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昨晚回來得有些晚,還喝了酒,離開餐館的時候,頭有點暈,所以今天依然還是賴床了,醒過來的時候,跟前兩天情況一樣,戰北城早已經不見了蹤影。等到她打理好自己出來的時候,發現戰北城正在搞衛生,将客廳整理得很幹淨整潔了,連沙發上的抱枕,也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的。
驚訝之餘,安靜的用完早餐之後,看着外面也是陰天的天氣,星夜并沒有出門的打算。
“在畫什麽?”低沉的嗓音傳來,星夜隻感覺身旁的沙發微微凹陷了下去,一道清新的味道襲來,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跟前的電視屏幕上已經被切換到暫停的狀态,畫面上正是奧茲跟艾麗絲抱膝并排而坐的場景,她手上的鉛筆在唰唰的勾勒着線條,微細的聲音傳來,讓這個小小的客廳顯得分外的安靜。
聽到戰北城聲音,星夜沒有擡頭,但卻淺淺的應了一聲,“嗯,畫漫畫,幾天沒動筆,感覺手有點生了。”
戰北城往星夜身旁挪了去,身子一斜,俊臉湊了過來,“漫畫?嗯,給我看看……”
星夜幽瞳微微流過一絲尴尬,微涼的語氣響起,“我還沒畫完,你等一下。”
說着,又收緊膝蓋,将畫本搭在兩腿上,蹲在了沙發上,狹窄的後背微微靠着沙發背,清眸全神貫注的在電視屏幕跟畫本之間徘徊着。
忽然,戰北城那深邃的眸光便這麽沉寂了下去,俊雅的唇線緊抿着,沉默了下來,空氣頓時染上了幾分壓抑,好像一根緊繃着的弦一樣。
可能是感覺到身旁的男人不太對勁的沉默,星夜很快就停下了手中的筆,徐然偏着頭望向戰北城,正發現他深眸緊緊盯着自己,裏面充斥着一些什麽說不出來的沉寂。
“給你,看吧。”星夜很快就将手上的畫本遞了過去,以爲這男人是因爲畫的事情跟她不高興了。
戰北城黑眸裏拂過了一些柔和,緩緩地接過了星夜手裏的畫本,很認真的觀看了幾眼,才低沉的開口,“畫得很好。”
簡單的下了一句評論,很快又把畫本還了回去。
星夜微低着頭,接過畫本,又開始在上面鈎鈎畫畫着。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星夜很敏銳的發現了戰北城的不自然,終究還是問了一句。
漆黑的瞳孔裏乍然有一道幽光閃過,像那雨夜裏忽然從天際劃過的流星,絢麗迷人,微冷中伴着細細的輕柔,略微沉重的語氣擦過了星夜的耳際,“我等下要回軍區了。”
深眸緊緊的鎖着星夜那張清麗淡雅的小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從那張臉上捕捉到一些可以讓他欣慰的訊息。
星夜明顯的輕顫了一下,畫本上立刻多出了一條粗粗的線條,不長,很短,但也足以讓戰北城滿意了。
“是嗎?怎麽這麽快?”淺淺的吸了口氣,努力的平穩下那顆有些輕顫的心,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如同那飄蕩在湖面上的輕霧,正朝着岸邊一寸一寸的湧了過來,捧着畫架的手松了又緊松了又緊,但素顔上依然還是呈現着一副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
“今天下午軍區臨時有會議,要馬上趕回去。”
“馬上?剛剛才用過早餐,你……”星夜有些不知所措的開口。
“午飯在軍區解決,廚房的鍋裏炖有排骨湯,早飯還剩有,你就将就着吃,這天氣挺适合出去走走的,到附近溜一圈也不錯。”戰北城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說道。
星夜微微一怔,星眸漾起了一些清麗的漣漪,靜靜地望着優雅的倒着水的戰北城,想了想,将手上的畫本擱到了一旁,然後緩緩的站了起來,“那我去幫你收拾衣服。”
而還沒等星夜站直身子,倏地,素手已經被一隻大手給拉住了,大手順勢一拉,她就往戰北城的懷裏栽了去。
