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連擺手,低聲道:“伯娘,不是我啊。五妹掉水裏了,她現在還處于昏迷的狀态!”
張夫人一聽也顧不上菩薩顯靈這種事兒,立刻站起身來。由于跪了太久,她行動的時候,整個人往前踉跄了一下,幸好有張三姑娘扶住她,否則恐怕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你妹妹怎麽會好好地落水裏去,她這幾日不是來月事了嗎?我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不要去水邊玩兒,她怎麽盡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張夫人揚高了聲音喊道,語調極其不滿。
張三姑娘像是找到了什麽靠山一般,立刻道:“伯娘您可得替我們做主啊,我們姐妹三人都落進了水裏,就是被夏姣姣給捉弄的!”
張夫人立刻就要找夏姣姣算賬,還言明就算她是縣主又如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誰都不能包庇。
“你回去休息吧,可憐見的,臉都白了一片。我看着你五妹妹,等她醒了再去算賬。”張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立刻就往張五那裏去。
張夫人那裏的動靜,自然有人打聽清楚了告訴了夏姣姣。
“縣主,奴婢瞧着這位張夫人可不像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隻怕明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知夏替她收拾着床鋪,聽知冬打探來的消息,不由眉頭緊蹙。
知冬連連點頭,“奴婢瞧着張夫人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就心裏害怕。他們張府這回來的人可比我們多多了,人多勢衆,到時候奴婢就怕縣主吃虧。要不您讓知秋姐姐先帶着您離開這裏吧?”
夏姣姣輕笑,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來,“你怎麽盡出馊主意?我臨陣脫逃,可不就是承認了那件事兒是我幹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就不信這位張夫人有三頭六臂。更何況她如果潑婦罵街一樣來找我算賬,那就更好辦了,至少張府自诩爲清流,是不會允許婦人有這般姿态的。等着瞧好了,她就是一時氣惱,等今晚她想明白了,明日就不會喊打喊殺的。”
第二日清晨,果然如她所說,張夫人一直等夏姣姣睡醒了,才讓人來請。
“今兒請縣主過來,是想問問昨日我們張府三位姑娘落水之事,當時縣主與她們一起在水上玩兒,不知道可否說一說事情經過?”張夫人坐在椅子上,整個人表現得還是十分客氣,聲音輕柔。
隻不過她臉上并沒有多少笑容,甚至眼底下一片烏青,想來昨兒晚上根本沒睡好。
夏姣姣倒是露出一抹笑容,她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麽,結果就是一通咳嗽。
她這咳嗽就像是停不下來一般,一直不間斷地咳,每當張夫人以爲她要張嘴說話的時候,那咳嗽又開始了。
直到後來,張夫人的臉上都露出幾分異樣來,她生怕這位縣主直接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
最後還是知夏伺候着夏姣姣喝了一盞茶水,咳嗽才逐漸緩和下來。
“張夫人見諒,我昨兒泛舟湖上,覺得涼風習習的有些承受不住,等回來就病了。”夏姣姣捶了自己胸口兩下,好像就要這麽咳死過去一般。
張夫人臉上的笑容更加僵硬起來,隻是點頭。
這位縣主當真是難搞,就這樣一副病驅,随時都可能抽過去的模樣,她還真的不好步步緊逼。也多虧她昨兒晚上情緒平靜下來之後,就想通了不少,沒有一大早就上門逼迫,否則這縣主若是當場吐血暈過去了,那他們張府可就成了罪人了。
“至于昨日張家三位姑娘落水的時候,我和大姐姐都在場看到了。當時場景太過詭異,我們船上的三人都不會水,距離岸邊又遠,喊人根本聽不見,所以就趕緊劃船回來叫人去救她們。”夏姣姣用錦帕擦了擦嘴角,臉上的神色倒是十分坦蕩。
“大姐姐也看到了,您請她來說吧,我這身子是真不行了。待會兒要是在您面前噴出血來,不太吉利。”夏姣姣慘白着一張臉,扯着嘴角輕笑的時候,更加覺得孱弱無比。
張夫人的眉頭緊蹙,她的心裏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縣主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不僅如此,還提議把夏心也叫過來。
她是知道的,夏心與這位縣主不對付,正常情況哪怕張五她們是誣陷縣主的,夏心也會站在張五這邊。但是現在夏姣姣說出這種話來,顯然夏心已經向着縣主了。
不等張夫人由于,知冬已經出去請人了。夏心早就準備好了,所以沒費多少時間就到了。
她見到張夫人依然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坐下後還不等張夫人說話,她就主動提起了。
