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縣主,林嬷嬷給您寄信來了。”知冬懷抱着一隻肥鴿子走了進來,将它腳上的信箋解了開來遞過來。

夏姣姣展開信箋仔細看了看,臉上的神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她将信丢到桌上,一張張地翻閱着,最後停留在最後一封信上,神色嚴肅。

“縣主,您這是怎麽了?”知冬看見她這不對勁的表情,不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夏姣姣收起信來,眉頭緊蹙。

“薛國公府的大爺果然非同常人。”

對于她這一句突如其來的感慨,知冬有些不明所以,歪着頭看向她。

“林嬷嬷告訴我,薛國公府有人給坊寫信,而且指名道姓是寫給我的。因爲不知道信的内容,嬷嬷怕有什麽陰謀,就先拆開看過了,最後還是決定讓我自己看。”夏姣姣晃了晃手中這封信,面色深沉。

知冬則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難不成這封信是薛大爺寫給您的?薛先生的兄長?”

夏姣姣點頭,就見知冬臉上的表情更加誇張了。她張大了嘴巴,好像能生吞下一個雞蛋一般詫異。

“奴婢實在好奇,信裏究竟寫了什麽。奴婢知道不該問,但還是好奇,縣主您莫怪罪。如果能說,您就告訴奴婢他究竟說了哪方面的?主要是之前聽蘭姨娘講薛大爺的時候,奴婢就覺得他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寫信給縣主究竟會說些什麽呢?總不能跟您探讨養花種草吧?”知冬激動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夏姣姣輕笑,将那封信重新展開看了一遍。

“縣主,冒昧寫信過來,見諒。我是薛彥的長兄,這些日子老幺承蒙你照顧。他上次給你診脈之後回府,就顯得郁郁寡歡,後來去買醉,第二天竟然生病了。五日之期要拖延到十日了,他提起你已知曉蘇州之事,這讓他深埋心底的事情,重新又記了起來。

作爲長兄,不忍他如此一蹶不振,并且被噩夢纏身。爲此想托付縣主一件事情,在此之前,請容我将那件事情的完整經過告知于你。

三年前,就是薛彥十六歲的時候,年少有爲,醫術了得。教他醫術的遊醫說他已經可以出師了,二人便分道揚镳,老幺不喜望京約束的風氣,遂仍然在外漂泊。他途徑蘇州之時,恰好偶遇一富家千金發了哮喘,眼看就因窒息而暈死過去,他便出手把她救了過來。

此女姓鍾,她的父親乃是揚州豪富,頗有家資,與當地官府人員也有很深的交情。鍾姑娘央求其父請老幺給她治病,老幺見鍾家人态度真誠,外加鍾姑娘的病症并不是無藥可救,隻是之前的大夫沒有對症下藥而已。老幺是個醫者仁心的大夫,他會善待他的病人,經常愛笑,他曾說過他希望他的病人看到的是他的笑容,緩解緊張的情緒,也覺得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或許我這麽說,縣主根本不相信。無法與你所認識的薛彥結合起來,實際上我也無法把刻薄無禮的薛彥,與老幺聯系起來。

那位鍾姑娘在老幺替她治病的時候,喜歡上了老幺,并且非君不嫁。鍾家因爲其在揚州的勢力,鍾姑娘之前因爲身子不好又沒有定親,遂想逼迫老幺就範。

但是我了解他,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鍾姑娘因爲老幺的躲避變得偏激,最後以死相逼,老幺自然不肯就範。悲劇就發生了,鍾姑娘上吊自殺,老幺自此再不肯踏足揚州一步,甚至他很後悔沒有娶她爲妻,這樣至少她就不用死了。

我多次告誡過他,無需太過自責,這一條生命不應該由他背負。如果鍾家人當時及時開解鍾姑娘,而不是想要以權勢壓人,或許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隻是一個少女懷春的小插曲。

作爲他的長兄,我有個不情之請。他平日裏肯定有很多得罪人的地方,勞煩縣主多擔待。若是可以,我希望縣主能以病人的身份,帶他走出那段陰影。

最後,聽聞縣主喜歡養花種草,薛國公府後院有許多奇花異草。若是縣主能幫上忙,那裏的花草任君采撷。

——薛彥長兄留。”

洋洋灑灑這麽多字,在夏姣姣看來,這位薛大爺平日裏一定是個話多的。關于薛彥的事情,他有這麽多要叮囑的。而且在他的筆下,薛彥完全就是個沒有長大的脆弱小男孩。

雖然在平日相處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看出來薛彥有那些不對勁的地方。以薛彥那樣純熟的耍流氓狀态,分明就是千錘百煉之後的産物,說不定他平時在府裏沒事兒幹,就專門調/戲小姑娘呢。

