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接連穿行了一個時辰,沒有任何異動,最終,我們出了綠洲,外面是一片沙漠。
此刻,天上的月亮圓如玉盤,散發着皎潔的光芒,月色下的沙漠,隐隐綽綽,如同籠罩了一層輕盈的薄紗,白天黃色的沙粒,此刻仿佛海沙一眼,帶着些潔白的光芒。
我回身看了看身後密布的蕉林,頓時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看着腳底的沙粒,竟然有種親切感。想必其它人也和我有同樣的感覺,我們靜靜的在邊緣矗立了會兒,才向着沙漠邁開腳,逐漸遠離那本詭異的綠洲。
夜色下,張博士拿着指南針辨别方位,随即手一揮,道:“繼續往西。”她的意思很明白,繼續往沙漠腹地走,她還沒有放棄。
胖子一聽來了精神,立刻拍了一通馬屁,贊美張博士氣概沖雲天,巾帼不讓須眉,可是姓張的不像阿甯,隊伍裏死了人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張博士面無表情,胖子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心情也十分不爽,我們又悶頭在月色下行了半個多時辰,最後我覺得不對勁,于是說道:“還是找個地方紮營吧,夜晚在沙漠徒步,不安全。”
誰知張博士皺了皺眉,道:“晚上蟲蛇隐蔽,是最好趕路的時候。”
我沒想到她這麽固執,于是道:“爲什麽當初老向導一定要到了胡楊林才肯紮營?難道他沒跟你們說過原因?當時我們三個在沙地裏露宿,沉沙襲來的時候,直接就被活埋了,而你們卻一點事情也沒有,這還不能說明道理嗎?”
或許是我的說法打動了她,張博士微微沉吟一聲,道:“聽你的,紮營吧。”話雖這麽說,但究竟該在哪裏紮營也沒人說的明白,最後,我們按照慣例,找了塊凹地紮營,這樣可以避免風沙。
張博士等人帶的都是國家配備的裝備,比較先進,帳篷布也不知是什麽材質,比我以往接觸的都要結實,撐開後,裏面可以容納四個人。
我們紮了兩個帳篷,四個男人擠一個,兩個女人住一個,那個中年人也不跟我們搭話,很早就睡了,沙漠裏比較無聊,一行人白天折騰的厲害,四眼和胖子都早早睡了,我背上的傷口痛的厲害,再加上腦袋裏雜七雜八的事情堆了一堆,因此睡不着,便出了帳篷準備抽根煙,誰知卻看到張博士正打着手電讀那本日記。
不是已經讀過一遍了嗎?還讀個什麽勁?
難道那上面的東西很吸引人?
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覺得挺尴尬的,便指了指上面的德文,道:“寫了什麽?”她又看了半晌,才搖頭道:“是個日記本,不過,這上面記錄的東西,很……很詭異。”我看她似乎不打算隐瞞,便虛心的請教,姓張的點點頭,修長的手指挨着筆記本,開始翻譯。
這是一本無頭日記,三分之二的部分都爛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模糊不清,因此張博士翻譯的有些吃力。
從能辨認的地方開始翻譯,是一段沒頭沒腦的話,記錄如下:
……上帝,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還能活着出來,但是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裏?這片沙漠太大了,沒有導師的帶領,我和彼得該怎麽走出去?
接下來是第二篇日記,這篇日記有更加詳細的記載。
天氣:陽時間:1948年7月26日地點:塔克拉瑪幹嘎達綠洲
當我拿起這支筆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麽寫下去,這一個月,我所經曆的事情,簡直是我的噩夢,但時間已經不多了,這片綠洲,正在被惡魔吞噬,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我現在必須寫下些什麽,來記錄這件事情,這片綠洲,已經被惡魔占領了……
這件事情,必須要從那個地方說起。
我和彼得以及導師還有一位中國向導,被困在了那個地方,我們很絕望,這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任何走進去的人,都無法再出去,那時候我想,我們一定完了,會葬身在異國他鄉,我不斷懇求着導師不要放棄,帶我們出去,但導師卻很奇怪,他幾乎保持着一種瘋狂的狀态,不聽任何人說話,隻在那裏面不斷的走。
我們三個人無助的跟在他身後,不知走了多少路,後來,那個中國向導掉隊了,徹底與我們失去聯系,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我想,再這樣漫無目的的在這裏面走下去,我遲早也會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
但那個地方太可怕了,我根本無法一個人去面對他,我和彼得,隻能跟在導師身後,看着他雙眼充血,像瘋子一樣四處走,突然,導師停下了身體,他盯着前面的一扇牆壁,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那扇牆壁上,雕鑿了很多奇異的線條,像是一幅抽象畫,我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東西。這時,導師轉過身,抓住我的手,對我和彼得說:“孩子,你們不應該留在這兒,你們不應該陪我這個将死之人,你們得出去。”
我也想出去,可是該怎麽出去?
