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姣姣聽她一條條細數當年自己不想參加宴會時找的借口,也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年混賬的時候,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其實那些長輩隻是出于禮貌,誇獎她而已,當然也有不少是存了攀交情的心思,還有梁家老王妃見到她總是閉着眼睛不搭理她,夏姣姣也是能察覺到的。
“外祖母,我那個時候還小,比較頑皮,你就不要揭我的短了。不過您和母親總是縱容我,想不去就不去,還幫着我一起隐瞞呢,說我在家裏認真讀書,其實我是在與清河一起爬樹掏鳥蛋。不過那些女眷們還一個勁兒地誇我喜愛讀書,以後一看就是才女。”
偶爾這宴會在李王府或者夏侯府舉辦的時候,她有玉榮長公主保駕護航,可以不用出來見人,她就會偷偷地躲在裏屋,看着外頭那些人用各種語言把她誇獎一遍。
她那個時候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誇獎的話還是聽懂的,從她們的口中,夏姣姣都覺得自己從頭到腳無一不好,簡直是天仙下凡,讓她們這些凡人都長了見識。
她還會拉着清河和李媛一起躲在後頭,然後等外面的誇獎聲稍微過去了,三個人就會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地取笑那些人。
太後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看向她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懷念,“哀家還不了解你嘛,你娘小時候就這樣。她最讨厭參加宮宴,覺得宮宴十分無聊,還總想着逃跑。可惜哀家那時候身不由己,不能讓她這樣任性妄爲,宮裏頭有無數雙眼睛盯着,所以她每次都耍脾氣,但是卻從不缺席。後來好容易有了你,你也喜歡逃掉這些,哀家就想着無論如何都得滿足你。”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下去,整個人都有些失落的感覺。甚至說話的時候,語調裏都透着遺憾。
太後現在想想,早知道她會這般白發人送黑發人,當初哪怕就讓玉榮逃了宮宴又如何。反正那些人總說玉榮嬌縱過度,每次都來參加宮宴也沒什麽意思,依然堵不住他們的嘴。
“外祖母。”夏姣姣擡起頭看她的時候,才發現太後竟然有些失神了,不由得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太後回過神來,臉上悲傷的神情逐漸收斂了起來。
“好好好,今兒是好日子,不說你娘的事兒。我隻是太想玉榮了,她那麽疼你,要是能看見你長這麽大,該有多好啊。”
太後說着不再提起,但是嘴上仍然克制不住,她看着夏姣姣,就會想起玉榮長公主,仿佛自己的女兒,還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一樣。
夏姣姣看着她紅了眼眶,心裏也是一酸。
她又何嘗不想陪伴在母親的身邊,讓她親自陪着自己及笄,把夏侯府那一窩蛇蟲鼠蟻都解決了。但是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沒了母親,再怎麽哭再如何想念也喚不回她了。
“瞧瞧哀家,人老了,總是忍不住要想這些傷心事兒。說好了不說的,你都及笄了,也該想想嫁人的事兒了,有沒有相中哪家的男兒?”太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長歎了一口氣。
不過後面提起親事的時候,她整個人就變得精神起來,甚至還帶着幾分躍躍欲試的感覺。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對于太後這樣迅速的變化,還有些适應不能。之前還那麽傷心地說着玉榮長公主,現在又一下子把話題轉到了替她定親的事兒,她根本反應不及。
“有沒有啊,别光顧着發呆。要是有相中的男兒,别害羞,直接告訴外祖母就成。我替你做主,絕對讓你如願!隻要那人的親事不是已經定下了,那就有轉圜的餘地!”太後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讓她從失神之中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地搖頭,“外祖母,您就别操心了,我才從蘇州回來多久啊,根本就沒有沒見過幾個人,還相中誰呢?男子沒見過多少,我倒是養了一條小公狗。”
夏姣姣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甚至還跟她開上玩笑了。
太後皺着眉頭,似乎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真的,“的确,夏侯府沒有長輩帶着。之前李王府辦賞花宴的時候,哀家應該跟她說一聲的,好好爲你挑一位夫君。不如下個月哀家在宮中辦一場,把各位适齡的好男兒請來,讓你一一挑選?”
