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也是我年紀大了,不想跟她們一般見識。這手段都已經使到我面前來了,還從檀香着手。這不是在害心兒,而是在打我的臉呢!姨娘生的東西就是上不得台面,傾兒那裏也該找個厲害點的教養嬷嬷過去。至于縣主那裏,想法子塞人進去,不能任由她這樣自由,否則我這心裏總不踏實。”
老夫人按了按額角,就感到頭一陣陣抽搐的痛。
莊嬷嬷躊躇,還是輕聲提醒了一句:“可是太後之前剛下過懿旨,如今找人看住縣主,就恐怕她到太後面前告狀。”
老夫人冷笑,目光犀利:“太後上回傳下懿旨來教訓我府裏的庶女,本來就不合規矩,有一不可有二。她若是逼得緊了,我不妨再做一回惡人,玉榮長公主當年是怎麽死的,縣主也同樣待遇。牆倒衆人推,太後孤掌難鳴,更何況今上不會允許那小妮子太得太後垂憐的。”
莊嬷嬷看着老夫人此刻略顯猙獰的面容,一句話不敢再接,唯有沉默。
其實老夫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再出一次手,她隻是内心恐懼才說出這句話來的。自從縣主回來,她的頭就一直在痛,接二連三的壞事發生,讓她忍不住多想,又不敢多想。
她怕玉榮長公主回來索命。
*
夏姣姣聽着知冬的彙報,當她知道老夫人身上也開始起紅疹的時候,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冷笑。
“縣主,這會不會有些不妥當。當時奴婢見老夫人出來,立刻就把帕子給收起來了,就怕帶得她也起疹子。怎麽她還是起了,會不會懷疑到您的頭上?”知冬有些忐忑。
不用猜都知道,老夫人對夏姣姣那就是讨厭,無論她做什麽,老夫人都能挑出刺兒來。若是老夫人受到什麽侵害,第一個懷疑的對象,也絕對是夏姣姣不會是旁人。
她倒是一點都不驚慌,伸手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臉上的笑容嘲諷異常:“恐怕當時你掏出帕子來的時候,我那祖母距離大姐姐的位置不遠,她應該就是趴在門邊偷聽來着。生疹子也是她活該!”
“老不休,她想聽直接出來聽好了,何必躲躲藏藏、畏畏縮縮。”知冬忍不住叫罵了兩句。
夏姣姣聳肩,“反正無論我怎麽做,她都覺得我心懷不軌。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主仆二人正說着話,就聽外頭知秋揚高了聲音喊道:“縣主,侯夫人來了。”
夏姣姣皺眉,知冬連忙立在她的身後。簾幕挑起,就見一身着素衣的端莊婦人走進來,她身姿豐腴,走路也沒有那種婷婷袅袅的狀态。還沒湊近,夏姣姣就聞到她身上的檀香味兒。
“縣主,你回來之後伯娘一直沒能來看你,就怕攪擾了你養病。如今你總算能出門請安了,少不得要走這一趟。”侯夫人說話的聲音倒是婉轉輕柔,若是不知她本性的人,光聽這聲音,就覺得春風拂面,舒适異常。
“伯娘客氣了,本應是我這個晚輩給您請安。不過在祖母那裏受到了驚吓,身子有些乏了,又感到胸悶氣短的。怕去了伯娘那裏,把血吐在您屋子裏弄髒了就不大好了。”夏姣姣也是輕聲細語,說話的時候滿臉帶笑,真的比她還要溫柔。
侯夫人聽了她這話,眼角抽了抽。
她所記得的夏姣姣還是幼時那胖嘟嘟、嘴巴甚甜,記憶力特别好的模樣,這次回京,她隻是從旁人口中聽到有關于夏姣姣的事情。此刻見到,方才察覺這位真與當年那憨态可掬的模樣不搭邊了。
她雖笑着,侯夫人卻覺得心裏發涼。
“不礙的,還是去伯娘那裏多走動走動。我記得你幼時最喜歡去找你大姐姐玩兒了,還經常睡在我們院子裏,外頭架子上的葡萄熟了,你就一直讓人摘給你吃。有一回吃多了都吐了。”
侯夫人盡量将話題往溫情上面扯,不得不說她非常精通此道,就連冷心冷肺的夏姣姣都湧起幾分懷念來。
“是啊,不過後來我與大姐姐經常喜歡同一個東西,那時候年紀小,就認爲她故意與我搶東西,就不跟她玩兒了。”夏姣姣臉上的笑意更甚。
侯夫人醞釀好情緒,還準備說幾句的時候,聽到她的回複,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夏姣姣在幾個姑娘之中身份最爲尊貴,她與幾位皇子都能一處玩兒,當時今上沒有女兒出生,那就是夏姣姣這縣主身份最爲尊貴。她又古靈精怪,從小就能把人哄得高高興興的,任誰不喜歡。
