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出家人不打诳語,不要因爲她們心術不正,就把這些單純的小尼姑都給帶壞了。
被逼無奈,她們兩個人隻好親自上陣了,不過她倆騙人胡說八道那是絲毫心理壓力都沒有。
“行了,少說點廢話,趕緊回去,以免被人發現。”知夏白了她一眼,立刻拉着她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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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不知是有意無意,夏姣姣和夏心以及張家三姐妹當真是一起沐浴齋戒,每日有位師太領着她們念誦半日的經文,然後講講佛經,午膳一起吃頓素齋,然後下午沐浴焚香。
基本上五個人都是臉對臉,卻隻是偶爾相視而笑,一般都不做交流。隻除了師太講禅之時,夏心像是找到了她存在的意義一般,與師太你來我往還能說幾句,經常會得到師太誇贊。
那個時候夏心就像是孔雀開屏似的,揚起一張笑臉,滿臉都是得意的神色。
又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不過今日師太沒有與她們一起,張夫人倒是過來了。
“你們幾個猴兒都瘦了,縣主身子不好,光吃素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我特地帶了素菜去小廚房裏做了幾道菜,你們幾個湊一起擠擠一起吃。即使是素齋也得有好吃的,不然不下飯,看看你們幾個碗裏頭,那白米飯都沒動幾口。”張夫人一個個拉着手端詳了片刻,才算是饒過她們。
她的聲音十分溫和,就像是一個親和的長輩一般。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什麽爲人,興許還會被她這樣平易近人的模樣給糊弄過去。
夏姣姣隻是淡笑,她象征意義地夾了兩筷子算是給她面子,之後就一直吃庵堂裏準備的素齋。
她低着頭表現得并不在意其他人,張夫人仔細觀察了她片刻,覺得這位縣主好似不把她放在哪心上,心裏也稍微松了一口氣。
張五姑娘擡頭與張夫人對視了一眼,張夫人眨了眨眼睛,她立刻會意。
“心兒姐姐。”張五姑娘似乎想說話,擡手就要去拉坐在身邊的夏心,沒想到她伸手的位置有些不對,竟是直接拽住了夏心的面紗,狠力往下一扯。
夏心的面紗就被扯掉了,立刻露出了一張布滿紅斑的臉。
“啊——”張四姑娘坐在夏心對面,沒有任何防備看到這張臉,立刻尖叫出聲。
夏心心裏一驚,立刻奪過面紗戴上,但是已經爲時晚矣,該看到的人全部都看到了。做好心裏準備去扯面紗的張五姑娘在瞧見夏心那張臉,也經不住愣了一下,轉而竟是控制不住地抖了兩抖,臉色發白。
她覺得夏心臉上那紅斑密密麻麻的,看着瘆得慌,像是一條條紅色的蠕蟲一般,橫亘在她的臉上。
“娘。”她一下子躲進了張夫人的懷裏,顯得十分恐懼。
張夫人暗自着急,她還算是其中最鎮定的。夏心這副模樣頂多就是證明了那兩個小沙彌的話,她回府之後肯定要想方設法地把這門親事給退了。但是張五姑娘卻沒有按照她所說的做,這戲要做全套,如今關鍵時刻掉鏈子可不行,立刻擡手狠掐張五姑娘。
平時總是人小鬼大的張五姑娘,這回卻完全慫了,她隻要想起夏心那張臉,就覺得自己要把剛吃的午膳給吐出來了,倒不是吓人的感覺,而是覺得惡心。
那麽多密密麻麻的疙瘩排在一起,她從小就看不了這些東西。隻要東西一多湊在一起,她就心裏犯惡心想吐。原本她們說好,扯了夏心的面紗之後,張五立刻過去道歉,但是現在她實在繞不開那道坎兒,相反還一臉暈暈乎乎的,面色慘白,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心兒,你五妹妹犯渾了,她不是故意的。等稍後讓她給你賠罪。”張夫人隻好自己上了。
夏心從原本的驚慌到惱怒,再到現在的鎮定,也不過很短的時間。現在她瞧見張夫人在裝模作樣,也隻覺得好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舅母言重了,五妹年紀還小不懂事兒,我不與她一般見識。”夏心的聲音聽起來都與平常一般無二,隻不過握着筷子的手卻使了全部力氣,指節都開始發白了。
下午沐浴的時候,張五都直接沒來,估計是被夏心給吓唬的,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夏心卻完全恢複了平靜,之前她總于張家三個姐妹湊一起,現在張五沒來,其他兩位姑娘對她似乎也有忌諱,生怕她會傳染似的,都躲得遠遠的。
夏心也不湊上去自讨沒趣了,就獨自占了一個池子,後來見夏姣姣不反感,她畢竟覺得形單影隻太過難受,就與夏姣姣湊一起。好在夏姣姣不曾趕她,也沒有主動與她說話,兩人倒是相對和諧。
張夫人忙着哄張五,也管不到這些,另外兩位張家姑娘倒是巴不得不要跟夏心湊一起。
直到夏姣姣覺得火候差不多,準備讓她們亂起來開始。
“張夫人,這邊請。主持師太已經等你許久了。”一個小尼姑領着她。
