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巴點點頭,他的漢語說的不算差,但此刻他還是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片刻後,才說道:“其實,這個故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也是聽老一輩的阿媽講的。”
在藏民關于庫拉日傑的傳說中,有這樣一個故事,據說是西周左右的事情,具體時間已不可考證,不過那時候,青海以東都被稱爲化外,民族雖然繁雜,但人員很少,往東延至昆侖山脈一帶,是藏民們心中的聖地。
當時不僅中原内陸戰火紛飛,遙遠的邊塞地區,也被各種勢力割據着。領頭的司馬們今天你打我,明天他滅了你,藏民的生活很艱辛。
當時勢力最大的有兩位,一個是大司馬幹贊巴,一個是大司馬松達剌人。兩撥人馬鬥的很兇。幹贊巴的父親是上一任藏族統領,勢力很大,但幹贊巴爲人剛愎自用,而且重酷刑,藏民們暗地裏都支持寬厚的松達剌人,但最後,松達剌人還是失敗了,他的軍隊力量不足,最後被逼進了雪山深處,也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走的地方。
在藏族傳說中,雪山深處是庫拉日傑所統治的地方,那裏是千萬年聚集的冰霜,動物滅絕,草木絕迹,任何人都無法在裏面生存。庫拉日傑占據着整個昆侖南脈,除非得到他認可的人類,否則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最終都會凍死或餓死其中。
松達剌人的人馬被逼近了雪山深處,幹贊巴爲了防止他們逃出來,便組織人馬守住了山腳的路,準備将松達剌人的部隊困死其中。
就這樣守了十來天,有些藏民坐不住了,他們一直希望松達剌人能獲得統一,并不希望讓嚴酷的幹贊巴統治他們,于是藏民們偷偷聚在一起商議,他們決定湊些糧草,找族裏最健壯的漢子,組成一支秘密運輸隊,将糧草運送給困在雪山深處的松達剌人。
臨行的一個夜晚,九名康巴漢子在夜色裏對着庫拉日傑所在的方位敬青稞酒,希望能得到庫拉日傑的諒解,讓他們進入雪山。
庫拉日傑當然不會顯靈,他們完成儀式後,就秘密的往雪山裏進發,但雪山下全是守衛,這九名漢子還是被發現了,在争鬥過程中,所有人都受了刀傷,變成了血人,藏民們暴動了,不管是年輕力壯的勇士,還是老弱婦孺,他們從黑暗裏沖出來,與守衛雪山的士兵發生了一場混戰。
那九名漢子渾身浴血的背着食物往深山裏進發,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所有人都認爲,那九名漢子沒有完成任務,因爲他們身上的傷太嚴重了,有些地方深可見骨,有些傷口隐隐能看到内髒,這樣的傷怎麽可能在冰天雪地裏活下去?
事件到這裏并沒有停止,當晚暴動的藏民幾乎被屠殺殆盡,隻剩下少數人躲進了渺無人迹的高原,偷偷活了下來。接下來的幾年裏,藏民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幹贊巴的高壓統治使得處處都有暴動,但幹贊巴的軍隊十分勇猛,所有的暴亂都被壓制下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時候。
在一個夜晚,有一支軍隊,突然從雪山深處冒出來。他們穿着精良的裝備,渾身鐵甲覆蓋,連面目都隐藏在盔甲下面,這幫軍隊由九個人帶頭,這九個人的首領,赫然就是松達剌人!
而這時候,距離松達剌人進入雪山的時間,已經過了整整十年!
那支隊伍,沒有一個人開口,也沒有一個人有多餘的動作,他們穿着盔甲,舉着長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雪原裏,如同一隊陰靈。
接着,松達剌人帶着九名部下,帶着這支如同陰靈的軍隊,将幹贊巴徹底打垮。
藏民們以爲是神迹,如果不是庫拉日傑的神迹,松達剌人是如何在茫茫雪峰中生存下來的?那支戰無不勝的軍隊是如何出現的?
