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黎明時分,溫沁雅的燒終于退了下去,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有些困乏的睜開那沉重的眼眸,餘元那稱職的微笑便出現在了眼前。
“溫小姐,你總算醒了?感覺有哪裏不舒服嗎?我馬上去給你叫醫生!”餘元高興的望着微微掙紮着要坐起的的溫沁雅,關切的開口道。
溫沁雅撫了撫額頭,微微的頭痛感還在。
“溫小姐先喝點水吧?你餓了吧?我現在馬上就給你去叫點吃的吧,你好像都沒有吃晚飯呢!”餘元很體貼的關切問候着。
溫沁雅這才徐然擡起眼睛,四處望了望,隐約不安的語氣傳了過來,“哲呢?怎麽不見他人?”
惴惴不安的眼神四處搜尋了一遍,有些焦急的望着餘元。
“溫小姐,蘇總回公司了,今天跟風氏那邊有一個協議要商議,蘇總估計是回去準備了,購物商城的事情已經差不多談妥了,工程也在按部就班之中,所以蘇總最近會很忙的,每天要加班加點也是常有的事情,還希望溫小姐能夠理解蘇總。”餘元的語氣很中肯,可是聽在溫沁雅的耳中,卻聽成了餘元在教訓警告她一般。
眼底迅速的劃過一道陰冷的流光,轉瞬即逝,犀利的流光很快就被盡數的隐藏了下來,美目裏染着淡淡的溫柔,卻含着一絲令人憐惜的落寞。
“是嗎?他什麽時候走的?”溫沁雅有些哽咽的開口問道。
隐約之中還記得是他抱着她急忙的沖進醫院裏來的,她就知道,其實,不管怎麽樣,她在他的心底應該還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不然,當初也不會那樣無情的踢開星夜,重新回到她的身邊,還那樣遷就着她,哄着她,愛着她。想着,心底忽然就拂過一道甜蜜,她想,一定是她這次做的太過分了,所以他才會生氣,才會不理她,隻要她誠懇地向他道歉,他一定就會原諒她。
“蘇總昨晚就走了,等醫生給你挂好點滴就匆忙地回公司了。”餘元不疑有他,便老實的回答道。
剛剛浮起的希望之火頓時又被消減去了一分,黯淡的火苗搖曳在風中,忽然就染上了一層寒冷的冰霜,溫柔的流光瞬間停滞了下來。
“你說什麽?”她不确定的問了一句,“他什麽時候走的?”
“蘇總昨晚就走了,忙着購物商城的事情。”餘元又回了一句,将手上倒好的水遞了過來。
心底頓時彌漫着一道陰冷的戾氣,藏在被子下的雙手已經微微的握成了拳,指尖都被握得有些發白起來,美麗動人臉上扯過一道冷笑,暗暗的低下眼簾,開始沉默不語。
“溫小姐,你現在才剛醒過來,還是先喝杯熱水潤一下嗓子吧,燒了一夜了,我馬上讓人給你送早餐來,告訴蘇總說你已經醒過來了。”餘元見溫沁雅沒有接過水,也隻好将杯子放到了桌邊,緩緩的從衣袋裏掏出了手機,正要打電話。
“不用了,我不餓,你說今天哲跟風氏有一個協議要談,是嗎?”溫沁雅低聲問道。
“是的,是購物商城建成的相關事宜,這次的投資數目太大,蘇總把很大的精力都放在上面了。”
“風星夜親自跟他談的嗎?”依然還是可以掐出水來的,柔軟的聲音。
餘元點了點頭,回道,“是的,風氏的副總前些日子出差了,這個項目隻得風總親自負責了,對了,這個禮拜六好像是風氏要舉行慶功酒會,也順便慶祝一下兩公司合作愉快,蘇總應邀了,到時候,蘇總一定會讓溫小姐随行的。”
聞言,溫沁雅眸光隐過一道凜冽的寒意,被子下的指尖已經深深的抓緊了手心裏,傳來一陣微微的疼痛。
你連陪我一下子都不願意了嗎?是因爲不肯原諒我,還是因爲她?
