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之後才發現,這來人真不少,裏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洩不通,如果不是知冬揚高了嗓音喊了一句,興許她們就要留在最外圍觀看了。
“妹妹來了。”夏靜看見她,老遠就走過去迎着,一把拉住她的手。
夏姣姣伸頭看了看,夏心蒙着面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她身邊就是夏靜,并沒有看見夏傾的身影。
“三姐姐不來嗎?”
夏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三妹妹最近人逢喜事,這幾日總是陪着蘭姨娘出去買東西。今兒聽說又出去逛了,真是好生讓人羨慕。”
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夏心就嗤笑出聲:“平日裏也不見她出門這麽勤快,之前還說世家的姑娘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否則就心思野了,容易出事情。結果輪到自己頭上,真是巴不得天天都出去。昨兒買了新衣裳,一刻都捂不住,巴巴地來我面前顯擺,你們兩個可别學她,還沒走近前,就聞到她身上一股小家子氣。”
夏姣姣和夏靜二人對視了一眼,都輕咳了一聲,不好接話。
夏心說的顯然是之前她頻繁出入其他世家,結果夏傾看不過眼,經常會明裏暗裏的冷嘲熱諷。現在總算是報複回來了。
姐妹三個還沒說上幾句話,老夫人就已經被人攙扶着出來了。原本有些吵鬧的院子,立刻安靜了下來。幾乎滿院子都站滿了人,但是等看到老夫人出來的時候,一個個立刻屏氣斂神。
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有些百無聊賴。擡頭掃了一眼老夫人的方向,立刻就愣在了當場。
老夫人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頭發斑白,臉上的神色憔悴,即使已經梳洗過了,用脂粉仔細塗抹,卻也遮掩不住她臉上的斑點和皺紋。
她的眼光渾濁,如果原來看着還有貴婦的儀态,現在的她則顯得老态龍鍾,仿佛随時會倒下去一般。整個人的狀态都很不對勁,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生命力,詭異至極。
“祖母這是怎麽了?”一旁的夏靜也是驚呼了一聲,輕輕地問了一句,卻不敢大聲,生怕被老夫人聽到。
“可能是這本命鼠的緣故吧。”夏姣姣的視線移到了那幾隻小貓身上。
知冬提起的白毛藍眼的白貓十分顯眼,果然是漂亮得驚人。那幾隻貓被關在一個籠子裏,乍看上去都比普通的貓要精神,而且一丁點兒都不怕人,顯然它們能脫穎而出合夥吃掉老夫人的本命鼠,想來在貓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把我的寶貝帶上來。”老夫人在莊嬷嬷的攙扶下,終于坐上了主位。
提起“寶貝”的時候,她的臉上閃過十足的悲涼神色。
幾個婆子聯手擡上來一個東西,呼哧帶喘的樣子,顯然那東西很重。當衆人瞧見的時候,紛紛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個貓窩,想必住在裏頭的貓個頭還不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窩不是給貓住的,而是老夫人的本命鼠住的。窩的外面是用純金打造的,裏面撲着順滑的冰蠶絲,顯然是怕它被熱到。
夏姣姣瞪着那金光閃閃的窩,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早就知道老夫人對那隻老鼠好得過頭,但是也完全沒想到竟然會用純金打造一隻畜/生住的地方,而且這畜/生還長得一點兒都不可愛,是個壞東西。
曾有人說,夏侯府裏之所以有這麽多的老鼠,都是因爲這本命鼠很能生,全是它的後代。簡直細思恐極,如果不是有貓及時弄死這本命鼠,夏侯府以後不是被夏姣姣一把火燒了,就成了鼠窩。
“昨天晚上,夏侯府經曆了一場浩劫。我的寶貝死無全屍,全部都被這幫畜生給吞了!害得我精神不濟,仙人留給我的寶貝就這麽沒了。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看好了,我是如何懲罰這幫兇手的。昨兒晚上辦事失職的,待會子我一個都饒不了!”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厲聲說道。
她瞪圓了眼睛,臉上閃爍着陰狠的目光。視線一一掃過那些人,像是一把尖銳的刻刀一般。
夏姣姣擰眉,她覺得老夫人是真的瘋了。口口聲聲把仙人挂在嘴邊,誰知道真假。況且如果真的是仙人,那也不該賞賜給她像老鼠這樣的壞東西,不能更惡心。
況且她還是小仙女呢,也沒聽說哪個仙人給老夫人送東西的。
她看起來像是在認真聽着,實際上早已神遊太虛。
老夫人的狠話終于說到了尾聲,夏姣姣也在人群中看到去而複返的知夏。知夏沖着她點了頭,她頓時有了底。