夏心之前喜歡跟她湊一處,是可以順便一起成爲衆人的中心,但是後來她稍微大點的時候,侯夫人背地裏說過長公主搶了她風頭的話,恰好被夏心聽見了。小姑娘原本就不笨,立刻覺得夏姣姣現在的風采都是屬于她的。
小孩子之間的争風吃醋,無非就是搶東西搶關注搶長輩的寵愛,夏心的變化,夏姣姣一下子就能察覺出來,自然不願意再與她一處玩兒。
“哈哈,縣主也說了年紀小嘛,不要放在心上啊。”侯夫人幹笑了兩句。
“我沒有放在心上。”
夏姣姣回笑道,若不是侯夫人提起,她都忘了自己與夏心還有過一段姐妹情深的時期,也忘了當初這位大伯娘對她是如何溫柔。
“瞧我這記性,見到縣主就想起你兒時的趣事兒,把正經事都忘了。你這邊伺候的人少,之前沒顧過來,現在一定要補上。”她拍了拍手,屋外立刻走進來兩位低眉順眼的丫鬟。
“這兩位是特地調/教好的丫鬟,聰明懂事兒,有眼力見兒。伺候人是一把好手,縣主瞧瞧可否滿意,若是不滿意就再讓人送兩個來。”侯夫人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她的眉頭輕挑,實際上已有些不耐。
若不是老夫人壓着她來,她根本不會接這燙手山芋。外加之前在夏姣姣面前碰壁,她已認定這小妮子是塊難啃的骨頭,不想再招惹她。
原本她打感情牌,也不過是想唆使縣主給她當筏子,挫挫夏傾的銳氣。畢竟夏心臉上起紅疹,雖找不到兇手,但是夏傾的香囊是唯一可以讓她撒氣的地方。
隻不過現在瞧着夏姣姣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她就熄了心思,連提都不提。
夏姣姣輕笑:“好,我收下了。謝謝伯娘關心。”
侯夫人聽聞她如此爽快,心裏也着實松了一口氣,立刻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塵土:“那成,我便走了,這都是應該的。”
知冬領着兩個丫鬟下去收拾,知秋在一旁伺候。
“讓知夏明日進府吧,這倆小丫頭得找人看着。”夏姣姣冷着一張臉,表情嚴肅。
“要不要奴婢使些手段,讓她們無法作孽?”
夏姣姣看了一眼知秋布滿繭子的雙手,苦笑着搖頭:“你動完手了,她們還有幾天可以活?那些人派她們過來可不是朕爲了伺候我的,還得召回去問話呢。不過隻要是出自大房和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我就有法子整治她們!”
新來的兩個丫頭都是紅字輩的,一個叫紅梅,另一個叫紅芍。夏姣姣覺得這倆名字好記,就都沒改。
“縣主,紅梅是大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性子較沉穩,刺繡手藝好。紅芍則是老夫人身邊的三等丫鬟,跳脫好動,沒什麽旁的本事兒,就是喜歡瞎打聽。”知冬立刻就把倆人的底告訴了夏姣姣。
“她們的年紀幾何?”
知冬微微一愣,丫鬟們的年紀有什麽好打聽的,反正都是一樣伺候人。
“紅梅及笄不久,紅芍看着年紀小,及笄也快了。”
夏姣姣略一沉吟,就輕聲吩咐道:“去查查紅梅及笄前後是否有告假,或者不妥的地方。至于紅芍,你把她及笄的日子打聽清楚了。”
知冬領命。
“縣主,薛家四爺到了,不過他先去給大姑娘診脈了,稍後才能過來呢!”紅芍一溜小跑了過來,進了屋立刻變得規矩下來,沖着她微微行禮。
知冬一愣,她驚疑不定地看向紅芍。
今兒的确是薛四爺過來診脈的日子,但是知冬都沒收到他入府的消息,這個新來的小蹄子就來通報了。甚至還把去了大姑娘身邊診脈的事情說出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挑撥離間?
知冬想到這裏,立刻憤慨起來,“縣主,薛四爺給您診脈最是精心不過了,先給大姑娘診脈想必也是爲了練練手。”
紅芍不敢擡頭,但是她聽着知冬語氣不好,就有些畏縮。
夏姣姣頗有些無奈,自從上次薛彥留下幾包藥,她沒再吐血之後,知冬就把薛彥奉爲神了,誰都不能說他壞話。一心爲他辯駁,若不是知冬一副虔誠的态度,她都以爲這丫頭是情窦初開看上那小白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