美目裏有一道陰厲的寒冽一閃而過,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的從被子裏伸出手,端起了桌角邊的水,喝了一口下去,然後又放了回去,慢慢的躺了下去,繼續閉上了那雙冷厲的眼睛……
冷雨持續了一夜,卧室裏的溫度不減,溫暖一片,當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透過那道細細的窗縫照進室内的時候,星夜便緩緩的從一片溫暖柔和中清醒了過來。
熟悉的清新氣息随着流動着,暖暖的溫度從自己的身後傳了過來,像一股暖爐似的,有些詫異的微微拉起被子往被子裏一看,兩人一絲不挂的擁在了一起,戰北城那隻大爪正悠閑的搭在她的腰上,一隻蹄子也壓在她的雙腿上,重得要死!怪不得昨晚睡夢之中總感覺好像被鬼壓了一樣。
她不舒服的收了收腿,微微掙紮了起來,而身後的男人馬上又收緊了手臂,緊緊地将她禁锢在懷裏。
星夜微微蹙了蹙眉,擡頭朝那張剛毅的俊臉望了去,卻發現他似乎還睡得深沉,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也難怪,昨晚戰況激烈,她昏睡過去的時候,他依然亢奮得很,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休息的。
古銅色的皮膚,一點也不水嫩,濃濃的劍眉,那雙深邃銳利的瞳孔已經被隐藏了起來,高挺的鼻子,冰冷的薄唇,颀長挺拔的身軀,真是有禍害人間的潛質,還好他是整天呆在男人堆裏,不然,就這麽出去,說不定會招來多少的花蝴蝶,星夜心底終于有了一道危機感了。
美麗而晶瑩的指尖幽然擡起,悄悄的朝他那對淺淺的酒窩觸了去。
“你的酒窩比父親的還好看。”她自言自語的開口,聲音輕如空氣一般,清眸裏帶着一絲淡淡的迷蒙,像那朦胧的秋雨,彌漫着看不清的迷茫,卻無限的引人遐思。
“是嗎?”一個沙啞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很快的傳了過來。
星夜詫然一驚,下意識的朝那雙深眸望了去,而戰北城依然還是閉着眼睛,悠閑的枕着自己的一隻大手,一手輕輕的攬着星夜那光滑纖細的腰,惬意的不得了。
“你……醒了?”星夜淡淡的開口,問了一句,“今天不用上班嗎?”
“嗯,休息半天。”戰北城低沉的回道,“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什麽話?”星夜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眨了眨眼,迷茫的望着他。
幽深的眼眸終于緩緩的睜開了,深邃之中帶着一絲睿智與慵懶,挑了挑俊眉,緩緩開口,“我比父親更俊?”
星夜不禁翻了個白眼,很不給面子的開口道,“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豈是你能比的?”
戰北城無奈的笑了笑,這女人還真有打擊人的本事,長長的鐵臂往她腰間一環,微微一用力,星夜便被他拉了過來,順勢枕在了他的彎臂内。
幾個月的苦行僧的日子總算過去了,煎熬了幾個月,現在總算能如願以償的好好擁有她了,軍區每年都會有任務派遣出去,今年總算忙完了,接下來,就可以時常陪在她身邊,說來無奈,打自從結婚以來,似乎還很少花時間陪她,也難怪她之前跟他抱怨着樓下的賀明,經常陪李慧出去兜風了,小女人嘛,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經常花時間陪在自己身邊?
戰北城吸了口氣,高大的身軀一收,又将星夜盡數的納入懷裏,眸光變的有些深沉了起來。
“你生氣了?”星夜望着戰北城那深沉的臉色,以爲她又惹他不高興了。
而戰北城卻伸出爪子,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沙啞的嗓音染着一分低柔,“亂想。”
“對了,你怎麽從來都不跟我說你會打籃球呢?”星夜睜着那雙清澈的黑眸,像一個好奇寶寶一般,一瞬不瞬的望着戰北城,悄然問道。
戰北城挑了挑眉,酷酷的開口,“我會的東西多了,是你自己沒問的。”
省得她說他中意賣弄!
“那你還會什麽?羽毛球?乒乓球?排球?”
“那是小菜一碟,雖然不是很熟練,但對付你,還是可以的。”戰北城莞爾一笑,修長的指尖輕輕的穿過她那散發着淡淡的清香,柔順如黑緞般的長發,聞着那淡淡的幽香,心頭有些蕩漾起來。
星夜卻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的開口,“你又沒見過我打球,怎麽就知道你比我厲害?”
“小飯桶除了吃飯厲害,還能什麽厲害?我倒是不曾聽說過,不然,你講給我聽?”戰北城慵懶的眯着那雙深沉的眼眸,凝視着星夜那張清雅聖潔的小臉,語氣卻有些嚴肅。
“我拿過市的乒乓球冠軍,不然,哪天,我們出去比試一下?”星夜不服氣的挑釁的望着戰北城。
這女人,簡直不知死活!竟然敢跟他挑戰乒乓球?别的球他不敢保證,乒乓球他可是有外号稱球神呢!
