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的手還離得老遠,另外一個手腕也被人抓住了,還是那樣滾燙的掌心,幾乎要把她灼傷一般。力道大得差點讓她喊出聲來。
“什麽叫輕薄?薛某自認爲是翩翩君子,對女子從來都是動口不動手的。但是我也不是任人打罵的,小丫頭,你眼睛瞪那麽大,是不是想要我此刻輕薄給你看看?”薛彥勾起唇,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依然還是那麽欠揍。
知冬連忙捂住臉,雙頰羞得通紅,緊接着又察覺不對,跑過來似乎想要拉開他。
“縣主氣血上湧,脈象不穩,還是安靜些得好。如果你再想對着薛某動手動腳,那我也隻能給你來上幾針讓你動彈不得,任我宰割了。”薛彥沒搭理這個小丫頭,扭頭對着夏姣姣警告了幾句。
夏姣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個妥協的信号。
薛彥松開了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了一眼,就從藥箱裏取出一個白色錦布包。正在他低頭整理東西的時候,夏姣姣出其不備地擡手掃過去,薛彥眉頭一皺,立刻後仰,但是夏姣姣那過長的指甲還是從他的下巴挂到了嘴唇。
他感覺糟糕透了,夏姣姣肯定是跟他的嘴唇和下巴有仇,方才吐血中招的也是這兩個地方。
夏姣姣微微一愣,最後她指尖觸碰到的東西極其柔軟而溫熱,讓她忍不住蜷縮起手指頭,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倒是讓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男人的薄唇看,忽而手背一陣鑽心的疼痛,三根針就麻利地紮在了三個穴位上。她渾身無力地倒回了床上,真如薛彥所說,她能看見能聽到能說話,但就是身體不能動。
“薛某可是望京裏出了名的憐香惜玉,不過縣主這樣的我實在是招架不住,還是讓你乖乖聽話比較好。”
知冬驚呼了一聲,剛想喊人,就見薛彥手上拿着銀針對準了她,扭過頭來沖着她微微一笑。他笑得非常好看,隻是卻讓知冬下意識地想後退,但是夏姣姣又躺在那裏,她不能離開。身上冷汗都被驚吓來了,跟撞見鬼差不多的效果。她覺得這位薛四爺好可怕,那牙齒白得跟要生生咬她的肉似的。
“你不傷害我們縣主,我就不出去喊人。你要是敢動我們縣主一下,我拼了命也要喊的。”知冬畢竟年紀小,平時都有旁人擋在她前面,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夏姣姣則是後悔萬分,早知道今兒就不派知秋出去了,知秋一身武藝專門保護夏姣姣的。若是有知秋在,此刻她也不會如此被動,任由薛彥欺侮了。
“縣主,根據今上的口谕,薛某每五日都要來夏侯府爲你診脈。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說清楚得好,以免存在不必要的麻煩。此刻我就想說一說今兒在宮中發生的事情,不知道縣主是什麽想法?”薛彥沒搭理知冬,隻是伸手替夏姣姣蓋上錦被,動作輕柔,像是照顧妹妹一般。
夏姣姣不知道他發什麽瘋,“知冬,你下去吧,我有話跟薛四爺說。”
“縣主!”知冬叫了一聲,明顯是不容易。想起夏姣姣平日的處事作風,不由撅了撅嘴,低聲道:“奴婢就在外頭候着,如果您有什麽不舒坦的就喊一聲,奴婢立刻沖進來保護您!”
她還揚了揚拳頭,最後才一溜煙跑出去。
“我看到今上手裏的香囊裏,那香囊極爲精緻,特别是小雞上那一點赤紅的眼睛,讓我忍不住看了好幾回。”薛彥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他沒有兜圈子,直奔主題。
夏姣姣揚眉,不滿地對他道:“想說什麽就說,果然遇到你就沒一件好事發生!”
跟上回的芷蘿花一樣,這次她在香囊裏動手腳又被薛彥看出來了。
“今上生性謹慎,我出宮的時候遇到了太醫院的吳院判。今兒并不是給今上診脈的日子。”薛彥将她的手臂從錦被裏拉出來,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擰眉細查。
夏姣姣沉默,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或許隻是皇舅舅身子不舒服?”
薛彥冷眼瞥她,似笑非笑:“在我剛替他診完脈毫無問題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再請太醫去?是故意要打我的臉麽?”
