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也不好逼問夏姣姣了,連忙讓人把他請進來,甚至在今上走進來的那個瞬間,她還順手拍了拍夏姣姣的手臂,沖着她使了個眼色。
“姣姣見過皇舅舅。”夏姣姣立刻起身行禮。
雖然她早就在心底給自己做好了準備,甚至深呼吸了好幾次,但是當今上真正站到她的面前時,夏姣姣的心裏又湧起無數的雜念。
她明明是忌憚今上,甚至是痛恨他的,但是此刻她卻不能露出分好,相反還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露餡,更不要讓今上察覺到她的恨意。
“起來吧。”今上點點頭,揮手讓她起身。
他當了這麽多年的九五之尊,對于一個人強烈的恨意還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夏姣姣盡量讓自己放松心态。
“皇帝啊,你來得正好,哀家正提起給姣姣找親事,她這丫頭羞澀得很,提都不好意思提。”太後拉着夏姣姣的胳膊,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夏姣姣這屁股還沒坐穩,就差點摔倒在地上,誰知道太後見到今上之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外祖母,我還小啊,而且我身子還沒有養好,不着急。免得到了别人家也是害了他們。”她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慘白,急聲地解釋着。
成親?她真的是沒想過,從來沒有留過一絲念頭給這東西。
笑話,看到了夏侯府那一窩過得不幸福的女人,夏姣姣要是還有心思去想着成親,那真是腦子進水了。
當然像她所認識的男人裏面,也不全是壞的,比如李世子對世子妃就特别好,平日裏去找李媛的時候,盡聽她說自己兄長的好話了。可是招夫君這種事兒,誰知道輪到你頭上,攤上個什麽東西。
成親前打聽的,各個都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睡完幾覺之後就原形畢露了,到時候如果攤上了個孬種,那也不能說換就換啊。
況且夏姣姣現在一門心思撲在複仇上,就算夏侯府此刻已經變得七零八散了,而且就連夏傾都對侯府有敵意,但是這不妨礙她想繼續留守看它散架的下場。
要是成親了,哪有那麽輕松自由的時間留在夏侯府。就像夏傾一樣,鞭長莫及的,今兒看見她的時候,臉色有些憔悴,但是面對夏家人,還得勉強擠出個笑臉來,就怕被上首的老夫人看出什麽破綻來。
“你别說話,這種事兒找的晚了,就那就是被人挑剩下的。年紀太大了找不好啊,皇帝,你皇姐當初就是找了夏增那樣的,才變得那麽苦命。你若是不給姣姣找個好的,哀家可不依。”
太後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了夏姣姣想要說的話,反而對着今上說出了自己的條件來。
甚至爲了讓今上重視,都把玉榮長公主搬出來了,隐隐地有些逼迫的意味。
“母後放心吧,稍後讓姣姣去見一見貴妃,她們是姑侄,這些私房話應該好——”今上點頭。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太後就猛地落下了臉色,直接道:“不用了,哀家替姣姣相看就成了。貴妃還要處理後宮之事,哪裏能抽得開身替姣姣相看人家,到時候若是勉強敷衍了,可是毀了人家一輩子。反正在她的眼裏,從來沒有姣姣這個晚輩,更沒有玉榮!哀家不能把姣姣往火坑裏推。”
太後的聲音十分冷淡,甚至語調都帶着幾分強硬。
她的話語也十分直白,整個人的情緒都透着對貴妃的不滿意和厭惡。
夏姣姣低着頭,雙手攪着衣帶。
方才還和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偌大的宮殿裏沒有一絲聲音,周圍的宮人連呼吸都放緩了。
今上的面色一僵,又立刻柔聲道:“母後,您這是怎麽了?貴妃雖然忙,但是她對各世家的公子哥兒還是心裏有數的,您若是不需要她,也不必要發脾氣,把自己氣到了,那可真是兒子的錯了。”
他放下身段哄她,太後的面色稍霁,但是嘴上說得話依然是絲毫不饒人。