淡漠的星眸裏已經染上了些許慌亂,望着那雙深不見底的鷹眸,星夜有些不自在的将視線收了回來,低下頭,就看到了環自己腰間的鐵臂,櫻唇微微一動,想要說些什麽,冷不防,一個輕吻已經落了下來,跟羽毛一樣,輕飄飄的,淺淺的,星夜隻感覺到唇上傳來一陣溫熱,很快,腰間一松,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戰北城已經松開了她。
“不用收拾,軍區裏樣樣不缺。”
一手拿過茶幾旁的帽子戴好,迅速的抓過擱在沙發旁的軍外套,往肩上一披,高大挺拔的身軀大步的朝門口走了去。
“等一下!”星夜立馬就從恍惚中回過神了,有些倉促的開口,“我送送你。”
“嗯。”簡單的應了一聲,戰北城已經拉開了門……
剛剛走下最後一級階梯,那輛軍用吉普車已經映入了眼簾,就停在樓梯口前,小孟已經一身精神的站在車旁等候着,老徐則是穩穩地站在駕駛座旁。
“參謀長(首長!),星夜嫂子(夫人)!”戰北城跟星夜的身影一出現,小孟跟老徐很快就迎了上去,恭敬地打着招呼。
戰北城淡然掃了小孟跟老徐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而站在他身旁的星夜卻輕聲問候了一聲,“辛苦了。”
說着,還微微輕點了一下頭。
“夫人說的哪裏話啊!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司令讓我們代表他和軍區向您表達歉意,說好了要給首長批一周的假,但是因爲軍區任務緊急,就讓首長提前收假了,希望您能諒解并原諒。”說話的,是老徐,老徐是一名有些軍齡的軍人了,起初是一名小小的士兵,當了些年就成了一名軍官了,專門負責戰北城的行程,和小孟一起負責戰北城的工作生活相關事宜。
聞言,星夜悄悄的擡起臉,落落大方的望着老徐跟小孟,清眸裏泛着淺淺的流光,清淡的聲音響起,“沒事,我能理解。”
緩緩轉過身子,面對着戰北城,星瞳有了瞬間的沉寂,仿佛忽然平靜下去的深潭,清涼的幽光依然還在那黑曜石般的星瞳裏流淌着,她輕輕地仰起頭,望進那雙深邃的瞳孔裏,“快點上車吧,快到中午了,正好趕上吃飯,路上注意安全。 ”
語落,星夜等了好久,也沒有看到戰北城有什麽反應,心底沉澱過一道異樣,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正想轉身上樓,這時,低沉的嗓音傳來了。
“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星夜不明所以的仰起臉,方發覺戰北城正一臉深意的凝視着自己,倏然,一陣幽風徐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彌漫了整個空氣,安靜的垂落在胸前的幾根青絲追着那道香氣,在空中劃出了一彎美麗的弧度,沁人心脾的幽香襲來,令戰北城心頭有些恍惚。
雙手不由自主的往她的肩頭伸了過去,二話不說,一把緊緊地抱住了那纖細柔軟的身軀,大手摸上星夜的腦袋,往自己的胸膛按去,沙啞卻很低沉的聲音很是感性,“我下周末就回來,我不在,你要按時吃飯休息,到軍區會給你挂電話。”
突如其來的擁抱,令星夜訝然一驚,低垂的手臂有一種想往上提的沖動,但又仿佛手臂被拴上了千斤大石一般,想要舉起來,竟然艱難無比,掙紮了一下,雙手不禁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好。”她淡淡的開口道。
“記住,你是光榮的革命軍人家屬,我戰北城的夫人,嗯?”沉穩的語氣裏沉澱着不可違逆的堅決。
星夜忽然一陣恍惚,但随即又應了一聲,“嗯。”
而本來是面對着他們兩人的小孟跟老徐,早已經把身子轉了過去,背對着戰北城跟星夜,老徐那臉上挂着一副暧昧的微笑,小孟則也是一臉的微笑略帶着一絲腼腆,小夥子那臉上已經有些泛紅了。
“走了,回去吧。”緩緩的将星夜從自己懷裏拉了出來,戰北城拉了拉肩上的外套,一個利落的轉身,大步流星的往車邊走了去,也不等小孟反應過來,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開車。”沉緩的嗓音中帶着從容不迫的果決。
“是!首長!”
