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隧道是開在山崖下的,壁畫上用一個黑洞進行描繪。
由于一路上的行軍,軍隊裏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周圍的天氣似乎很嚴寒,壁畫上的每個人都縮着肩膀,他們看到眼前的山崖時,似乎覺得找到了躲避嚴寒的地方,在領頭人的帶領下,人人都迫不及待的走進了黑洞裏。
接下來,他們迷路了。
他們的眼前,出現了永遠也走不完的墓道,除了進入的地方有差異,情況居然跟我們的遭遇一模一樣。看到這裏時,我的心頓時砰砰跳起來,難道這支殘軍就是桑巴口中說的,那支被逼入昆侖山裏軍隊?那麽壁畫上那個高大的領頭人,是不是松達剌人?
他們曾經也進入過這座古墓?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座古墓究竟建于什麽時候?
我步伐不由加快,迫不及待的往下看。
這支殘軍隻剩下不到一百人,他們被困在墓室後,因爲饑餓和寒冷,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最後隻剩不到十多人,然而就在這時候,壁畫上的内容突然一轉,這支十多人的隊伍到達了一間墓室。
我看着壁畫上的墓室,心中頓時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間墓室似乎在哪兒見過,但仔細一想,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正這時,我突然發現這間墓室的出口處,還畫了一個東西,具體是什麽看不清楚,于是我将臉趴下去仔細辨認,這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那居然是一隻人首狼身的雕像。
難道這上面所畫的墓室……就是我們剛出的那間墓室?
想到這裏,我的目光不由往後看,接下來壁畫上會有什麽?他們會不會跟我們一樣,走進了現在所處的墓道裏?我燈光一打,眼前卻突然出現了老六的臉。
他皺着眉,聲音冷酷:“你在幹什麽?”我不知道老六究竟是幹什麽的,但二叔既然如此忌諱他,那麽也不是值得信賴的對象。我搖搖頭,指了指壁畫:“這上面有東西。”
老六将目光一轉,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看着壁畫上的内容,道:“這是……嘶。”我聽見他倒吸一口涼氣,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老六在我前面,他所看到的自然比我要多,這老六一直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即使在經曆那條多邊墓道時,也沒有表現出慌亂,因此他突然的轉變,讓我不禁一愣,旋即立刻走上前,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接着,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副常人不能理解的畫面。
因爲壁畫中的那支軍隊,确實進入了我們現在所處的這條墓道,而墓道的盡頭,是一座宮殿。
宮殿上方的寶座上,坐着一個狼首人身的神人,軍隊的人看到這個神人,都俯身跪拜,領頭的那個高大的人,似乎在跟神人說些什麽,下一幅壁畫裏,剩下的殘軍全部痛苦的倒在地上,然而,他們的頭卻已經變成狼頭的摸樣,我下意識的數了數上面的人,除了那個狼頭人身的神,那支軍隊,剛好剩下十人。
與桑巴口中的傳說不謀而合。相傳,松達剌人十年之後,從雪山深處走出來,他的身後,跟着一支強大沉默的軍隊,由九名侍衛帶頭,難道,這條墓道的盡頭,就是壁畫上所描繪的那座宮殿?
想到這兒,我不由擡頭看向前方,手電筒光芒所及之處,是一片灰蒙的幽暗,更遠的地方,則是漆黑一片,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我看向老六,發現他的神情也變得古怪,旋即我們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将槍口指向前方,旋即小心翼翼的前進,那後面有什麽?狼首人身的庫拉日傑?我們會不會也像壁畫上一樣,變成狼首人身的怪物?
我的神經緊繃,腦海裏全是壁畫上的詭異情景,我一路所見,這座墓十分簡潔,很難看出時代特色,我甚至無法确定他所屬的年代,隻能根據藏民的傳說,估計它大約是西周左右,但就在那兩千年前,這座墓裏究竟發生過什麽?或許如同桑巴所說,它不是一座墓,而是一座深埋在地底的神殿?