眯着那陰邪的眼眸,他燦爛的笑了起來,豪氣萬千的開口,“那敢情好啊!赢了有什麽獎勵?”
“随便對方開條件,隻要能做到,不違背正義。”
……
戰北城絕對意想不到,這次乒乓球大戰将是他人生中,一場最悲劇的滑鐵盧!他所有的英明都盡數的毀在這個小女人的手中!
星夜有些陰險的笑了笑,偷偷的望着戰北城,終于有一天,他也會栽在她手裏!這事,怎麽想着也覺得興奮呢!
“我比父親真的差很遠嗎?”良久,戰北城終于問了這麽一句,軍區裏的人都說他形象不錯的,雖然他也不是很在意容貌,但聽她這麽一說,心底竟然見鬼似地有些胸悶。
星夜欣然一笑,微微爬了起來,一手托腮,幽幽的望着他,清冽的開口,“其實,你隻比父親差一點點,你排第二……”
戰北城頓時語塞,根本無法回應,隻好眯着那雙深沉的眼眸靜靜的凝視着她,視線漸漸的從她那張明澈動人的素顔上慢慢的往下移了去,忽然,波瀾無驚的雙眸乍然掠過了一道灼熱的流火。
沒等星夜把話說完,戰北城已經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把扯過被子緊緊的遮住了星夜,自己則是利落的爬了起來,迅速的拿起擱在椅子上的睡袍,簡單的披上,然後大步的朝浴室走了去,留下一臉詫異的星夜。
天色很沉郁,空氣裏到處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憂傷,這個世界就沐浴在一片白色的迷茫之中,空中飄落着密密麻麻的銀色的亮晶晶的小珍珠,聽說,那是雲的眼淚。
明月半清風内,依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優雅,清閑舒緩的輕音樂緩緩的随着窗外的雨幕流淌着,濃郁的咖啡香氣緩緩的飄蕩着。
僻靜的角落裏,一個清瘦而孤寂的身影正筆直的坐在靠着窗的那個位子,寂冷的眼眸像一股深寂寒冷的深潭,染着一絲隐忍的悲涼。
那是一個孤獨的男子,整齊的墨發裏已經夾着一些銀絲,俊美的臉龐依舊,隻是身上多了一分無法掩飾的憂愁。
他的對面,坐着一個同樣高貴美麗的女子,女子一身深紫色的大衣,秀發已經被盤成了一個貴婦發髻,一身的冷厲幹練。
兩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隻是雙方都隻是相互看着,沉默不語。
良久,黑衣男子才率先回過神來,悠閑地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淺淺的攝了一口,低沉的語氣沒有一絲的生氣,平淡得很,講着熟練的日語,“你怎麽來了?”
“你說呢?”女子淡淡一笑,回了一句。
遠藤淩川黯然笑了笑,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咖啡,“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哥,我以爲你都不會再關心我這個妹妹了。”遠藤淩子忽然覺得有些眼眶發熱了起來。
其實,在遠藤家,遠藤淩子唯一信任的人,便隻有遠藤淩川了,她的親哥哥,雖然遠藤家的兄弟姐妹很多。恍惚之間,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跟遠藤淩川在櫻花樹下互相嬉鬧的場景,但歲月如梭,光陰荏苒,天真快樂的日子總是那樣的短暫,長大之後,卻要承受着無限的傷害與疼痛。
遠藤淩川笑了笑,雖然聽不見遠藤淩子的聲音,但至少懂得唇語,約摸得出遠藤淩子的話。
“我不是一個好哥哥,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說着,心底有些酸澀了起來。
遠藤淩子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開口道,“對,而且,你也不是一個好兒子。這麽多年過去,還真的沒有再踏進日本一步,容貌依舊,人卻已經滄桑了不少。”
說着,又歎了口氣,“母親病了,可能挨不過這個冬天了,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見你跟星兒一面,這幾天幾乎天天給我打電話,一遍又一遍的詢問着你們什麽時候回去。”
聞言,遠藤淩川緩緩的低下頭去,俊美的臉上換過一道沉痛,黑眸裏夾着一道悲怆的無奈。
“母親……我對不起她!”
