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還活着,這一點我并不覺得奇怪,以我和胖子的身手都能逃出去,路人甲會逃出來,我一點也不奇怪,但他現在就坐在我旁别,這一點就很奇怪了。
我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它終于出手了。
那顆橘子還被路人甲拿在手上,取下手套後,我發現路人甲的手上全是細細小小的傷口,之前在昆侖他一直戴着手套,偶爾摘下來,我也沒興趣去觀察男人的雙手。
半晌,我聞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路人甲側頭看了看我,道:“請你吃橘子而已。”我冷着臉注視着前方,心中不住暗罵,該死,難道它已經如此按耐不住,這樣一來,整個吳家都已經處于險境。小花他們呢?他們或許比我更早發現這一點,因此才會跟路人甲下鬥,我想通這一點,頓時心中發寒,因爲我想起了那個‘張起靈’計劃。
這批計劃的參與人,第一次,是老九門的創始人,我爺爺那一輩,他們的領頭人是張大佛爺。第二次,是三叔、文錦還有解連環那一輩,三叔大半輩子都在反抗,他希望這個計劃,能在他們這一輩終止。那麽現在,仿佛被人控制的小花、隐晦的秀秀,再加上我,難道是……第三計劃?
我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越想越有可能,二叔之所以安排我去英國,難道是爲了讓我遠離它的第三計劃?那麽我現在背着二叔去北京,豈不是自投羅網?
想到這裏,我連撞牆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我自認沒有悶油瓶影帝級别的演技,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面部表情僵硬的跟粽子一樣。
最後我幹脆沒理會路人甲,由于天光太大,我眼睛還沒恢複好,因此摸出了胖子送的墨鏡戴上,剛帶完,我耳邊就傳來一陣嗤笑聲,我瞬間反應過來,他娘的,胖子送的是一幅和路人甲一模一樣的眼鏡,而且是高仿的西貝貨。奶奶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頓時覺得臉上發燒,連忙摘了墨鏡,往旁邊的垃圾桶狠狠一丢。路人甲還在笑,周圍的人都跟看神經病一樣瞄我倆。
我沒墨鏡,眼睛難受,幹脆閉上眼,結果就這時,一個東西架在了我臉上,我一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變暗了,刺目的天光也被擋住了,緊接着,我看到旁邊的路人甲,他沖我比了個手勢,然後說道:“四萬塊,給你打了八折。”我心頭一怒,從包裏翻出支票就填了六萬,往他臉上一扔,道:“多的是小費,不用找了。”
一開始,我雖然知道路人甲不簡單,但畢竟同患難過,我沒把他當成敵人,甚至他如果有什麽危險,我絕對不會放任不管。可惜,後來我才知道,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墓室裏那一槍,傷口到現在還留着,三叔說我,向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被毛球抓進懸屍堆時,他毫不猶豫的進行掃射,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我的心徹底涼了。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最難以琢磨的也是人心,我看着路人甲,覺得十分諷刺,明明是對立的兩方,居然可以若無其事,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甚至在機上的乘客看來,我們或許還是屬于互相調侃的損友。一個人,怎麽可以僞裝的這麽好?
是我太天真,還是對方太可怕?
接下來,我們沒有說話,由于路人甲坐在身邊,我一路上都很警覺,快要下飛機時,我思考着下飛機後該怎麽擺脫他,結果下了飛機後,他倒是把我當成不相幹的路人甲一樣,抱着雙手直接走人了。
來接他的,是一輛黑色奧迪,路人甲很低調,車子揚長而去,留下我在邊上聞尾氣。
我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真是巧合?
接着,我開始後悔剛才太沉不住氣,一下子六萬塊就沒了,我摘下眼鏡,有些欲哭無淚,這絕對是我吳邪這一輩子,花的最大方的錢。六萬塊買了一副墨鏡,我當時腦袋一定被狗啃了。
正打算打出租車去胖子家,胖子已經自己來接我了,北京的九月天氣寒涼,他裏面穿着薄T恤,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皮夾克,褲子竟然還是那種緊繃繃的黑皮褲,這打扮,我看着都覺得臉上無光。
胖子一見我就要熊抱,我趕緊閃開,道:“快走,回家說。”胖子見我神色古怪,挑挑眉,開了車門,一路無話,直到了胖子的四合院,我才說了路人甲的事情。
我說道:“絕對不是巧合,如果我的想法沒錯,老九門的第三代都被盯上了,接下來,不知道會有什麽動作。”胖子啧了一聲,道:“這事情,問解小九不是最快?”