“皇帝,哀家說過,姣姣的事兒以後不需要她管。無論是哀家或者還是死了,都輪不到她來插手,你忙于朝事不管就罷了,不要把她推給貴妃!”太後的語氣十分鄭重,顯然是認真地不要貴妃來插手,甚至連死了活了都不要她管這種事兒都說出來了。
今上臉上的驚詫更是明顯,就連夏姣姣都替她捏了一把汗,連忙輕聲安撫她。
沒想到太後會如此反感貴妃,當然她也不喜歡便是了。
當朝貴妃出身夏侯府,乃是老夫人的嫡幼女,當年千嬌百寵地養大。玉榮長公主嫁進夏侯府之後,夏侯府變得蒸蒸日上,不少人都瞧中了這位嫡姑娘,紛紛上門來求娶,不過老夫人硬是沒松口。
就在衆人以爲這位姑娘攀上什麽皇親國戚,又或者是對哪個窮酸書生心有所屬的時候,讓人驚詫萬分的事情發生了。這位夏姑娘竟然被轎攆接進宮,從此繁榮富貴,榮寵一時。
那時候的夏侯府當真是權勢滔天,嫡幼子娶了長公主,嫡幼女進宮封位。
老夫人還是會調/教人的,至少當年的貴妃年紀不大,卻已經進退得宜,心思缜密了。在這後宮之中不但沒吃什麽虧,相反一直很得盛寵,青雲直上。
太後也覺得她省心,是玉榮的小姑子,如果她好好待她,夏侯府應該也會好好待玉榮。
不過貴妃娘娘節節攀升的時候,玉榮卻突然暴斃,太後震怒,要追究夏侯府的責任。那個懂事的貴妃,一轉臉變成了狐狸精,成日在今上耳邊吹着枕邊風,夏增被拖出來杖責,但是實際上夏侯府并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責罰。
這就成了太後心底的一根刺,玉榮死得不明不白,實際上今上要負很大的責任,因爲他身爲掌權者,卻并沒有替自己的姐姐讨回公道。反而明知夏侯府裏有貓膩,還重重拿起卻輕輕放下了。
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如果不是今上的本意如此,貴妃那枕邊風就算吹得再如何殷勤,也不能撼動今上的意志分毫。
即使太後都清楚,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已經沒了一個女兒,不想連兒子都要失去。所以她氣得好長時間不跟今上說話,最後還是選擇原諒了他,心底的那股仇恨無處宣洩,就全部都湧向了貴妃和夏侯府的身上。
而夏姣姣則成爲了太後心裏的一個救贖,她知道自己是愧疚的,但是作爲母親也是左右爲難。她想讓夏姣姣過得比誰都好,這樣至少可以減輕一些自己的心裏負罪感。
“是,母後說的這些,兒子都記下了。那您準備如何操辦這事兒?稍後讓人把各大世家适齡的公子們情況,都調查清楚,送到您手裏給您長長眼如何?”今上這回倒是沒什麽驚詫的,顯然對于這倆婆媳之間水火不容的關系,早已習以爲常。
太後見他還是一副溫和的模樣,心裏的一口火氣也洩了。
“行,原本哀家還準備讓你留下來一起慶祝姣姣生辰的,不過皇帝諸事繁忙,還是算了。”太後揮了揮手,不願意再看向他,竟是直接讓人送今上離開了。
對于她這種類似于發小脾氣的架勢,今上也是無可奈何。
“姣姣放心,一切還有皇舅舅,你若是有喜歡的人,可以直接跟你外祖母說。朕不希望皇姐的事情,在你的身上發生。好好陪你外祖母用膳。”他叮囑了幾句,看向夏姣姣的時候,眼神柔和,幾乎讓她誤以爲回到了兒時,甥舅倆關系親密的時候,她撲到今上的懷裏,那個猶如天一般存在的九五之尊,會對她有求必應,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
當今上離開之後,宮殿裏的氣氛一度還是有些僵硬。不過夏姣姣坐到太後身邊,輕聲哄了幾句,太後就重展笑顔了。
“你皇舅舅啊,有時候就是拎不清,美色誤人啊。”太後輕聲解釋了一句,拉起她的手就坐到了木桌旁,讓人準備飯食。
夏姣姣隻是抿唇笑,卻并不接話。
究竟是美色誤人,還是今上本意如此,這真的不好說了。
“姣姣,你别怕,外祖母一定會護住你的,不讓任何人可以欺負你。給你找個靠譜的夫君,讓你以後可以有所依靠。”太後似乎察覺到她情緒的失落,輕輕地将她攬入懷中,低聲道。
夏姣姣皺着眉頭,看向太後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外祖母,我不要别人的保護,我能照顧好自己。”她擡起手摟住了太後的脖頸,像是發誓一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