張夫人的心情頗爲激動,傳聞靜心庵的主持師太佛法高深,尋常人不得見。就連一直自诩觀音再世的夏心母女倆都沒見過她,如今她卻以這樣一個凡俗的身份得到主持師太接見,說不定還能得幾句點撥。
“見過師太。”張夫人進來之後就先謹慎地跟她見了禮。
主持師太揮了揮手讓她起身,臉上是一副慈悲爲懷的表情。
“貧尼最近偶感有緣人在庵堂之内,遂把張夫人招來一見,還請夫人見諒。”
張夫人一聽有緣人,立刻雙眼冒光,對于師太請罪一說連連擺手,她真是求之不得,又何來見諒一說。
“師太請講,能得師太召見,乃是我的榮幸。隻盼我這凡塵俗世之人不曾驚擾了師太。”
兩人客套了片刻,才說到正題上。
“貧尼觀師太面相,母憑子貴,将來會有個好前程。”
清月的話音剛落,張夫人的雙眸就開始冒光了。她生的哥兒自小是被老太爺教養的,進退得宜,早先考取了功名,更得人青眼,看出前途不可限量。現如今得師太親口承認,張夫人的心裏更加确信了,不由得歡欣鼓舞。
“隻是在晚輩之中有姑娘可能會拖夫人後腿,夫人到時候要狠下心來斷掉才是,否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清月師太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臉上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滿心歡喜的張夫人則像是被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一般,徹底懵了。
“誰會拖我後腿?晚輩之中,還是女孩兒?”她愁眉緊鎖,自問自答一般。
“師太你告訴我,交多少香油錢都可以。”張夫人立刻抓住了清月的衣袖,顯得十分激動。
她好容易才把嫡長子盼出來,眼看就要飛黃騰達了,自然不能讓旁人拖後腿。此刻聽說有人會影響他的前途,自然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給抓出來,以免受了坑害。
清月師太被她這樣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弄得一震,輕輕一拂手就把她揮開了。
張夫人則更加驚慌了,幾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她,生怕師太一張口就定了她的死刑一般。
“天機不可洩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張夫人還是不要婦人之仁的好,趁着苗頭就斷掉,否則府中富貴受影響。”清月師太倒是還算鎮定。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閉上了眼睛,開始低聲地念誦起經文來,顯然是不準備搭理她了。
張夫人無法,慢慢地從師太的房間裏走出來,臉上的神情忽悲忽喜,當真是糾結萬分。
“夫人,師太說您留在禅房裏誦經,心靜則明。可以好好思索一番,興許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領她出門的小尼姑輕聲說了一句話。
張夫人渾身一顫,立刻茅塞頓開。她的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猛地拍了拍大腿,甚至直接從衣袖裏摸出一張銀票就往小沙彌的手裏塞。
“禅房在哪裏,小師傅你快領我去,我一定好好誦經念佛。這些是我捐的香油錢,稍後還請你交給師太,一定不能拒絕。”
小沙彌原本想推拒,無奈這位張夫人的力氣真是很大,根本不容她推拒。等到了禅房裏之後,張夫人幾乎不用人指點,立刻走到中央的蒲團前,一下子跪倒在上面,真的開始閉上眼睛念經誦佛起來,那副虔誠的樣子比這些小師傅還有模有樣。
小沙彌關上門,吩咐另一個小尼姑看好門,自己快步跑去了主持師太的房間裏,将銀票給了她。
“阿彌陀佛。”清月師太雙手合十,沒有看向銀票,臉上的神情似喜還悲。
下午沐浴完畢,幾人就是空閑時間。靜心庵後院有處清幽的荷花池,每到盛夏就會怒放,香氣四溢。現如今雖已過了盛夏,但是依然有未開敗的荷花亭亭立在水中。
張家的三位姑娘早就聽聞此景,抓心撓肺地想要去。懇求了師太,準備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泛舟湖上,感受一番惬意的風景。
唯一不妙的就是夏侯府的兩位姑娘都跟着,夏心和夏姣姣坐在同一隻船上,因爲船隻太小,每隻隻能乘坐三人。張家三姐妹正好湊一隻船,到了夏侯府這邊,夏心主動讓夏姣姣帶個丫鬟在身邊。
“四妹妹,你帶着丫鬟吧,我身體不錯。”夏心的語氣柔和,可能是感謝這幾日夏姣姣沒有攆走她,也不會嫌棄她。
夏姣姣點頭,自然是帶上了知秋,六個人兩隻船便往湖中駛去,小舟上皆有劃槳,張家姐妹一早就商量好了,要與她們分道揚镳,不想與她們湊一起。
偏生她們三個都是嬌生慣養長大,劃得特别慢。夏姣姣她們這隻船上,隻有知秋一人執槳,船卻走得十分穩妥,而且始終緊貼着張家的那隻船,怎麽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