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是躺在醫院裏,鼻腔裏還插着氧氣管,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來來回回的在身邊走。
獲救了?
我想看的更清楚些,眼前卻始終是一片模糊,接着,有人給我帶了眼罩,整個世界便徹底黑了。等到我真正摘了眼罩,已經是兩個月後。
這兩個月,我一直在醫院裏,後續我是聽胖子說的。
小花一行人,當初從雪崩中死而逃生後,覺得行程出乎預料,于是由秀秀帶隊回程,組織了一批援隊準備随時接應,而逃亡過程中的二叔等人,後來遇上秀秀所率領的救援隊,緊接着,在二叔的一再要求下,解小九又帶着人回程,準備對我進行搜救,結果僅走半個時辰,便看到了倒在雪地裏的我和胖子。
接着,我和胖子一路上挂着點滴瓶進行初步急救,期間胖子醒了,我一直睡着。
據胖子說,由于溫度太低,爲了防止點滴被凍住,秀秀硬是把點滴貼身揣着,我倆才幸免于難。出了雪山,我們一行人便被送到了西甯市的醫院進行急救,二叔最先恢複,便回了杭州,待我傷情穩定後,又辦理轉院,把我空運回了杭州的市第一醫院,連帶着胖子也免費蹭了二叔的醫藥費。
我醒過來的時候,眼睛被布包着,胖子傷已經好了,時不時到醫院看我。養傷期間,二叔來看過我幾回,我将三叔的事情跟他說了,二叔沉默了很久,将我懷裏揣着的三叔遺物拿走了,然後說道:“傷好了,到長沙來一趟。”真正恢複,已經是兩個月後,杭州進入了秋季。
我肩膀的槍傷恢複的較好,但眼睛出了點毛病,畏光,太陽一大就睜不開,醫生說這是雪盲的後遺症,在長白山那一次我治的很及時,所以沒什麽大礙,但昆侖一行使得雪盲症反複,視網膜受損,因此有點病根,但注意調養一年半載,别再往雪山上跑,應該就能恢複過來。
出院那天,胖子來看我,我發現我養傷期間,他掉的那十多斤神膘又補了回來,整個人紅光滿面,一見了我,掏出一個和路人甲一模一樣的W鏡,熱情的說道:“天真,聽說你現在畏光,我給你搞了副墨鏡。别說胖爺不仗義,這幅墨鏡三百多呢。”
我差點沒被他給氣死,沒好氣的說道:“姓齊的那副墨鏡五萬多,你三百塊還好意思送。”
胖子指着墨鏡旁邊一朵蘭花商标,道:“放心,這是高仿,你對外吹,就說五萬,别人看不出來。”我翻了個白眼,把那副高仿的W鏡一帶,拍着胖子的肩,道:“走,陪我喝酒。”這次沒叫别人,就我跟胖子兩人,點了一桌子酒菜,鮑魚、海參、還有胖子最愛的大閘蟹,樣樣不落,服務員看我倆的眼神,就跟看暴發戶一樣。
胖子喝了酒,舌頭就開始打結,道:“這、活着就是好啊。”我爲了表示贊同,跟他又幹了一杯,這一趟昆侖之行,處處透着詭異,一切種種都在表明,這次事件,背後一直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推動,這隻手不僅小花畏懼,連二叔都被他掌握在内。
如今三叔已經消失,唯一知道線索的文錦卻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如果不是胖子的話,我甚至懷疑文錦到底有沒有從隕玉裏出來。
她如果也去了天淵棺椁裏,那麽爲什麽一點線索也沒有?我們一行人九死一生,将整個天淵棺椁摸了個遍,卻連真正的墓主人都沒有見到,或許三叔見到了,那麽文錦呢?她有沒有見到?那埋藏在天淵棺椁裏的第三枚鬼玺,是不是也落在她手裏了?
接下來,她準備怎麽做?
我跟胖子一邊喝,一邊讨論着鬥裏的事,喝的高了,胖子一拍桌子,道:“管你文錦阿姨個蛋,她愛幹嘛幹嘛,呃、贊生經到手了,咱們還是……好好琢磨琢磨,怎麽把、把小哥……救、救出來,如果救不出來,那也隻能,盡……盡人事聽天命了,你說是……不是?”
我點點頭,大着舌頭道:“胖子、呃,你、你說的……沒錯!咱就是個、平民百姓,終極那什麽勞子……讓、讓它……滾、滾蛋。”
胖子也跟着起哄,叫嚷:“對,打倒終極,終極滾蛋,中國人民萬歲!”
