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傾的鼻子發酸,她又想哭了。連忙出聲安撫:“姨娘,不會的,爹那麽疼你。他肯定是一時受人蠱惑,等回去仔細想想,他就會明白了。”
蘭姨娘搖頭,“男人一旦認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輕易改變的。他現在都不讓我近身,甚至我碰他一下,他都覺得我别有用心。我當時也認爲你爹跟别人不同,必定是我的良人,他對我的關心并不是嘴上說說而已,更是讓我無時無刻都感受的到。可是現在說絕情絕義,也就如此翻臉不認賬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姨娘,你去哄他,他肯定還是會聽的。要不苦肉計、美人計什麽的,讓他心疼你。你也可以經常跟他說你們以前恩愛兩不疑的事情給他聽,讓他想起以前的美好場景,他就會舍不得你了……”夏傾着急上火地給她出主意。
夏增今晚的變化太過可怕,夏傾隻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發抖恐懼。她真的是一丁點兒都不想看到第二回這樣的他,估計今天晚上她都會做惡夢被吓醒。
“這些計謀都沒用的,以前我用的還少嗎?現在我在她眼裏就相當于一個壞女人,哪怕不用手段,他都會覺得我居心叵測,更何況是耍心機。現在我也隻能想方設法地捏住他的把柄,讓他不敢輕易動我們母女倆。傾兒,你放心,今晚上是他第一次打我們,也是最後一次,一切交給姨娘,他不會再敢對你動手的!”
蘭姨娘拍了拍手,臉上那種嬌媚的神色不見了,相反多了幾分淩厲。
夏傾微怔,她看過蘭姨娘許多模樣,嬌弱、魅惑的,甚至是有些蠢笨的,但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像是帶着某種孤注一擲一般的決心,竟然透出幾分英氣來。
“姨娘,真的是苦了你了。”夏傾猛地紮進她的懷裏,低聲嗚咽道,臉上滿是心疼的神色。
蘭姨娘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的神色十分不以爲意,“這你就錯了,姨娘已經享了許久的福了。當人妾侍原本就最讓人瞧不上,連累的自己的兒女也要跟着矮人一頭,你忌諱庶女的這個身份,還不是因爲姨娘是個妾造成的。記住,傾兒,姨娘就是個教訓,永遠不要當别人妾,永遠!否則你隻有後悔的份兒,正頭娘子哪怕夫君再不濟,到旁人面前也能挺直腰杆兒,如果要當妾的話,除非你是今上的妾,能爬到妃的位置,否則再大的妾也就是個玩意兒,出門交際都不行。”
*
夏姣姣一夜好眠,她起床的時候,整個人還懶懶的。昨兒看了一場大戲,至于後面夏侯府請了好幾位大夫替老夫人診脈的事兒,就不是她該關心的。
知夏幾人進來替她梳洗的時候,一個個臉上帶着喜氣,似乎遇上了什麽天大的好事兒一般。
夏姣姣不明所以,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來:“這是怎麽了,一個個喜笑顔開的?都要上趕着出嫁啊?”
“縣主,您又笑話奴婢們了!”知冬撇了撇嘴,臉上露出幾分不滿。
夏姣姣挑挑眉沒說話,最後還是知冬憋不住話,低聲告訴了她:“是這樣的,今兒晨起的時候,奴婢聽好多人傳五老爺和蘭姨娘鬧掰了,還狠狠地打了她一頓。連三姑娘都吃了挂落,估計蘭姨娘得在自己院子裏待一段時間了呢。”
她的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表情,玉榮長公主去世之後,每次想到夏增和蘭姨娘兩人還是過得很好,兩人的感情一直恩愛有加,她們幾個的心裏就是五味雜陳,頗不是滋味。
夏姣姣聽到這些,倒并不是特别高興,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沒達眼底。
“夏增總是自以爲是,他原本就是這樣翻臉無情的男人。不過如果他想這樣就甩掉蘭姨娘,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她輕笑,神色間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知冬皺眉,不解地問道:“爲什麽?奴婢當初剛到您身邊伺候的時候,嬷嬷就教過我,當妾的沒有好下場,一般都隻是個玩意兒,随便主家發落。蘭姨娘的娘家幾乎不管她了,在侯府裏也不讨老夫人的喜歡,隻有五老爺獨寵她。現在五老爺也厭煩她了,估摸着底下的下人都不會認真伺候她,捧高踩低的事兒多了去了。
她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跟夏姣姣說,這些都是林嬷嬷教她的,此刻背起來當真是滾瓜爛熟。
知夏在旁邊瞧她這副頭頭是道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還遭到知冬甩了個白眼過來。