“哥不必自責,我知道,那件事情是父親的不對,而且父親向來說一不二,當年那樣決絕的跟你斷了父子關系,其實也是被逼無奈,你離開遠藤家之後,山口奈子便已經以你的未婚妻自居,你知道,遠藤當時的勢力比山口還要差上一大截,山口奈子還是山口久的唯一的孩子,山口奈子誰也不愛,唯獨愛上了你,山口家自然會對父親施壓了。況且,當時,遠藤淩越那麽痛恨你,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你離開,也許是一件好事。”
說到這裏,遠藤淩子又望了望一臉深思的遠藤淩川,淺淺的押了一口咖啡,才繼續,“然而,在你離開之後,山口奈子差點崩潰了,後來因爲酒後亂性,把遠藤淩越當成了你,就……事後,被發現了,就被迫嫁給了遠藤淩越,于是才會對你更加怨恨。”
聽了遠藤淩子的話,遠藤淩川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冷淡的望着眼前微微冒着熱氣的咖啡,聲音很冷寂,“我隻在乎娜娜,隻要她!若是山口奈子不過來插一腳,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也不至于,我連一場婚禮都沒有來得及給娜娜,沒有辦法給星兒父愛,我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因愛生恨,我明白,山口奈子隻是因爲太愛你,如果她能在風蓮娜之前遇見你,也許,你跟她也會是令人羨慕的一對,這些年來,她可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的下落,我猜,當年,你也是因爲這個,才會離開風蓮娜的吧?少了遠藤家的庇護,你跟風蓮娜是沒有辦法跟她周旋的,況且,當時風蓮娜似乎不愛你。”
遠藤淩子細細的分析給遠藤淩川聽着,遠藤淩川那俊美的臉龐也漸漸的暗了下去,周身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悲涼,面對着遠藤淩子那精銳的眼神,他也隻能吸了口氣,不勝悲涼的開口,“你說得沒錯,娜娜并不愛我,我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星兒意外的來臨,她也許就離開了。”
說着,心底便開始彌漫着一道酸澀,“她的善良,給我留下了星兒,所以,我從來都不怪她,隻要每天能看到她,就夠了。”
到底是一個癡情的種子,遠藤淩子也有些蒼涼的笑了起來,“我去見過星兒了,長得挺像你的,就是不知道像不像你所說的風蓮娜,我還不曾見過這位嫂嫂。”
遠藤淩川這才從怅然之中回過神來,黑眸裏拂過一道慈愛的光芒,朝遠藤淩子點了點頭,“像,差不多一個模樣刻出來。”
“但性子很冷,挺像我的。”遠藤淩子又笑了笑。
遠藤淩川低下了眸子,眼裏有些柔和。
“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帶星兒回去見見母親?我這次來中國,其實就是爲了能将你們帶回去,父親雖然固執,但他卻是挺想念你的,我常常見他經常望着你的相片發呆,他也到了古稀之年了,很多怨恨不滿,都應該放下了。聽說星兒已經嫁人了,還是一個不錯的正統軍人,母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遠藤淩子笑道。
“你是說北城那孩子嗎?”遠藤淩川擡起眼,望了望遠藤淩子,才繼續,“他确實是一個好孩子,我隻希望他能給星兒帶來幸福,能好好的保護好星兒,遠藤家太過于複雜,我不想讓她摻和到裏面去,我隻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過完一輩子。她本不應當承受太多,若不是因爲我,她也不會擁有一個破碎的童年,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星兒。”
“哥,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現在,我隻是想讓你們回去一趟,有我在,你們都不會有事。”遠藤淩子堅決的望着遠藤淩川,冷厲的開口,眸光裏充斥着一抹堅定,“即使你不回去,那邊也會來人的,父親還不曾知道你回來的消息,我是動用征信組查到了你的消息,我相信,奈子也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了,雖然你一直都呆在風宅裏足不出戶,但征信組的能力,你不是不知道,你若是不回去,她也一定會找過來的。”
語落,良久,也不見遠藤淩川有任何的反應,遠藤淩子又繼續加了把火。
“星兒還不曾見過她的奶奶跟爺爺,你都不打算帶她回去認祖歸宗嗎?中國不是很看重這個嗎?而且,據我了解,星兒現在一直姓風,她是你跟風蓮娜的孩子,再怎麽樣,你也應該給她一個名分,别忘了,你跟風蓮娜早已經是合法夫妻了,在這一點上,沒有人可以再反對你們了……”
遠藤淩川終于擡起那漆黑而冷寂的眼眸,深深的望了遠藤淩子一眼,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