“縣主?”知冬見夏姣姣捧着信一聲不吭,不由輕聲喚了一句。

夏姣姣回過神來,輕輕地晃了晃信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

“你個小妮子今兒變聰明了,真被你猜到了。薛大爺寫信來就是跟我探讨如何種花養草的,我跟你說,你不要告訴别人,其實薛大爺心裏住着位姑娘,他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甚至偶爾還想拿起針線來繡一朵呢。”

知冬幾乎目瞪口呆,她眨巴着眼睛,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聽完夏姣姣的話之後,臉上眼神裏閃爍着幾分興奮的意味,不過還是非常克制地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因爲太過興奮而喊出聲一般。

看着她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一直站在旁邊聽完了對話的知夏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又好笑又好氣地戳了戳知冬的腦袋:“誇你聰明,你還當真話聽了。薛大爺會把這些秘密跟縣主說嗎?縣主又不是他什麽人兒!”

反應過來的知冬皺着眉頭噘着嘴,滿臉都是埋怨的神色。不過夏姣姣卻是一片心情大好,哈哈地大笑出聲。

“縣主你又騙我!”知冬跺了跺腳,對着夏姣姣她又無可奈何,最後站在一旁生悶氣了。

夏姣姣笑夠了,便坐到一邊,手裏還拿着那封信箋,臉上露出幾分思索的表情來。

“等你們薛先生下回來了,我準備送他一份大禮。你們可得好好配合我!”她嘴角輕揚扯出一抹笑容來,顯然是心裏有了主意。

知冬和知夏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觑,卻搞不懂縣主這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

今日天氣十分舒爽,夏姣姣索性乘坐馬車出門了。今兒她沒去茶館,在街上繞了一圈,就讓車直接去了坊。

“嬷嬷,我有意擴大坊的影響力,雖說這樣皇舅舅就會更加注意到這裏,但是我不能因爲這個就放棄。這是我很久之前就考慮好的,嬷嬷無需再勸,一些章程都已經列出來了。嬷嬷待會兒和幾位管事看着還有什麽能夠修改的,近期就開始琢磨開展吧。”夏姣姣從衣袖裏摸出幾張紙來。

上面密密麻麻地都寫滿了她的計劃,這些都是她早就計劃好的,最近才仔細地一點點寫出來,并且完善過後的。

母親交給她的東西,她是不會爲了藏拙而廢棄這裏的,揀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她夏姣姣不會做。

“縣主,您這動作太大了,要舉辦這些活動,無論是刺繡作品還是故事内容,亦或是其它。都會讓坊與那些參賽的人直接聯系,恐怕今上看見了會更加忌諱。”林嬷嬷還是十分擔心。

“嬷嬷你放心吧,這些都不涉及到朝堂政事,一些女眷之間的交流。如果皇舅舅連這個都要管,那他也太小心了些吧。“她輕聲安撫着林嬷嬷,臉上還是撒嬌一般的笑容。

實際上她知道林嬷嬷的擔心是非常必要的,因爲今上的心眼兒本來就很小。她早就做好了與今上撕破臉的準備了,反正有太後在世,今上也不敢明着來,她不像當初母親那般沒有任何準備。隻要今上不下旨讓人把她抓去治罪,她就有機會逃脫掉。至于太後去世後的事情,則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内,誰知道她是否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總算是哄好了林嬷嬷,夏姣姣不敢多待,叮囑了知春幾句,讓她照顧好嬷嬷,平日不要太操勞,就立刻讓人攙扶着出來了。

直到出了坊的大門,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嬷嬷現在真是越來越難糊弄了,我真怕被她看穿。”夏姣姣輕聲嘀咕了一句。

一旁的知夏輕笑了一聲,她知道夏姣姣的意思,雖然心裏擔憂,但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林嬷嬷與縣主在報仇的态度上基本上是截然相反的。

夏姣姣喜歡大刀闊斧的,最好一兩件事情就扳倒一個人。但是嬷嬷卻希望她能穩妥些,最好一步一個腳印,盡量不要死人,以免被旁人看出來什麽。但是林嬷嬷這種溫吞的手段,在夏姣姣看來,那種不痛不癢的,還不如不出手,費時費力又不讨好。

雖然她們作爲丫鬟,十分擔憂縣主的身子,但是在替長公主報仇這上面,她們偏向于縣主這邊。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是誰在車裏,救命,救我!”一道微弱的呼喊聲傳來,語調顫抖而凄厲。

夏姣姣并沒有注意到,還是知秋聽見了,她沖着一旁的知夏使了個眼色,立刻悄無聲息地飛奔而去。

“縣主,在那邊的巷子裏,奴婢發現有人想殺蘭姨娘。”知秋很快就回來了,擡手敲了敲車壁,低聲彙報了一句。

夏姣姣正手撐着下巴放松心情,聽到這一句話,立刻就變得認真起來。她呼聲一顫,眼眸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那些人多嗎?可有把握救下她?”

知秋搖頭回道:“不算多,并不是什麽高手,地痞流氓一類的,不過看樣子是要先侮辱她再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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