“昨兒真是吓死我了,四妹妹的面色看起來不好看,想必也是吓着了吧。别說妹妹這樣的身子了,就連我這個身體康健的人想起那副場景,心裏都覺得沒底。我這半夜就沒睡着,拉着小丫鬟跟我說了半宿的話。”夏心坐下之後輕輕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滿臉驚魂未定的神色。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果然下面也是一片烏青。整個人狀态看起來也不大好,說起落水的事情,還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
張夫人聽着她這誇張的開頭,預感更加不好。她想給夏心使眼色,無奈夏心根本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似乎對她的眼神隔絕了一般。
“大姐姐莫要吊人胃口了,還是快些告訴張夫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吧?”夏姣姣與她一唱一和。
夏心點頭,輕咳了一聲,就急聲說道,“昨日我們泛舟湖上,三位表姐妹她們的船離我們有些遠,正說着話,就見她們那艘小船劇烈地搖晃起來,像是随時都要翻掉一般。我們很着急,但是又不敢靠近,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後來就聽五妹妹大喊有水鬼什麽的,然後她們就一個個掉下水去了,好像真的有東西扯她們一般。”
張夫人瞪大了眼睛,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她如何都不敢想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不過顯然這與張家三人所說的話又天差地别,果然不出她所料,夏心與夏姣姣站在一頭。
“真是這樣嗎?她們三個似乎說的完全不一樣啊。”張夫人臉上的神色越發嚴肅起來,她頻頻看向夏心,可惜夏心睜眼瞎一般,硬是看不懂她任何暗示。
夏心微微一愣,轉而變得恐慌至極,她猛地拉住了夏姣姣的手臂,忽而又把張夫人的衣袖拽住了,臉上擺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她們幾個會不會被水鬼纏住了,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呢?我聽說五表妹到現在都沒有清醒過來。”夏心湊到她們面前故弄玄虛地說了這麽一句。
夏姣姣看她表情拿捏得如此到位,險些笑出來。
最後她們不歡而散,張夫人暫時拿她們沒法子,一人一個說法。
“大姐姐不愧是要經常去别的世家講禅,完美無缺,張夫人都被你唬住了。”夏姣姣沖着她拍了拍手,臉上還是蒼白一片,扶着知夏的手就離開了。
夏心臉上的神色有些難堪,不就嘲諷她裝神弄鬼的本事兒高強嘛。
張夫人回到張五的廂房裏,正好大夫替張五診完脈,張夫人立刻走上前去詢問。
大夫搖頭,“五姑娘的落水時間不算長,但是月事來了,原本身子就弱,又見了涼水。這以後肯定是要落病根的,濕寒交加,隻怕以後受孕困難。“
張夫人原本興沖沖地準備進去看望自家閨女,結果聽到大夫說這個話,立刻覺得天旋地轉的,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一般。
她一把拉住大夫的胳膊,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怎麽會?她才十三歲,還沒定親呢!另外兩個姑娘都沒什麽大礙,那個三姑娘比她落水的時間還長呢,人家都好好的,爲什麽她如此嚴重?你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張夫人的情緒十分激動,拽住大夫的手都在發抖。她的眼眶發紅,腦子裏一片亂麻糾葛。
大夫擺手,連連說讓她另請高明。
之前夏心解釋的時候,張夫人還能保持儀态,完全是因爲她認爲張五也就是發燒,之後就能好了。誰想到竟然會如此,以後受孕困難,若是這事兒傳出去,她的女兒就完了。張五别想嫁人了,她的人生才剛開始,就要面臨這樣的局面。
張夫人現在完全想沖出把夏家那姐妹倆給殺了,她罵罵咧咧就要往外沖,不過看到她這副樣子,一旁自然有人拉住。
“夫人,五姑娘醒了,正喊您回去呢!”
張夫人隻好又趕了回去,張五抱着她就是一通哭,顯然是真的被吓到了。
泛舟湖上好好的,被夏姣姣說要報仇,然後就真的被人拖進水裏。
“娘,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她就是要報複我們七年前把她推下水去。”張五哭得梨花帶落雨的,她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隻是覺得小腹很痛,這次的月事波濤洶湧的,可能難以平複。
不過細想也覺得正常,畢竟月事不能見涼水,她卻是被整個人丢進了水裏,然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才被人撈出來的。
張夫人的面色暗沉,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要把誰生吞活剝了一樣。
“我一定給你做主,你跟我說說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張夫人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姑娘吃虧了,卻完全忽略了那句夏姣姣就是來報複的話。
如果此刻夏姣姣在這裏,恐怕要後悔沒讓張五再多受些罪了。讓别人吃虧可以,但是自己受罪就一定要讨回公道,哪裏有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