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内不賣四經五書,專賣小說遊記,而且最好都是帶着男女情感與身體糾葛的故事。雖說在世家圈子裏,風評很不好,但是生意一直不差,隻因爲去買書都是世家子弟的小厮下人們。
主子們一面裝得高高在上,正人君子,私下裏比他們還要積極地捧着小黃書研究。
“大哥,這種待遇好像隻有他們的貴客才有,下次給我也看看。”薛彥立刻接了一句。
這幾乎是本能反應,誰讓他平時就是這樣嘴賤呢,什麽便宜都想占。
薛山挑眉,上下掃了他一眼。薛彥覺得他大哥的視線在他的腿間停留了一下才移開,那種鄙夷的眼神,他絕對沒有看錯!
他還沒開葷怎麽了!瞧不起人啊!
“小山啊,娘又沒攔着你納妾收房,你把自己身子憋壞了可不好。這都變了态——”薛國公夫人張嘴就來。
不過這最後半句話沒敢說出口,老大可不像花妹兒,他是真的會翻臉的。
“走了走了,你們兄弟倆說。花妹兒聽話啊,大師早就說過了,隻有你成親了才能……不能太早——”薛國公夫人拍了拍薛彥的臉,這話說得吞吞吐吐,但是在場的人卻都聽懂了。
“看看你幹的好事兒!”
她一離開,薛山就變了臉,直接把信箋往他的臉上拍。
薛彥輕輕一閃身,立刻擡手接住了信箋,臉上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大哥,你知道我冤枉的就行了,等我查清楚之後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薛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肯定是得罪什麽人兒了,香書閣之前一直想跟坊合作,不過坊的老闆一直沒露頭才耽擱了下來。能看到香書閣新書的人不超過十個人,那些印刷的人嘴巴很緊,你還是小心爲妙。”
薛彥面色一沉,他心裏那種不詳的預感始終揮之不去。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薛山見他鎮定十足的模樣,不由嗤笑一聲。
“我看你不一定是被冤枉的吧。”說完這句話,他就甩袖而去。
薛彥的臉色不算好看,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相反狹長的眼眸一眯,就像是在算計什麽的狐狸一樣。
最終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小丫頭片子,本事兒漸長啊。還敢這樣暗算我!”
*
“縣主,您今兒心情好啊,要不要再吃半碗粥?”知冬湊到她面前來。
前兩日跟坐牢似的夏姣姣,今兒終于解放了,開始讓她們把躺椅搬出來坐在外頭曬太陽了,整個人都透着十分惬意的表情,好不舒坦。
夏姣姣點頭:“今天太陽特别好,曬在身上好舒服啊。小妮子今兒也變漂亮啊,去給我盛半碗來吧!”
顯然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還伸手捏了捏知冬的面頰,眼睛輕輕眯着,不知道是被太陽光刺的,還是她笑得太過,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想起薛國公夫人收到信箋之後,會基尼怎樣的争論,她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上回那樣哭訴的信箋,就讓薛彥的臉上破了相,這次弄得如此勁爆,不知道他會不會被打斷狗腿。她期待着他被打斷腿,砍了手,然後丢到她面前,她就把自己的嫁妝之一棺材闆兒貢獻出來,活埋了他!
光想想她都要激動地發抖了。
“縣主,蘭姨娘和三姑娘來了。”知秋輕聲通禀了一句。
夏姣姣的臉色一變,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她們來做什麽,難不成上回的教訓還不夠?”
她沒有動彈,就躺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裝睡。
“三姑娘,蘭姨娘,縣主真的在休息……”
蘭姨娘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休息你就去通傳啊。”
“縣主不讓奴婢們打擾,她的睡眠一向不好,好容易睡着了,三姑娘和蘭姨娘你們就當疼她,讓她好好睡一覺。”知夏壓低了嗓音在規勸她們。
“哪有你這樣的道理,我們都到了門口,難不成就這樣回去?姣姣啊,姨娘和你三姐姐來看你了。”蘭姨娘揚高了聲音喊着。
上回夏傾過來是硬闖的,最後把夏姣姣氣得吐血,太後就下了懿旨駁斥她,連全府都跟着吃了挂落。這回她們母女倆也學精了,不往裏頭闖,就是站在院門外高聲喊着。
這丫頭不是說縣主睡眠不好嘛,隻要不是死豬早就聽見了。
夏姣姣擰眉,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她們兩人還真是賊心不死。
“進來。”她放緩了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并且十分沙啞,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裝病已經是她的必備技能了,信手拈來。面對這對無賴而又腦子不太靈光的母女,她越是柔弱,那倆人還越不敢動她。萬一她再說幾句話就咽氣了,太後真得要她們償命。
“縣主可大好了?”蘭姨娘瞧見她這副模樣,立刻就放緩了聲音,似乎怕吓到她。
“還好,暫時死不了。”
蘭姨娘忍住嘴角揚起的弧度,輕聲安撫道:“縣主盡管放心,之前姨娘的身子也不好,一個大夫不行就換另一個。最後還是太醫院的吳院判把我給治好了,要麽說能當上院判的人就是不一般,這醫術也是一等一的,可不是那些愣頭青可比的。”
夏姣姣挑了挑眉頭,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浪姨娘,實際上心裏憋笑憋得辛苦。如果薛彥在場的話,她肯定毫無顧忌,立刻轉頭跟他說:嘿,屍體,有人懷疑你醫術不佳!