“星夜嫂子(夫人)再見!”
望着車子離去的方向,星夜久久沒有動,安安靜靜的伫立在那裏,幽瞳裏浮上了一道迷離,一股很微小的落寞的酸澀慢慢的往心間蔓延而去,感覺有點難受,那是一種壓抑的難受,一種令心頭感到略微苦澀的怅然。
星夜就是在此刻,才真正的明白了,原來,她是真的結婚了,嫁給了這個男人,一個她談不上很了解的男人,但是卻知道他對她很誠摯,也很關懷,有時候,像一個哥哥,有時候又像一位父親,想到這裏,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分不舍,遙遙的望着早已經不見了車子蹤影的路口,星眸有了一些黯淡,終于隻能緩緩地轉過身,一步一步的往摟上走了去,披了一身的怅然,微染了一分孤獨,背影有些清冷。
推開房門,星夜就突然感覺到一陣森冷的空氣朝自己迎面撲了過來,她不禁一顫,雙手立即扶住了門,當冰涼的觸感傳來,她才清醒過來,眼睛裏那迷離的霧氣仿佛被深潭的寒冷吞噬一般,霎時變得澄明清亮起來了。
其實,習慣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就好像她一樣,剛剛他的氣息還在的,現在忽然就少去了,于是她便感覺好像少了很多東西,這房裏,比之前更是顯得有些空曠起來。
擡着一雙美麗的星瞳,環視房裏一圈,忽然發現門旁的衣架上的一抹耀眼的綠,竟然是他的大衣,星夜忽然有些驚訝起來,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幡然想到了衣櫃裏他的衣物一大堆,都快趕上她了,疊得整整齊齊的,而且塞得很高。
望了望天色,外面雖然是陰天,但也偶爾有幾道金色的光線透過雲層往天際下送,星夜淺淺的吸了口氣,一手拿過大衣,往浴室内走了去……
回到軍區,正好是午飯的時間,報道過後,戰北城本來想看看最近堆積的文件,卻不防剛剛走到辦公司門口,就遇到了軍區的政治部副主任賀明跟軍區下轄的一個師部的師長,他們都是相識,平日裏也相處得不錯的戰友,兩人硬是架着戰北城來到了飯堂。
“扭捏!讓你扭捏!都是有媳婦的人了!”賀明将戰北城一路往飯堂裏拖,一邊喊着。
戰北城利爪一把扣住賀明的手腕,微微一用力,賀明便疼得呱呱叫,急忙大喊,“行行行,放手,骨錯位了,骨錯位了!”