“呸、你……你喝高了,噓這是秘密……不能讓别人知道。”
胖子連忙噤了聲,神秘兮兮道:“不錯……是秘密。”剛說完,又大嚎一聲:“終極滾蛋!中國人民萬歲!”我去捂他的嘴,捂着捂着,兩人倒一塊兒,趴在地上就睡着了,最後也不知是怎麽回去的。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和胖子是在二樓的休息室裏,一個睡地闆,一個睡沙發,就是沒有睡床。
我是被吓醒的。
昨晚做夢,我又夢到了那具青銅人俑,還有那堆熊熊燃燒的火焰,整個晚上一直在燒。後來又夢到文錦,夢到她爬進了隕玉裏,盯着一塊發光的怪石看,到最後,連庫拉日傑都夢到了,一整晚,它都盯着我詭笑。
醒來的時候,我渾身都是汗,将地闆上的胖子踢醒,我倆洗漱一番便下了樓,趙旺在上網,我湊到他身後看,是在浏覽關于瓷器郎窯紅的一些相關知識,這年輕人很好學。
他看的很專心,半天才發現我,趕緊起身笑道:“邪哥,你醒了,我給你們買早餐去。”我瞅了瞅外面,不由眯起了眼,外面已經是正午了,強烈的陽光透進了,我覺得眼睛很不舒服,便往黑暗處站了站,說道:“都中午了,買什麽早餐。”
店裏沒什麽生意,我和胖子坐到了後面的隔間,泡了壺熱茶喝,胖子從他的背包裏拿出了那個金匣子,裏面的東西是金箔刻出來的,展開後有二十厘米長,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蝌蚪一樣的文字,我做拓本也算有些造詣了,但這種文字卻從來沒見過。
松達剌人生活的具體年代,至今我也無法确認,有可能是兩千年前,也有可能更早,但這上面的文字,明顯是一種上古時期的先民文字,很可能跟甲骨文是同一時期的産物,應該是那時候藏民們最先衍生出來的文字。
我和胖子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領,而且這東西專業性很強,如果你不懂,即使把金箔看穿了,也看不出什麽。最後我倆一翻讨論,胖子便道:“這樣吧,我北京那邊認識一個考古的老教授,現在已經退休了,他雖然是考古的,但知道我的底細,我當年還跟他合作過,看樣子,隻能帶到北京去,看他能不能研究出來。”我一想,也隻有這麽着,于是跟胖子約好,給他一份複印件,我們兩個分頭研究,一有消息立刻聯系。
能找到救悶油瓶的方法自然好,但若真的找不出來,那我們也隻能等那個十年之約了。
胖子在我那兒歇了一天,第二天就回了北京,他在巴乃一年多,北京的幾個盤口亂成一團,胖子說他回去要先整頓内部,然後才能去找那個老教授。
胖子一走,我這小鋪子頓時又冷清下來,想想這一走一個多月,也該理一理盤口的事情,便給王盟去了個電話,讓他把賬本準備好,過兩天去查賬。
王盟接我電話挺高興的,結果一聽我查賬,立馬聲音一變,道:“老闆,你還不知道?”
我聽出不對勁兒,立即問道:“怎麽?出事兒了?”
王盟搖頭道:“不是,這盤口,現在是二爺在接手了,而且據說有吳三爺留下的協議,走的還是法律程序。”我一時有些呆愣,随即細細思索一番,便明白過來。
一則,當初這盤**到我手裏,卻是沒有明面上的手續,二則,以二叔的本事,搞些假協議不是什麽難事,但讓我不解的是,去昆侖之前,我還求過二叔,讓他接了盤口,他當時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我沒出息,現在怎麽自己攬過去了?
我想起二叔讓我傷好了回長沙的事情,便囑咐王盟好好幹,挂完電話,就讓趙旺訂了往長沙的機票。到長沙的時候,是晚上八點,我沒回父母家,而是先去了二叔的别墅,也就是我們吳家的祖宅。
原本我們的祖宅是民國時期的大建築,那時候我爺爺倒鬥發迹,在長沙可謂風雲一時,宅子占地極廣,處于長沙以南的一片開闊地,依山傍水,交通便利。
後來改革開放以後,搞起了土地改革,接着又是文革,我爺爺風頭很盛,但他拿得起放的下,政府還沒找上門,就主動捐産捐地,據說還在長沙搞了個演講,大意是支持新中國,吳某人舍生取義,捐産捐糧,十分配合。上面一高興,祖宅便留了下來,到現代,由于木質經久**,便被二叔翻修成了一片白色的别墅。
普通人一看,一定以爲裏面住着什麽了不起的人物,而事實上,我二叔除了這房子看着華麗,我還真沒弄清楚他有沒有别的營生。
二叔家隻有他一個人住,有一個固定的鍾點工,每天按時給他做飯,我每次看他五十多歲的老人家,一個人守着一棟大宅子,總覺得很可憐,房子得有人住才有生氣,或許是祖宅裏人氣太少,又處于郊區,即使裏面布置的很華麗,我還是覺得陰氣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