“看看這幾個小畜/生,天道輪回。它們既然把我的寶貝分食了,那我今兒也要把它們分屍,然後丢去喂狗!”她的話音剛落,就真有一個膽大的婆子牽來一條狗。
那條黑毛狗十分兇悍,龇着牙對誰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甚至還在流口水。那雙陰狠而冰冷的眼睛,看起來倒像是狼。
“啊啊——”一些膽子小的丫鬟已經躲到後頭去了,夏姣姣雖然不怕,但是十分反感老夫人這種舉動。
如此血腥的場面,她竟然是特意爲了一隻老鼠營造的。那幾隻貓咪一看就比那肥鼠可愛多了,況且貓抓老鼠那是自然法則。
“汪汪汪——”不知是籠子裏的貓,還是周圍小丫鬟的叫聲,那條黑狗被刺激到了,立刻扯着嗓子開始叫起來,聲音粗壯,的确有些吓人。
“把那些貓抓出來,給我一隻一隻地剁了。”老夫人揮了揮手。
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走了出來,紅梅認出這人是誰,立刻湊在她耳邊低聲介紹:“這是街上有名的屠夫娘子,她的刀功很好。”
“喵喵喵——”似乎是趕到了危險,當籠子被打開之後,那些貓不僅沒有往外跑,相反還擠成一團,身上的毛豎起來,嘴裏的叫聲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不過那屠夫娘子眼睛都沒眨一下,對于這些沒有尖利爪牙的小東西,她顯然沒有放在眼裏。一巴掌就拍到了其中一隻貓的大臉上,另一隻手掐住了它的脖子,直接把它從籠子裏扯了出來。
那隻貓立刻發不出聲了,她用手直接捂住貓,似乎想把它生生捂死。
看着那隻精瘦的小黑貓,雖然野性十足,但是此刻也沒了原先的兇悍,相反奄奄一息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來了。看着甚是可憐,她忽然想起之前回京的路上,遇到的那隻黑毛碧眼的小貓咪,想必薛彥把它照顧得很好。
“祖母,這隻貓不能殺。”
衆人看着屠夫娘子那樣兇悍的動作,一時之間都被她吓住了。但是沒想到卻有人在這鴉雀無聲的時候,輕聲開了口。
誰都知道老夫人現在憋了一肚子火,即使有人心裏是真愛貓的,也不敢此刻出來求情。但是縣主竟然開口了,而且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還如此直白。
老夫人的臉色更加暗沉,她眯起眼睛打量夏姣姣。那種陰鸷的眼神從她的身上掃過,似乎想讓屠夫娘子,連着她一起也掐死算了。
“不殺它,誰給我的本命鼠償命?”老夫人目光如炬。
夏姣姣擰眉,“您的本命鼠自然是要有貓給它償命,不過常有人說黑貓邪性。你看這一籠子裏面,也就隻有這一隻貓是黑毛的,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殺了這隻黑貓,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恐怕……”
她情急之下,隻能随便扯個理由了。實際上她隻是看這貓咪可憐,想要拖延時間罷了。至于能不能救下它,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把那隻白的抓過來一起,黑白一起就沒有邪性的說法了。那籠子裏的畜/生,我一隻都不會放過,除非有人願意替它們受過。”老夫人指了指籠子裏唯一的白貓,說到後面半句的時候,眼神若有所指地盯着夏姣姣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嘲諷意味十足。
夏姣姣安穩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已經盡力了,但是顯然效果不佳。
不過連白貓一起殺,她的視線盯着那隻被抓出來的白貓,某種閃過一道異光。呵,怎麽還就把這小家夥給單獨拎出來了,如果讓清河郡主看到,恐怕就有好戲看了。
老夫人催的急,屠夫娘子的手段就顯得非常兇狠,掐住白貓脖子的手十分用力。夏姣姣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那屠夫娘子太用力,一下子把這小貓的脖子給掐斷了。
腦子裏快速地轉動着,如果清河郡主來不了了,她該如何救這幫小家夥。
“老夫人,清河郡主來了。”幸好她還是來了。
夏姣姣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渾身發軟,猛地癱坐在椅子上。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裏沁滿了冷汗,連額頭上都濕了。
“妹妹好像很緊張。”身旁的夏靜輕聲開了口,夏姣姣一轉頭就對上她滿臉的笑容。
“妹妹很喜歡小貓咪嗎?我也喜歡,不過祖母要它們死,除非是今上或者太後來了,否則沒人能救得下來。”
夏姣姣笑而不語,今上和太後來了都不一定有清河郡主管用。
“她來做什麽?連張帖子都沒有,好生沒道理。她找誰的,誰趕緊去。别擾了我逞兇的興緻。”
丫鬟有些躊躇,最後還是咬了咬牙道:“她來找您的,說是抓小偷的。”
老夫人皺眉,猛地站起身,怒問道:“笑話,抓什麽小偷?難不成我還透了她東西不成!”
“不管她,屠夫娘子你不要停,我要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