或許換一個想法,這幅壁畫上所表達的内容,隻是墓主人的想象,或者是對所經曆過的事情,進行了誇張的描述?比如他是一個信封贊生神的信徒,因此虛構了自己和手下都變成庫拉日傑的形象?
我腦海中亂成一團,卻始終覺得,這幅壁畫所表達的,并不像是虛構,因爲那上面記載的一切,無一不和藏民的古老傳說貼近着,我甚至覺得,自己現在不是行走在地宮裏,而是行走砸一座地下宮殿中。
就在這時,我們前方的空間突然擴大了,手電筒的光芒散發出去,似乎已經到了墓道的盡頭。
手電筒光芒的盡頭,是一片空曠,隐隐可以看到地闆上的青磚,我噓了一口氣,看來我們又走進了一間墓室。
這一路走來,我覺得有些太過順利,難道離開悶油瓶和胖子,我下鬥必遇粽的體質消失了?我和老六對望一眼,僅僅握住了手中的單筒,兩人的手電迅速的四下掃射,将整個墓室大概掃了一遍。
随着手電筒的緩緩移動,我漸漸摸清了這間墓室的格局。
這間墓室很大,成長方形,兩邊黑洞洞的,似乎還有兩個耳室,除此之外,沒有看到其它通道。我和老六謹慎的進入了墓室内,這裏應該是屬于東宮的範疇,如果要遇棕,這裏是第一站。
我謹慎的打着手電光,正這時,一個白影似乎在我眼前一閃而過,我心中一跳,趕緊将手電打過去,頓時,一具灰白的石棺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那具石棺位于墓室的東北角,并不是處于墓室的正中,因此我們一開始沒有發現,我趕緊招呼老六,道:“快看。”老六同時将手電筒打過去,随着光芒的增強,我不禁心中一跳,因爲我發現,那裏不止一具石棺。
在墓室的東北角,赫然露出兩具石棺,而且奇怪的是,石棺的棺蓋似乎被一動過,其中一具的棺蓋,更是倒在了一邊,豎在墓壁上。怎麽回事?難道有人先我們一步到過這裏?
老六嘴裏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接着,他将手電的燈光移開,去觀察其它地方,然後找到了兩個燈座,接着走過去用打火機點了幾下,大概是時間太久,這兩個燈座沒有點燃。
“東宮裏的棺材,估計是妻妾陪葬。”我斟酌着開口,心中想上去看看棺材裏的東西,但就怕自己開館必遇粽的體質還沒有消失,萬一這一看又看出一隻粽子,那可就是自找麻煩了。
“妻妾陪葬。”老六嘴裏重複了一遍我說的話,然後我聽見黑暗中響起了他的笑聲,他道:“你别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地處昆侖以北的山脈,周邊被藏族環繞,而且藏族墓葬的最高規格是天葬,在這裏出現的墓葬,如果是藏墓,那麽絕對不會出現什麽妻妾陪葬,因爲藏族從來不興這個。而且,你知道藏族的土葬是怎麽回事嗎?”