随後的日子裏,松達剌人成爲了藏區的統治者,人民在他的統治下,生活逐漸安定下來。但松達剌人很奇怪,他一直帶着一副鬼面具,從來不用真面目見人。
直到數十年後的一天,整個藏區爆發了一種奇怪的瘟疫。或許那不應該叫瘟疫,而是一種神罰,因爲在有些人的胸口,都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圖案,那個圖案具體是什麽樣的,桑巴無法描繪,畢竟這個傳說太過久遠,版本多種多樣,誰也無法判斷。
但到最後,所有身上出現那個圖案的藏民,都離奇消失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在藏民中蔓延,有一夥幹贊巴殘餘的人馬開始放出謠言,說松達剌人早就該死去,但他用藏民的生命與庫拉日傑做了交易,松達剌人獲得了和庫拉日傑一樣的能力,破除這種能力的方法,是摘下松達剌人的面具。
流言越傳越廣,衆口铄金之下,松達剌人與他的九名侍衛又一次被逼到了雪山前,藏民中有老人含着淚懇求:“尊敬的松達剌人,我們隻需要看一眼你的臉就可以,摘下面具,證明你的清白吧。”
最後,松達剌人将手緩緩的放到了面具上,面具被摘下來,藏民們看到的……是庫拉日傑的臉。
庫拉日傑,狼頭人身。
故事說到這裏,桑巴道:“有藏民說,庫拉日傑是受了松達剌人的請求,帶着他的軍隊出聖地幫助藏民,一但被普通人看到面容,就必須返回雪山中。”
松達剌人在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就倒地身亡,在他死前的那一刻,他口述了一份手劄,下令由九衛士将他擡回出生之地,并且在那份手劄上,記載了松達剌人在雪山中的經曆。
那一份手劄,被藏民們稱爲贊生經。
當時在場的還有其它藏民,據他們說,那份贊生經中,記載了一處宮阙,松達剌人正是在那處宮阙裏,見到了庫拉日傑,并且做出交換,獲得了庫拉日傑的能力。
據說,那一處宮阙的入口處,是一扇巨大無比的門,隻有獲得庫拉日傑認可的人,才能進入其中。桑巴說完,指着地圖上的那扇門,道:“如果你們是想去那個地方,我勸你們還是死心吧,庫拉日傑是藏民的守護神,不會讓漢人進去的,如果你們強行進去,一定會走不出來的,那裏沒有動物,沒有植物,什麽都沒有,人是不能在裏面生存的。”
我沒理會桑巴的話,而是在思索這個所謂的庫拉日傑。
在藏民的山神崇拜中,有四大神山,其中最出名的,是被譽爲草原之神的念青唐古拉,相傳它掌管了宇宙,宇爲時間,宙爲空間,念青唐古拉即時間與空間之神。
而庫拉日傑正是四大山神之一,他被譽爲贊生神,掌管着長生。
難道所謂的庫拉日傑的能力,是指長生的能力?我将這幾點結合在一起聯系,頓時覺得不枉這一趟青海之行。在桑巴關于送達剌人的傳說中,曾出現過一支神秘而奇怪的軍隊,這個傳說,恰巧跟魯殇王借陰兵的傳說有些類似,那麽,是否在松達剌人手中,曾經也擁有一枚鬼玺?
這枚鬼玺來自于哪裏,最後流落到了何處?
按照霍老太筆記中所說,在昆侖山脈中,有一處天淵棺椁,裏面就埋藏着一枚鬼玺。這枚鬼玺是否就是松達剌人所擁有的那枚?
想到這裏,我不由心中一驚,因爲這個故事的背景年代不明,而霍老太筆記中的年代也不明,那麽,當年松達剌人是進入雪山之後才得到的鬼玺,是否意味着,天淵棺椁裏的鬼玺已經不存在了?那麽三叔和陳文錦所要尋找的東西,是否也還存在其中?
如果鬼玺是在松達剌人之後存在的,那麽那個所謂的天淵棺椁,難道是松達剌人的陵墓?
我們三個沒有誰開口說話,小花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微微眯着眼,目光看向地圖,旋即對我們說道:“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麽意義,得到了地方才知道。”
路人甲環抱着雙手,慢悠悠的走進山洞裏,外面飄着雪,冷的厲害,我看桑巴有些發愣,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進山洞裏吧,生病可就不好了。”
桑巴垂頭喪氣的跟在我後面,山洞裏擠了一堆人,毛德貴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目光十分兇惡,但我吳邪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當即狠狠一眼回瞪過去,他冷笑的扯了下嘴角,然後跟手下的四個兄弟不知說些什麽。
我們這一路人,都安靜的很,那幾個漢子對我也很不友好,幾人圍在一起嘀嘀咕咕,幾乎是在耳語,讓我懷疑,他們是不是準備趁我睡覺的時候,把我給做掉。路人甲也不開口,他除了跟小花親近些,就是對秀秀,也沒什麽話,更别說我,我正想着,山洞裏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烏龜,過來。”
我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沒好氣的罵道:“你他娘的才烏龜。”路人甲嘴角動了動,冷冷吐出三個字:“滾過來。”我懶得理他,枕着雙手學悶油瓶跟山洞頂交流感情,正交流到一半,我耳邊嗖的飛過一個東西,吓的我一下子蹦了起來,趕忙回頭一看,我耳邊的山壁上,竟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