彼得已經吓壞了,他之前曾經在那裏,被一種奇怪的藤蔓植物攻擊過,從那以後,他就一直杯弓蛇影,他總說自己的身體裏面長了東西,我檢查過,他的身體很正常,我想,他已經被吓的精神失常了。
我問導師:“我們該怎麽出去,這裏是一座沒有聲息的死亡之城殿,沒有出口,根本就沒有出口!”我覺得自己也有些失控,聲音大了很多,嘶啞的回蕩在空城裏,仿佛隻有我一個活人一樣。
導師一向慈祥的面孔,已經變得消瘦而猙獰,如同一具瞪大了眼睛的木乃伊,他突然抓住了我和彼得的手,喃喃自語道:“相信我,上帝保佑你們,我已經知道出口在哪裏了。”接着,教授蒼老的身體如同羚羊一般,極快的奔跑起來,我和彼得不得不追了上去。
那個地方很大,你永遠不會看到重複的東西,我們就這樣追逐着導師的身影,一直在裏面跑,最後導師的身影不見了,我和彼得失去了最後的精神支柱,幾乎要崩潰了,我們手牽着手,如同兩個迷路的孩子,在永遠也走不出的城堡裏哭喊,到最後,我們累的什麽也做不了,身體一顫,就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唯一能做的,隻有不斷向上帝祈禱,直至昏迷過去。
或許上帝真的派天使來拯救我們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沙漠裏,一眼望去,黃沙漫天,烈日當空。
彼得不見了,那個地方,也消失了。
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在沙漠裏狂亂的奔跑,巨大的喜悅沖昏了我的頭腦,我整個人就像是瘋了一樣,在沙漠中跳、吼、哭,最後,我想起了,彼得不見了,導師呢?他是不是也逃出來了?
我開始呼喚他們的名字。
最後,我在一個沙丘下找到了蜷縮成一團的彼得,他眼睛瞪的很大,神色驚恐的如同見了魔鬼。
我問他怎麽了,他隻反反複複的說着一句話:“有魔鬼,跟着我們出來了,它在……這裏。”他一邊說,一邊指着自己的胸口,太陽那麽大,我卻覺得遍體生寒。
彼得以及完全無法自主了,但我不能扔下他,我們以及認識四年了,一起跟着導師學習,走過無數的地方,我們去過亞馬遜考察失落的文明、去過埃及的金字塔、去過南美的大峽谷,這是我最好的搭檔和夥伴,不管什麽時候,我都不能抛棄他。
我找了根幹枯的枝桠,根據太陽的測量推算出了我們的大緻距離,但具體的經緯度無法,因爲我們所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此刻,我們應該是位于塔克拉瑪幹腹地,靠近西北的方位,隻要沿着太陽升起的地方前進,我們就可能走出沙漠。
接着,我扶着彼得在沙漠裏行走,他已經完全瘋了,說話颠三倒四,我完全無法聽懂他究竟在說什麽,我們一直在沙漠裏走了兩天,身體的能量已經耗盡了,期間,我們沒有任何的能量補充,于是在沙漠裏暈了一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體感覺恢複了一些。每個生命體都有一種奇怪的能力,這種能力被稱爲突破性基因保護,是瑞典一位生物學家發表的理論。
那個生物學家曾經在很多動物身上做過實驗,将壓力袋綁在動物的四肢上,當時,他的實驗對象是一隻成年的灰毛狼,壓力袋綁上去之後,可以通過壓力袋的數據,顯示出動物肌肉力量的增減。
接着,那位生物學家将狼關進了一間強硬度的玻璃匣子内,并且不給任何食物和水源,狼被關在裏面,會不斷的撞擊玻璃想要逃出來,但三天後,狼的體能耗盡,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那匹狼并沒有死,即使跌倒在地,也依舊睜着眼,當它第二天站起來時,生物學家發現,它的肌肉力量,竟然重新回到了頂峰時的狀态。
通過不斷試驗,那位生物學家認定,每一個生命體内,都有一種神奇的力量,當時他把這種力量命名爲突破性基因保護,隻有韌性強勁的人,才能啓動這種隐性遺傳基因。但基因遺傳這種東西,尚未被證實,因此那位生物學家的突破性基因保護成了當時學術界的一個大笑話,很快被人淡忘了。
我想,自己在四天四夜沒有食物和水的現在,又奇迹般的醒過來,而且感覺肌肉充滿了力量,大概就是那種神奇的突破性基因保護力量被觸動了,現在,我開始可憐又敬佩那位學者。
他确實發現了一種生物神奇的力量,但這個力量就如同曾經的日心說一樣,被愚昧的人全盤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