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幾乎要尖叫起來,興奮的情緒溢于言表,哪怕隔了很遠都能瞧見她臉上那副顯而易見的笑容,如果此刻有什麽粗鄙之人看到了,恐怕要說她這副愛笑的模樣,連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困擾她這麽久的容貌問題,終于恢複了正常,如何能讓她不激動。
她擡起雙手撫摸着自己的臉,眼神裏竟是充滿了貪戀。女人果然對容貌要求甚高,一旦到了毀容的地步,似乎全天下都抛棄了自己一般,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像夏心之前那樣,每日裏蒙着面紗,臉上不能露出絲毫怯态,以免惹人生疑,但是心裏卻絲毫沒有底氣,相反經常睡不着。睜着眼睛一夜到天亮,腦子裏始終都盤桓着她的臉究竟該怎麽辦。
整個人惶惶不可終日,如今總算是恢複了容貌,夏心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舒展開了,不再需要胡思亂想了。
她一直盯着銅鏡,好似永遠看不夠似的。之前面對着這張臉的時候,還在想着自己的臉型若是再小一點就好了,臉上的肉也稍微少一點就好了,畢竟現在好多少爺都喜歡骨感美人,不知道表哥是不是也喜歡那樣的人。
但是現在那種想法完全沒有了,此刻萦繞在她腦海裏的隻有感謝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讓她重新獲得這樣嬌俏的容顔,不需要變得再美了,就這樣就夠了。
她也不會在幻想自己永遠不會變老,沒有皺紋,臉上的狀态始終像個而把少女一樣,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更是被丢到爪哇國了。如今他她隻希望自己這樣的容貌能跟着普通人一樣慢慢變得衰老,不要再出任何差錯,她這樣脆弱的心髒,已經受不得任何的打擊了。
“咦?”她看了半天,才總算有些清醒過來。
方才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隻不過一直沒有深究罷了,現在仔細一看她就發現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她額頭上的那個紅色朱砂痣竟然不見了,光潔的額頭上雪白如瓷,一點瑕疵都沒有,好看是好看。但是她那點朱砂痣對于她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具有極其特殊意義的,她還指望那顆朱砂痣替她翻身呢。
“去把娘叫來。”夏心的眉頭皺得非常緊。
她臉上的神情十分正經嚴肅,此刻心裏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卻不敢往下深想,生怕再出什麽差錯。
她之前沒有服藥,還是毀容的狀态時,日日帶着面紗,但是額頭上的那顆朱砂痣,依然沒有出任何毛病,還好端端地在額頭上待着,但是現如今那裏卻空空如也,透着幾分詭異,她自己又不敢胡亂地下什麽決定。
因爲侯夫人擔心夏心的臉,所以早就醒了,但是沒有夏心那邊的消息,她也不敢直接過去,就怕又是一場空歡喜,所以甯願在這裏等着,至少心裏還有幾分期待的餘地。
侯夫人過來的時候,臉上帶着十足焦急的神色,她剛走進院子,就瞧見院中站着一排丫鬟,僅有一個夏心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沒出來,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想着恐怕夏心這回的臉還沒有治好,内心深處湧起巨大的失望,但是卻又強撐着一口氣,她可不能先被打敗了,還得去安慰好夏心才行。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侯夫人的心裏就打定了主意,基本上不用多思考,她的腦子裏自然就萦繞着如何安慰的話,畢竟之前她一直都在安慰着夏心,早已習慣了,那些話不用多想,已經深深地刻在她的心裏。
“心兒啊,沒事兒。縣主畢竟隻是個黃毛丫頭,你能期盼她給你找到什麽藥,年紀還沒你大,一看就不靠譜。咱們過去找她,隻是死馬當活馬醫,如今不成了,你也不用擔心,娘給你遍訪天下名醫,我就不信這天下間還沒有能治好你的藥了。不過就是臉上那幾個疤痕而已,想要去掉應該很容易才是!”侯夫人快步走過來,輕聲細語地安慰着她。