老六的話說的我心頭一跳,不禁在心中暗罵了自己一聲,看來我果然還是資曆太淺,紙上談兵的東西太多了。關于藏族的葬俗,我了解的并不多,但藏族曆來崇尚天葬,既人死後,由負責天葬的喇叭師父進行儀式,屍身将被喂食秃鷹。
由人文學家分析,這種葬俗,很可能源于藏人天人合一的理念,藏民認爲,鷹是神的使者,鷹能将人的靈魂帶至極樂世界,而在内蒙古的藏區,也有天葬的說法,即屍身喂狼,但不管是喂什麽,藏民們都世代流傳下來,他們認爲,天生萬物以養人,人一生都在向大自然索取,但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應該遵循食物鏈的法則,在死後,用屍身回報自然。
這種古老流傳下來的回饋思想,與漢人天人合一的理念恰好吻合,因此也有人曾經感慨,人類的靈魂都是一樣的,膚色和血統是無法阻止的。
時至今日,随着環境的破壞,内蒙古的草原已經開始沙漠化,草原狼逐漸的消失,那裏的藏民不得不用火葬代替了狼葬,而在與内蒙古相望的遙遠青海西藏一帶,天葬依然盛行着,天空中的秃鷹依舊盤旋,隻要藏民們一擡頭,就能感受到古老相傳的生态理念,感受到遙遠的神性文化。
雖然藏民至今還在延習天葬,但在曆史的演變中,随着各民族文化的交流,藏族的權貴也開始時興土葬,這僅僅限于權貴,而且藏漢的葬俗交流,是秦漢以後,西周自然不會有土葬一說。
那麽這座疑似西周的藏族墓,就顯得有些與曆史相駁,因此,這間墓室裏的石棺,也不可能是什麽妻妾陪葬,藏族雖然也有活人殉葬制度,但那是在土葬傳入之後。
想到這裏,我不禁想到了那個殉葬坑,一時間覺得詭異非常,聯想起來,這竟然是一座十分混亂的墓,這座墓裏,完全不可能出現的兩樣東西,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土葬與殉葬。
難道,這并不是西周的墓,這座墓的年代,或許沒有那麽久遠?
我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先是那個殉葬坑,首先它的存在就打破了一個曆史慣例,秦漢以前的藏民,是沒有殉葬制度的,那麽這座墓應該是建于秦漢以後。
但由先前桑巴的說法,昆侖山裏的這座墓,是庫拉日傑的宮殿,在西周就已經存在。根據壁畫上的内容,松達剌人也曾經進入過這座墓裏面,而松達剌人所生活的年代,那麽,這就是一座與時間和曆史相對的墓,究竟是什麽原因,會出現這種狀況?
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一種可能。
難道……這并不是一座墓,而是兩座?
桑巴曾經說過,松達剌人死後,屍身曾被埋入了雪山深處,會不會就是這座天淵棺椁?兩千多年前的松達剌人,在這座天淵棺椁裏一定發現了什麽,因此即使是在死後,也要求回到這裏,甚至将自己的墓與之建到了一處?
那麽,我和老六現在所處的地方,或許是已經經過松達剌人改造過後的天淵棺椁,那麽,這座天淵棺椁的真實年齡,甚至比西周更爲古老。
衆所周知,中華民族一直自稱擁有五千多年的燦爛文明,而實際上,真正有文獻記載的曆史,僅僅隻有兩千五百年,那麽剩下的兩千年去哪裏了?
那之前的兩千多年,那個充滿了神話的年代,如同一個曆史的斷裂層,除了留下了無數令人遐想的神話之外,沒有給後人留下任何文字記載,曆來的考古學家,也不斷進行發掘探索,希望能找到那消失的兩千年,找到那個曆史的斷裂層,随着考古事業的發展,中華大地上出土了很多千年古迹,如三星堆,龍骨堆等等。
而很多曆史學家也曾經說過,西藏正規的殉葬制度雖然是秦漢以後,但在那一段沒有任何文字記載的歲月裏,陪葬其實早就存在了,在很多不知年代的古墓葬裏,都有殉葬坑的發掘。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這座墓裏的不正常現象也就可以解釋了,既然如此,那麽,那個吸引松達剌人,即使到死也要回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我正想着,老六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旋即手指着那兩具石棺,那意思,似乎是要去看一看。
我雖然害怕,但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畢竟剛才的一切都隻是推斷,要想知道真相,隻有眼前的證據是最可靠的,因爲屍體不會說謊,它身上的衣物,飾品,都能反映出它的真正年代。
我于是點點頭,跟着老六并排着往前走。
随着手電的燈光越來越近,我不禁覺得頭皮發麻,因爲原本在我們視線裏的兩具石棺,竟然有多處了兩具,該死,這座墓室裏,到底有多少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