我有些遲疑,之前對小花抱有偏見,但在昆侖鬥那一次,他打暈了我二叔,我便認了他這個朋友。當時的情況,我和胖子生還的幾率很低,他打暈二叔,我二叔醒來後,知道我折了,必定會跟解家翻臉,因此小花當時那一記手刀,說來簡單,實際上冒了巨大的風險。
從那一刻起,我知道,這個朋友,沒有白交。
但小花既然一直隐晦不言,必然有他的考量,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他爲難。末了,我問胖子:“那位老教授什麽時候見?”
胖子拍拍的肩膀,道:“别急啊,明天中午,咱們提上禮物登門拜訪,不過我可跟你說好了,我忽悠那老教授,說是一個朋友收的拓本,你可千萬别露了倒鬥的底兒。”
我覺得奇怪,道:“他不是知道你的底細嗎?”
胖子道:“嗨,那老頭兒,整個一老古董,又倔又死闆,滿腦子都是國家政府,人民榮耀,每次一見我,就要教育我:小王啊,你還在幹那事兒?你可千萬别幹了,否則我饒不了你。啧,這次要不是爲了贊生經的事兒,我真不想找他。”胖子一臉的苦大愁深,我覺着挺有趣,想着既然明天要上門,有事相求,還是要先送禮的,于是跟胖子一合計,便出門選禮物。
胖子帶着我在北京城裏七繞八轉,專挑偏僻的地方走,我覺着奇怪,問道:“這送禮,怎麽也得是王府井的檔次,你怎麽盡往旮旯裏鑽,從實招來,你想對我幹什麽?”
胖子呸了一聲,道:“我還能賣了你啊?再說了,你個二世祖,打工賺錢不會,洗衣做飯嫌累,就算有富婆想包你,一看你也是經驗不足,胖爺我還能對你怎麽樣?”
我被胖子氣了個半死,剛想反駁他不帶這麽罵人的,結果胖子一閃身帶我敲了一家人的房門。
房門打開後,我發現裏面是個小型的廢品回收站,開門的是個老頭,長的消瘦,但精神頭很好,上下打量了我們幾眼,道:“幹什麽?”大概是看我們沒帶破爛,因此很不客氣。
我心中暗罵,合着這人壓根不認識胖子,這小子,沒事亂敲什麽門。
老頭話音剛落,胖子笑道:“哎喲,我聽人說,您這兒藏了好幾瓶二紅星,這不來讨教一瓶,給這些八零後的毛蛋長長見識。”胖子邊說邊拍我肩膀,我真恨不得抽他一耳光,你毛蛋,你全家都毛蛋。
老頭兒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把我和胖子讓進屋,随即在一張長發型的木桌上,一字排開了好幾瓶酒。那酒我還真沒見過。
胖子眯起眼,一個個看過去,随後豎起大拇指,道:“厲害,這市面上可難找。”
胖子見我一臉不解,于是一邊解釋,一邊給老頭兒扔高帽,胖子對我說:“不懂了吧,二紅星,六十年前紅遍大江南北的國酒,後來因爲那件事兒,酒廠改頭換面,這酒現在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老人家好本事啊。”具體哪件事,胖子沒說,我也沒問,反正他嘴裏說出的話,我一向隻信一成,他說這酒曾經紅遍大江南北,我估計也就隻在北京城裏火過。
胖子說完便開始跟老頭開價,說要買兩瓶,一瓶一千,這價格都要趕上茅台了,我本以爲老頭會爽快的答應,結果生活在皇城的老人家就是不一樣,特有遠見,一擺手道:“年輕人,這些東西,存着将來升值空間大的很,一千塊,不行、不行。”
胖子被噎了一下,一瞪眼,道:“老頭,你可别趁火打劫,除了胖爺這雙招子識貨,誰會買你這破酒,我可告訴你……”眼見老頭被氣的吹胡子瞪眼,我趕緊打了個圓場,道:“老人家,你别理他,這家夥是個暴脾氣,他說什麽不中聽的話,你就當是個屁,放過了就算了。”胖子聽到這兒,狠狠的在桌子下面踩了我一腳,痛的我差點沒嚎出來,不過他也算有眼色,沒再開口了。
老頭臉色稍微好些,沖我點點頭,道:“新時代的人,受過教育,說話就是中聽。小夥子,你要是想買酒,一口價,兩千塊一瓶。”
雖然胖子之前沒告訴我,但他這麽做了,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知道自己被這老頭坑了,也沒辦法,于是花了四千買了兩瓶二紅星,直到出了門,我才問胖子:“王胖子,你沒事找消遣是不是?”
胖子道:“明天你就知道了,走,請你吃涮羊肉,免得說胖爺不待見你。”我跟胖子去了北京西城區的一家火鍋城,一路人我總覺得被人盯梢似的,又想起路人甲的事情,總覺得心神不甯,胖子說我有被害妄想症,全北京人來人往的,非得害你一個人?
我雖然一路小心留意,但也沒發現不對勁,第二天,胖子帶着我去拜訪那位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