“我自己會走。”戰北城利落的放開了賀明,負着雙手,闊步的朝食堂邁去。
“哈哈,戰參謀長的脾性依然還是沒改,我看啊,賀主任,你就認了吧!”爽朗的笑聲傳來,正是站在賀明身旁的健碩高大的男子,黝黑的皮膚,國字臉,渾身上下帶着一種軍人特有的剛勁果決,跟賀明相近的年齡。
“呂小二!你少來,落井下石!小心我參你一本。”
“這裏沒有呂小二這個人,你去别處說去吧!”呂肖堂聳了聳肩,墨眉一挑,笑着看着站在那裏揉着手腕的賀明,提步跟了上去。
叫的都是一些簡單的菜,聽賀明說,軍區這幾天剛剛來了新的廚師,廚房的功夫倒是不錯,于是又多點了幾樣小菜,這樣一來,小小的四方桌上就滿了,菜一上來,戰北城二話不說,先是倒了杯茶喝下去,立馬直接拿起飯,直接動筷子,當然,賀明也是一樣的動作,而呂師長則是吃他那白白的饅頭,呂師長不喜歡吃白米飯,他說南方的白米飯沒有他們北方的饅頭好吃,這一點,戰北城倒是記得的,于是就給他點了饅頭,把人家呂師長弄得挺樂呵。
“怎麽樣?小戰,這有媳婦的滋味怎麽樣?”賀明從碗裏擡起頭,嘴裏含着飯,問着正在專注的吃飯的戰北城。
“小戰,你娶媳婦了?”呂師長一聽到賀明的問話,不由得一驚,詫異的瞪大眼望着戰北城,而後又忽然轉過頭,問着賀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啊?我才幾天沒回軍區,怎麽就鬧了這麽大的一個動靜?折騰死人呢這!”
賀明那眼珠子一轉,卻是瞪了戰北城一眼,粗犷的嗓音傳來,“還不是這幾天!行了你小子!給說說嘛!”
“怪不得我說一大清早見到你辦公室關着門,原來是回家娶媳婦了。”呂肖堂大笑了一聲,那開始變得跟賀明一樣,明亮中帶着一絲戰北城看起來十分猥瑣的眼神。
慢慢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戰北城微擡着頭掃了兩人一眼,黑眸裏沉澱着深沉,沉聲道,“你們沒結婚過嗎?明知故問可不像你們的作風。”
說完,又低下頭,繼續吃他的飯。
“我說你這人,婆媽!不就給說說嗎!推三阻四,你的幹脆果斷哪裏去了?”
“小戰,老賀說得對,給說說吧,你那媳婦怎麽樣?老賀一直得意他媳婦是我們軍區最美麗的一支花,改日,把你那媳婦也叫出來,給我們看兩眼。”呂肖堂十分的贊成賀明的話。
而一直低頭吃飯的戰北城卻仿佛沒有聽到兩人的話似的,很快,一碗飯就見底了。
“小戰!戰北城同志,戰北城兄弟!你賀老哥在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啊?”看到始終無動于衷的戰北城,賀明十分不淡定的開口道,無非是想挖點小八卦回去吹吹。
終于,戰北城放下手中的碗筷,悠閑的倒了杯依然熱氣騰騰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才幽然擡起頭看着瞪着眼看着自己的賀明跟呂肖堂。
腦裏一晃過那道纖細的身影,漆黑的眸子裏不期然就閃過了一道難以察覺的柔和,剛毅的俊臉沒有什麽褶皺的痕迹。
“以後有機會再說。”淡然回了一句,又喝了口茶。
“機會是人創造的!這個月月底‘蛙人’選拔結束,到時候會有慶功會,你就那你媳婦帶過去,我也把李慧帶過去!”賀明立馬下決定。
“飯菜很可口,廚師的功夫不錯,我用完了,你們慢吃,先回辦公室了。”戰北城果斷地站起身,轉身朝食堂門口走了去。
“喂!我說小戰!哎喲,我的媽呀!呂小二!我跟你說,他這分明是害臊!真受不了!害臊了!”
“哈哈,年輕人,臉皮薄,又不像我們這些俗人,哈哈,不勉強他了,我們吃飯吧!”
……
“戰參謀長好!”
“嗯。”
“戰參謀長您好!”
“你好!”
一路上都有士兵跟戰北城打着招呼。
‘蹬—蹬—蹬!’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戰北城一邊走着,腦海裏竟是徘徊着星夜那張淡雅的容顔,胸口忽然浮起了一絲煩躁,隐約之間感覺自己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給卡住了,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吸了口氣,緩緩的從衣袋裏掏出煙包,取出一支煙,又開始漫不經心的燃了起來,夾在修長的兩指間,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往辦公機關樓的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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