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間小鋪子,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對于吳家的家業來說,不值一文錢,用三叔之前的話說,你别虧就萬事大吉了。對于我的人生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夢境而已,我一直奮鬥的東西,其實在外人眼裏,是一文不值的。
我坐在祖宅的大廳裏,大廳很空曠,布置的古色古香。二叔在樓上的書房,老雷跟着二叔旁邊,門神護衛一樣,這讓我不由想起了潘子,三叔救過潘子的命,我可以理解潘子的忠心,那麽老雷又是因爲什麽呢?
正對着我的,是三叔的牌位,我看了看吳三省三個字,又看了看旁邊描金畫的九連環,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當我看着三叔在火中掙紮時,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讓我幾乎窒息,而此刻,我看着三叔的牌位,心裏出奇的平靜,那種平靜,仿佛是一潭死水,半點波瀾也無法升起。
二叔說,兩天後讓我跟老雷去英國。明天我可以回杭州收拾東西,這一路,老雷都會跟着我。第二天,我又飛回了杭州,旁邊帶着個黑面神老雷,看着鋪子上西冷印社四個隸書,我覺得心裏沉甸甸的,結果剛進店門口,趙旺就拿着電話,叫我:“邪哥,剛好有你電話。”
我接過來,電話裏傳來胖子的聲音:“天真無邪同志,那位老教授有門路,約我們後天見,你趕緊的,飛到北京報道。”見我半晌沒回話,胖子原本高亢的聲音頓時矮了一個音階,罵道:“跟你說話呢,啞巴吳,吱個聲兒。”
我當時滿腦子都是關于吳家的事,胖子說完,我下意識的發出了一個音節:“吱………”半晌,那邊傳來胖子的爆笑聲,我都能想象出他那身神膘抖動的樣子。
“天真,你他娘的太配合了吧,笑死我了。”
我回過神,罵回去:“笑個屁,小爺不買笑,有話說,有屁放。”胖子聽出我心情不好,立刻頂了回來,道:“你大姨媽來了吧?替胖爺問聲好。”
老雷還站在我旁别,我不便多說,便跟胖子說道:“我會問好的。”說完,胖子那邊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這麽配合,沒等他回話,我就挂了電話,然後讓趙旺給老雷收拾個房間,我徑自上了二樓,旋即又撥通了胖子的電話。
“胖爺沒空,有話說,有屁放。”
我道:“行了,我剛才身邊有人,不方便。我問你,那老教授信得過嗎?”
胖子聽出不對味兒來,也端正了态度,道:“放心,我跟他十多年的交情了,保管靠得住,你那邊出事兒了?”我将二叔安排我出國的事情說了一遍,胖子當即在電話裏吼道:“不行,天真,你一定要反抗,他這是要活活拆散我們啊,你不管小哥啦,他一個人,沒吃沒喝的,連個棉被都沒帶,長白上那麽冷,你忍心讓他住十年嗎?天真同志,這回你一定要端正态度,堅決不能去什麽英國。”
我聽胖子扯的沒完沒了,趕緊打斷他,道:“我長話短說,明天我想辦法飛到北京,如果贊生經裏真有救悶油瓶的線索,那我也隻能對不起二叔了,如果沒有……我會聽二叔的話,去英國。”
胖子沒反應過來,道:“什麽意思?”
我沉默了半晌,道:“胖子,死的人太多了。這件事情,牽扯到的人也太多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吳家,會完蛋的。”
胖子一陣沉默,随即咬牙切齒的呸了一聲,許久才道:“形勢趕不上變化,你到北京來,我們見了老教授再商量對策。别灰心,整的跟送喪似的,笑一個,提高士氣,快點。”
我罵道:“他娘的,什麽時候了,小爺笑不出來。”
胖子在電話另一頭,道:“這才對嘛,聽你聲音,明顯中氣十足,這才是我胖爺的兄弟,快點過來。”
跟胖子挂了電話,我假意收拾行裝,實則當天就在網上訂了去北京的機票,機票是當晚9點鍾的,二叔大約是吩咐過老雷,因此除了我洗澡上廁所,他接下來,幾乎是一步不離的跟着我。
眼見時間已經到了7點,再不行動,恐怕到了機場得誤機了。我當即捂着肚子皺眉,嘶嘶抽氣叫了半晌,老雷面無表情,也不打算過來關心我。
操,這招果然隻對三叔有用。
看來得主動出擊,于是我皺眉道:“雷叔,能不能幫我買點藥,不知道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大約是我一句雷叔叫的他很爽,黑面神看了看我,就在我以爲他要去給我買藥的時候,他走到我身邊道:“走,去醫院。”
“别,醫院就不去了,你去給我買點藥就行了。”大約是我反應太大,老雷一個冷冷的眼刀甩過來,估計是看穿我的把戲,于是坐在沙發上閉目不動了。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接了電話,電話另一頭是王盟的聲音,他焦急道:“老闆,不好了,吳二爺失蹤了。”我一驚,失聲叫道:“什麽?怎麽回事?”
而這時,坐在沙發上的老六突然睜開眼,仿佛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眼睛直直盯着話筒,接着,沒等我說完,我整個人被人往沙發上一推,緊接着,老雷不知從哪裏找了條繩子,直接就來捆我,期間,我假意的掙紮了幾下,最後順利的被老雷給捆了。
接着,他有塞了塊抹布在我嘴裏,便立刻走人了。
我差點沒被抹布的味道熏死,老雷走了僅僅十分鍾,我的房門便被打開,王盟上前,快速解開我的繩子,叫道:“老闆,加薪。”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幹的好,加!”王盟張大嘴,瞪眼道:“老闆,你什麽時候這麽爽快了。”我沒空搭理王盟,帶上東西,開了小金杯就隻奔機場,老雷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給二叔打電話,一切就穿幫了。
我開車到一半的時候,就察覺到後面有車在跟,這該死的破車,早晚得換了它,關鍵的時刻盡壞事。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整,路面上車流已經漸漸減少,錯過了上下班的高峰期,路面比較暢通,我發了狠勁,一踩油門就沖了出去,連闖了好幾個紅燈,但身後那輛出租車,也不要命的闖紅燈。
我忍不住暗罵,司機兄弟,老雷給了你多少錢,你至于這麽玩命嗎?這輩子,除了去蛇沼那一次的路上,玩命的飚過車,我還沒這麽勇猛過。
沒多時便有騎摩托車的巡警追我,我一看這駕駛,冷汗都要冒下來了,本來幹的就不是正當行業,一般見了警察叔叔,我都是能繞多遠饒多遠,沒想到今天還能演這出。
想到如果被老雷這一逮,肯定是被押解到英國,不管怎麽樣也得去北京一趟,悶油瓶的事情,我不能不理,我這條命,死多少次也不夠還他,現在唯一能救他的機會,如果我連嘗試一下都做不到,那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想到此處,我直接把身後的追擊的哥們當蘿蔔白菜,一路就跟電影特技似的,到最後,大約是老雷不想把事情搞大,反而幫我把條子給引開了。
我到了機場,打個電話讓王盟記得把車開回去,便上了飛機。
離飛機起飛還有二十分鍾,這會兒,應該出不了多大的變故,我安下心,摸了下額頭,正值九月的秋季,我硬是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就在我全身放松,準備等飛機起飛時,我身旁的一位哥們突然遞過來一個橘子,我愣了愣,這也太熱情了吧?轉頭一看,頓時渾身僵硬,大腦仿佛缺氧似的轟鳴起來。
因爲我看到的是路人甲。
這一刻,腦海中警鈴大作,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我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