蘭姨娘見她不爲所動,又再接再厲地道:“我以前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天生虛弱。好險救不回來,要不是吳院判,我恐怕還不能伺候你爹呢!”
她捂着嘴輕笑,聲音清脆,自然而然地帶着幾分魅惑。
夏姣姣擰眉,蘭姨娘還是一副嬌笑的模樣,如果是男人瞧見的話,恐怕會心動難耐。但是此刻看她笑的人是夏姣姣,妻生女面對嬌笑的小妾,估計就想甩她倆大嘴巴子。
“娘,别笑了,說正事兒。”還是一旁的夏傾察覺到不妥,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讓蘭姨娘收斂。
夏傾雖然被蘭姨娘教養得一身媚态,不像正經世家裏的姑娘,不過她畢竟不同于蘭姨娘,知道姑娘家最見不得這種狐媚的模樣。
“瞧我都忘了,縣主身子不好,我們老爺一心挂念着。但是因爲骨肉分離多年,他覺得愧對縣主,不好來打攪。倒是我接了這差事兒,他知道是薛四爺替你診脈,特地派人打探了一下他的情況。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曉得薛四爺也是天生不足,娘胎裏受了罪,自幼還取了賤名好養活,不過就那樣四五歲的時候也險些沒了,後來是遇到了醫術好命的遊醫了。那遊醫說能治好他的病,不過要跟着他四處走,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超過一月的時間。”蘭姨娘止了笑容,輕輕一拍手,總算是進入了正題。
夏姣姣半眯着眼,從她們母女倆進門之後,就沒有正眼瞧過她們。此刻聽蘭姨娘滔滔不絕地說話,總算是明白過來她們此次的目的了。
是想讓她換大夫。
“我瞧着薛先生身子很好,平日裏活蹦亂跳的,沒什麽毛病,比一般人都要康健許多。”她輕咳了一聲,依舊沙啞着說話。
蘭姨娘見她總算開口了,雙眸一亮,立刻興沖沖地給她解釋:“之前老一輩兒的人都知道,薛國公府裏有個小少爺,跟養着貓兒似的,哭聲還沒老鼠打洞的聲音大。嬌嬌弱弱的,眼看一口氣喘不過來就要被閻王爺帶走了,你去問你祖母,她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當時薛國公府亂得很,現如今的國公爺還是個在戰場上拼殺的無名小卒,哪裏想到他能有今日威風。他的娘子也是在邊疆小門小戶找的,老國公氣得要與他斷絕父子關系。不過因爲他們兩人生的長子争氣,很得老國公的眼,所以還是沒徹底鬧僵。這薛四爺也是命苦,身子不好被送往望京來,父母卻留在邊疆征戰,唯有跟着兄長。遊醫說出要帶走他的話時,唯有十歲出頭的長兄在身邊……”
蘭姨娘唾沫星子橫飛,說到這裏的時候似乎終于覺得渴了。一旁伺候的知冬早就看出她口渴,但就是當沒看見,最後還是她自己倒了茶狠灌了兩口。
“老國公的意思是望京名醫衆多,薛國公府權勢錢财一樣不少,可以廣招天下名醫,不缺這一個。況且薛四爺當初年紀太小,誰知道被帶走之後是怎麽個景象。那位薛大爺是個有本事的,年紀雖小,心裏卻有成算,等到遊醫要離開望京的時候,他就把弟弟抱着送到了遊醫的懷裏,同意遊醫帶他走,隻是到了一個落腳點必須得寫信回來給他報平安。”
夏姣姣垂眸,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眸中的深思。
薛國公府的底細,她早就通過坊調查過了。她收到的信息比蘭姨娘說的要詳細許多,薛家兩兄弟過得也比這困苦多了。隻是當蘭姨娘以說熱鬧的情緒講給她聽的時候,夏姣姣的心裏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兒。
薛彥平時最是吊兒郎當,不是嬉皮笑臉,就是不正經地調笑,誰又想到他之前過的生活如此困苦。
從一出生他就不受人待見,在邊疆征戰的父母顧不上他,國公府裏的叔伯争權奪利,更覺得他是個拖累。唯有同樣年幼的長兄一直照顧他,後來他跟着遊醫學習醫術,走遍名山大川,卻沒過過什麽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