夏姣姣原本以爲她要放棄,結果聽她這麽一說,被吓了一大跳,太後這想法也太跳脫了。
她都說不需要了,太後還要急着給她辦挑男人的宴會。
“外祖母,之前我還說,不喜歡這樣的宴會啊?您怎麽又想起給我辦宴會了?”她幹笑了一聲,連忙想要澄清。
天知道她聽到太後說這些的時候,險些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哆嗦,人家辦宴會都是賞花,太後辦的酒宴不知道要用什麽名頭,總不能說是挑未來外孫女婿的吧?
“那可不一樣,之前他們辦的都沒什麽意思,這回可是爲了你的終身大事,當然要特别注重。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你可以躲在後面,由外祖母一手操辦,你就注意看哪個兒郎好就成了。到時候哀家幫你長長眼……”
太後說起這事兒來,那是真的非常興奮,整個人都是一副紅光滿面的表情,甚至說起這話的時候還不停地拍手,雙眼發亮。似乎已經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一般。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頗有一副不知所措的感覺。
原來女性長輩,在替晚輩說親事方面,都是一副很激動的模樣,不管這位長輩年紀有多大,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外祖母,我真的不需要。我暫時還不想離開夏侯府——”她還想解釋一下。
但是太後已經擡起手,阻斷了她沒說完的話。
“你怎麽就不需要了,你娘就是找的太晚了,才遇上夏增那個混賬。你一定要早些相看,況且你把親事定下了,讓外祖母心安,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出嫁啊。要不然你待在夏侯府裏面,那府裏頭能有好人會帶你出去見人?會主動幫你說親?哀家還不了解那一群究竟是什麽東西嗎?上不得台面的……”
這還是太後頭一回在她面前,如此露骨地表示出對夏侯府那些人的厭惡,夏姣姣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也沒有接話。
“哀家不說這些糟心的事兒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夏侯府那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你趕緊的相中了人,趁着哀家還有精力,好好地替你操辦一場,讓你皇舅舅也上心,把你嫁的跟公主似的。哪個夫家敢低看了你去,你哪怕看上未來王爺都成,可惜梁王府和李王府的世子都成親了。”太後見她面色不太好看,立刻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說到這裏,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臉上露出懊悔十足的表情來:“哎呀,早知道當初就讓你先跟李家那小子定親了,再送你去蘇州養身子的。那小子不錯,一表人才,最重要還曉得疼人,李王府把他教養得不錯,有擔當有前途,必定能接好李王爺的擔子。況且你與李媛的感情也好,李王妃又是你的幹娘,你若是嫁過去就是享福……”
太後說到最後兩句話的時候,聲音下意識地壓低了,畢竟李世子妃都快生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不過任她說得天花亂墜,夏姣姣就是不同意,整個人也是興趣缺缺的模樣,顯然對這事兒真的不算上心。
這可把太後急壞了,她思來想去,最後才像是想通了一般,急聲對着一旁的莊嬷嬷問道:“現在替姣姣治病的那個大夫是誰?我記得是個年輕有爲的?”
夏姣姣正在喝茶潤喉,準備稍後卯足了勁兒勸太後,結果聽到她這一句問話,差點把嘴裏的茶水給噴出來。
這是怎麽說的,爲什麽又忽然扯到了薛彥頭上?
“是,那位爺是薛國公府的四爺,自小跟随遊醫在京外行走,醫者仁心,妙手回春。”莊嬷嬷低聲答了一句。
太後猛地轉過頭來,看向夏姣姣的眼神就更加不對勁兒了,亮晶晶的,像是被她抓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樣。
夏姣姣長歎了一口氣,她覺得這次進宮來的任務任重而道遠,太後這分明不是爲了慶賀她及笄,而是爲了給她找男人定親。甚至在她百般不答應之後,竟然把這心思往唯一與她有些接觸的薛彥身上想。
太後的理由也完全充分,夏姣姣身邊除了薛彥,就沒有其他男子可以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