“縣主,您瞧瞧知夏姐姐成日就知道笑我,有什麽好笑的。嬷嬷當初講的話我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她不記得就算了,還要嘲笑我。”
知夏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行了,給你個梯子你就能上天。你說的這些嬷嬷不知道跟縣主講了多少遍了,縣主不是不知道,隻是蘭姨娘不是普通姨娘,她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知冬擰着眉頭,林嬷嬷可沒給她舉例說明。
“蘭姨娘跟着夏增那麽多年,若是光她一人,或許這苦楚她就吞下了。但是她還有夏傾,如果她不牽制住夏增,那麽夏傾的親事很難辦。隻不過以前她是靠夏增的寵愛來牽制,現在她就要靠威脅夏增來牽制住他了。”
夏姣姣從首飾盒裏挑出一對紅寶石耳墜,讓知冬替她戴上,臉上一抹冷笑。
“夏增最大的秘密肯定是與我娘有關系的,蘭姨娘對他的威脅最多就是,如果夏增不照顧好她們母女倆,她就把這個秘密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夏侯府的五老爺是害死玉榮長公主的兇手。他預謀殺妻滅子,天理難容。”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手上的動作猛地動力。
“哐當”一聲,首飾盒被推倒在地上,裏面的各色環配珠串全部都散落了出來,噼裏啪啦的清脆悅耳。
兩個丫鬟連忙彎下腰去撿,臉上帶着幾分暗沉。
“縣主,奴婢不提了,您消消氣。”知冬暗自想抽自己嘴巴子,明明是讓縣主看蘭姨娘笑話,好讓心情變好的,結果好像又弄巧成拙了,她什麽時候能夠聰明些。
夏姣姣的臉色恢複尋常,輕輕揮了揮手,“你們要多說這些,我好判斷下一步究竟怎麽走。如果連你們都不說了,那我就更兩耳不聞窗外事,最後就浪費了大好光陰,還便宜了壞人。”
“縣主現在有什麽主意了嗎?奴婢覺得五老爺不是那般容易妥協的人,如果蘭姨娘把他惹急了,他惱羞成怒,說不定就用一碗□□把把她送到了黃泉路上去。到時候别說幫助三姑娘了,隻怕五老爺最後對三姑娘那一點的情分都沒了。”知冬歪着頭,顯然她還是滿腦門子的官司。
夏姣姣輕笑,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我當然心裏有數了。其實蘭姨娘也在賭,她肯定會說把這事兒告訴了自己信得過的人,等一旦她和夏傾除了什麽差錯,那個人就會把這事兒宣揚出去。”
知冬點頭,輕聲嘀咕道:“如果那個人五老爺真的找不到,那的确是個好主意。”
知夏啐了她一口,用手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腦袋,滿臉都是無奈的表情:“我說你怎麽不長腦子呢!蘭姨娘能認識誰啊,就算夏侯府找不到,你以爲那人真的敢出去亂說。就蘭姨娘的娘家都比不過夏侯府的勢力,蘭姨娘可以托付的人統共就那麽幾個。她自己的姨娘,或者她在外頭的鋪子管事。夏侯府隻需要知會一聲,那蘭姨娘還是逃不過去。說不定知情的人還會主動上門來交代,準備賣個好什麽的。”
知冬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迷茫。
夏姣姣看着她這傻樣兒,不由輕笑出聲:“傻丫頭,這事兒不需要你想。你就想着怎麽逗我開心就成。你瞧好了吧,如果蘭姨娘真的準備撕破臉破釜沉舟,那等着她的離死也不遠了。”
“那敢情好,奴婢就陪您好好看戲。等到蘭姨娘沒了,一起去廟裏面燒燒香吧。”
對于她的提議,夏姣姣隻是聳了聳肩。
*
“來,爺,喝一杯。”
“爺,喝我這杯,吃菜!”
滿眼都是衣香鬓影,環肥燕瘦的姑娘們圍繞着,薛彥一杯一杯灌着酒,濃烈的酒水從他的喉管湧進胃裏,帶起一路火辣辣的觸感。
“咳咳——”不知是誰灌得有點狠,他直接嗆到了。鼻子發酸,似乎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
“美人們,你們如此熱情,我可吃不消啊。該回府了,下回再找你們玩兒。”他雙手掩面,拍了一下自己的臉,盡量保持清醒的狀态。
一揮衣袖,甩開黏在身上的姑娘們,搖搖晃晃地起身準備離去。
“爺,這就走啦?您看外面天色擦黑,良辰美景才剛開始。*一夜值千金,我們這麽多的姐妹伺候您,陪您共赴巫山,就算府裏有天仙,也不如我們這些野花香啊!”一位粉衣俏女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手腕一轉,外面披的薄紗衣已經滑落,香肩半露,春/色無邊。
“是啊,我們姐妹幾個從來不一起伺候人的,讓您共享齊人之福,多少人都求不來呢。”另外幾個立刻黏上來。
這位爺樣貌堂堂,氣度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即貴。而且出手大方,到了這裏也不提過分要求,隻是不停地喝酒,甚至連摸都不摸她們一下。這樣爽快而且品質上佳的恩客如果放走了,她們真是會後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