語氣拿捏得正好,極其溫柔輕和,嗓音讓周圍緊張的人都不由得放松了許多。
夏心聽到侯夫人的安慰,身體猛地頓了一下。平時她臉沒好的時候,總是情緒極其煩躁,在旁人面前需要藏着掖着,面對侯夫人的時候就會暴露本性了。
侯夫人也是一直這麽安撫她的,隻是她基本上沒有聽進去幾句話,甚至偶爾還會不耐煩地跟她頂幾句嘴,讓她不要再說了。
她現在隻會越聽越煩,但是此刻臉好了,心情也定了一半,再聽到侯夫人如此說,心裏就隻剩下滿滿的感動了。
爹不靠譜,她就隻能依靠娘了,幸好侯夫人一直非常靠譜,從小到大都是她最強硬的後台,這世上沒有她娘解決不了的問題。
“娘,這藥管用,我的臉好了。”夏心轉過身來,興奮地向她彙報着。
侯夫人猛地愣了一下,緊接着臉上湧起一陣狂喜,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又驚又喜地看着她的臉,有小心翼翼地擡起手來慢慢地撫摸了幾下,生怕自己的動作過度,會把夏心這張剛恢複容貌的臉給碰壞了一般。
“好了就好。這藥竟然真的管用,娘這下就放心了。如果你這樣,你外祖母還要讓你跟你表哥退親,那我一定是不依的。姑娘家退親的話,對名聲影響有多大,我不能讓她們這麽毀了你……”侯夫人摟住她,情緒頗爲激動地說道。
夏心一直等她激動夠了,才離開夏侯夫人的懷抱,想起額頭上沒了的朱砂痣,不由顯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很顯然侯夫人跟她一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竟然沒有在意到她少了眉間的那顆朱砂痣。
“可是,我的痣沒了。這是怎麽了,夏姣姣雖然說了這藥吃了可能會有副作用,但是最多就是臉上的皮膚變得敏感些,不能觸碰花粉那些容易讓我過敏的東西,但是卻沒說能把朱砂痣也給弄掉了啊。我這樣可就不能稱作是‘觀音在世’了,我還準備用這個名頭來翻身,以後進入張侯府,舅母必定是對我不滿的,但是我有這樣的稱号在身,想來她也不敢做出什麽特别過分的事情來。”
夏心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光潔的額頭,臉上擔憂的神色十分明顯。
她非常清楚,“觀音在世”這個名頭對于她來說有多麽的重要。之前因爲張家三位姑娘落水的事情,夏心沒有站在張家那頭,相反和夏姣姣統一了口徑,張夫人必定是萬分痛恨她的。但是隻要夏心有這名号在,張家就不敢随意退她的親事,以後她嫁了過去在,張夫人也不敢給夏心太過難看,最多私底下有些我局,想方設法地找找她的晦氣罷了。
夏侯夫人的臉色一變,聽她這麽說,立刻湊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當真是平滑如白紙,絲毫凸出凹下的地方都沒有,好像那顆痣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一樣。
她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在想什麽心事兒,直到夏心再次輕聲呼喚了她一句,才回過神來。
“沒事兒,隻是皮膚敏感一點罷了,痣沒了我們可以找人幫你點上。今兒時間來不及,先用朱砂筆畫一下,記住不能碰水,就算不小心被濺到了水,也不要急急忙忙地用錦帕擦,說不定就直接把紅朱砂給擦沒了。”侯夫人沉吟了再三,還是如此決定。
她親自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去調了朱砂來,拿起細頭的毛筆,小心翼翼地湊到了夏心的身邊,用手一點,那點鮮紅的朱砂痣再次出現在夏心的額頭中央。
夏心那張圓乎乎的臉蛋,再次凸顯出了那種慈和親切的氣息,笑眯眯的模樣,與畫中的觀音菩薩,真的有幾分相像。
“呼,觀音在世。”夏心長舒了一口氣,整個提起的心都放緩了許多。
她調侃似的說了這麽一句話,還扭過頭來沖着夏侯夫人眨了眨眼睛,帶着幾分調皮與得意。
夏侯夫人蹲下/身來,湊到她的身邊,與她臉頰貼着臉頰,一起看向鏡中的人,母女倆長得很相像。這樣故作慈和的笑容,更是感覺神似,這種脫塵悲憫衆生的笑容,夏心從很小的時候就被侯夫人教着學了,如今那種笑容仿佛深入骨髓一般,不必刻意,想笑就笑。
隻是兩個人還沒有得意太久,夏心的臉色徒然變了,緊接着屋子裏就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