良的中國人,但這個綠洲上人數不多,空置了很多土牆房,大約有許多人已經遷出這片綠洲了,因此綠洲裏現在剩下了不到幾十人,人少了就寂寞,所以我和彼得的到來,受到了熱情的歡迎。
當我的身體恢複到可以自己慢慢行走時,綠洲上的人們舉行了一次篝火晚會,我們雖然語言不通,但那一晚玩的很開心,宴會過後,我看着未盡的篝火,想起了在那裏死去的同伴和失蹤的導師,所有的好心情都沒有了,隻剩下深深地悲痛。
這時,卡拉将我的手放在她的小手中,用雙手包裹起來。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種名爲包容的力量,這種力量讓我一下子臣服于她,這個害羞、心善、勤勞的中國姑娘,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黃黑的皮膚,竟然是那麽可愛。我用力反握住了她的手,她又害羞了,低着頭半天沒看我。
我的身體雖然在逐步恢複,但突破性基因保護啓動的副作用太大,我在綠洲裏呆了一個星期都沒有完全恢複過來,彼得更不用說,他的狀況比我更加糟糕,我幾乎懷疑,他是不是變成了植物人,但偶爾,他又會突然說幾句沒有意義的話,也會突然站起來。
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下決心,在休整一周,我必須帶着彼得回德國去,其實,我知道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中國姑娘,于此同時,我也在心中下定決心,等回國安頓後,我還有來中國,帶她離開幹涸的沙漠,我會學習她的語言,她也一定樂意學習德語,我們的未來會很幸福,我向上帝發誓,我會安定下來,再也不會爲了考察而去危險的地方,我要帶着卡拉,過幸福的日子。
我學會了基本的語言,比如水、食物或者我要出去之類的,但正常的交流還是很困難,那晚,我不知要怎麽跟卡拉表達我的想法,我有些害怕,如果不跟她說清楚,萬一我回德國後,她嫁給其他人怎麽辦?
我拉着卡拉的手,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反複用德語對她說着:等我回來,我想做你的新郎。卡拉一臉茫然,最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我急了,摟着她就吻了下去。
最後我後悔了,中國姑娘都是很害羞的,我會不會吓到她了?
放開卡拉後,她果然被我吓到了,一副呆呆的表情,但她沒有拒絕我,片刻後,她羞紅着臉,用濕漉漉的眼神偷看我,卻沒有放開我的手。
我心髒幾乎都在顫抖,低下頭又吻了她一次,慢慢的,她也開始回應我,我們的感情沒有語言,卻如同烈火般的燃燒起來。那一晚,我反複用德語訴說着對她的愛戀,她依偎在我身邊,一直坐了很久。
我不斷在心底對自己,對上帝起誓:我會給卡拉幸福。
後天,後天我就要啓程了,那一天,我的心情都很不好,卡拉要去幹活,我拉着她的手,向她比手勢,最後她明白過來,知道我要離開後,哭的很厲害,我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我突然發現,中國的姑娘哭起來,比任何國家的女人都更讓人無措,最後我抱着她坐了兩個多小時,她終于平靜下來,我将自己已經停止行走的腕用指南針戴在了她纖細的手腕上,那上面,和我胸前的懷表一樣,有我最爲珍貴的照片。
那晚,我們纏綿了很久,天明,當我準備着動身時,我突然發現,彼得不見了。
我以爲他又突然發瘋,竄到其他地方去了,于是跟卡拉兩人四處尋找,但找遍了周圍都沒有蹤影,我急了,卡拉便找了綠洲裏的其他人,所有人都幫忙尋紮,一直從天明找到天黑,綠洲都所有地方幾乎都被找遍了,夜晚舉着火把集合時,突然有人高喊了幾句。
我不知道他喊的是什麽,但隐隐聽懂了幾個詞彙,似乎是說人少了。
我雖然來得時間不長,但這裏的人并不多,又加上他們很熱情,因此全部都記熟了,聽到這幾個詞彙,我連忙去數人數,這時我發現,原本我們有三十七個人去找,而現在回來集合的,竟然隻有二十九個人。
還有八個人哪兒去了?
顯然,不隻我發現了這一點,其他人也發現了,他們舉着火把,站在一起議論紛紛,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他們對這片綠洲太熟悉了,怎麽會有人無故消失呢?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通過衆人的語調和表情可以看出,大家都很着急,我也同樣着急,因爲我已經把這些中國朋友,當成了親人,如果因爲我們的到來,而給這裏帶來災難,那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由綠洲裏的一位長者出面說了幾句,接着,他又召集了更多的人,這一次,連老人都出動了,出了小孩和幾個留守的女人,整個綠洲七十二口人,包括我在内,我們點着火把,分爲八路,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搜索。
這片綠洲在白天看來很漂亮,青翠的旅人蕉裏,有可以拯救生命的乳白色液體,就像母親的乳汁,高大而堅強的仙人掌,頂端開出或黃或紅的花朵,爲荒涼的沙漠帶來鮮花的美麗,綠洲裏還有一條清淺的河流,那是自塔裏木河湧來的地下水源,正是這片水源,滋養出了繁茂的綠洲。
但一到夜晚,這些白天看來美麗的東西,就隐藏了巨大的危險,旅人蕉上,很可能盤庚着毒蛇,仙人掌叢裏,或許栖息着蠍子,我們這隊人馬,一直舉着火把往前走,直走到了綠洲邊緣,也沒有任何人類的蹤迹,既沒有找到彼得,也沒有其他失蹤的人。
他們或許是迷路了,或許現在,已經與其它隊伍彙合了。事到如今,我隻能這樣期待着。
但當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回到聚集地時,沒有任何一支隊伍反應有遇到失蹤的人,而與此同時,更大的恐慌出現了,因爲我們的人數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