似乎爲了刺激她,他又補充道:“吳院判在太醫院幹了大半輩子,什麽藥材沒見過。你那點兒把戲根本不夠看的。”
夏姣姣這回沒有再嘴硬,她暗暗咬緊了齒關,額頭上都已經能看見青筋了,顯然十分惱怒。
她吼道:“那又怎樣,大不了就治我的罪咯?隻許他光明正大地害我,還不許我反擊了?我告訴你,要不是我今兒從壽康宮活着回來了,我一定不會隻給他一個香囊。”
夏姣姣的臉上已無人色,情緒過于激動,張嘴再次有咳血的症狀。薛彥眼疾手快地給她的肩膀上紮了根針,她舒坦了些,胸悶氣喘的症狀緩和了不少。
“你的膽子簡直有天大!閉嘴!”薛彥冷冷地刮了她一眼,厲聲警告。
夏姣姣光顧着平息心情了,哪裏管他,但是被他這麽呵斥又不能動手,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你之前在宮裏氣血翻騰得詭異,應該是吃了什麽忌口的東西,是——”薛彥遲疑着問了一句,并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很明顯。
夏姣姣冷笑了一聲,她就知道别人可能不會往宮裏的人身上懷疑,但是薛彥心思缜密,而且之前就替她診過脈,了解她的病狀,所以才能把前因後果猜得七七八八。
“是啊,我的親舅舅先是緬懷我娘親,然後又誇我。接着就讓小太監給我盛了一碗酒釀丸子,不愧是禦廚做出來的,那丸子真是美味極了。卻也是要我命的東西,裏面含有不少活血的大補之物,若是他再讓人盛一碗,或許我就生生吐血而亡了。所以我就給他送了個回禮,那個小香囊不是什麽催人命的東西,隻不過會讓心有虧欠的人日日夜夜不得安眠罷了。”
她說到最後竟是笑了出來,若不是渾身沒有力氣,她一定要揚聲大笑。
薛彥看着她那張笑到略顯扭曲的臉,長歎了一口氣,伸手蓋住了她泛紅的眼眶。
“你究竟是要笑還是要哭?表情這麽難看以後有誰敢要你?”他的嗓音低沉而溫柔。
夏姣姣明明被遮住的是視線,但卻像是耳朵也被蒙住了一樣。要不然她也不會覺得男人的聲音特别好聽,迷迷蒙蒙的像是隔着霧一般。
“我不要任何人,我隻要報仇就行。上至九五之尊,下至販夫走卒,隻要與我有殺母之仇,那就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她的聲音變得高亢而堅定,甚至帶着幾分執拗。
薛彥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因爲她的眼睛被遮住,所以并不怕夏姣姣會嘲諷他一直盯着她看。
小姑娘的皮膚很白皙,鼻梁挺直,唇形精緻,隻是上面沒有多少血色略有遺憾之外,其餘都展示着此刻的她是個美人胚子。還有被他遮住的眉眼,更加明亮秀美,等以後及笄養好了身子,定能驚豔望京。
可惜她戾氣太重,無論是身體還是面相都透着寡薄,一看就是短命之人。
“你在我面前說這些話,不怕我出去告密?”
夏姣姣擰眉,心裏湧起幾分懊惱。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跟他說這些,或許是他剛剛遮住自己眼睛的動作太過溫柔,讓她想起夢中母親的手掌,也是這樣讓人心安。
“那就連你一起殺。”
薛彥聽到她這句話,不由哭笑不得。還真是個鐵石心腸、陰狠毒辣的小姑娘,甯錯殺不放過。
“你此刻的狀态不适合在宮中,戾氣太重,怨氣橫生,哪怕這次表現良好。但是若長期住在宮中,隻怕會被有心人察覺。我很欣賞玉榮長公主的風姿,你報仇我不會管,但若是在我面前殺孽太重,我一定會阻撓你。”
夏姣姣明白他的意思,當時薛彥診出來她的吐血原因,卻故意不說吃的東西有問題,反而要她出宮。她一時氣憤就咬了他,現在想想這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她沉默了片刻,才硬邦邦地道:“你太看得起我了,那麽多人,我怎麽可能殺得完。愧對我娘的人太多了,我不會讓他們死的,髒了我的手,等我去地下,娘親肯定不會喜歡一個手上都是血的小仙女。”
薛彥愣了一下,轉而低低地笑出聲來,笑聲中透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愉悅感。
夏姣姣被他笑得惱羞成怒,“有什麽好笑的,在我娘眼裏,我本來就是小仙女!”
“是,小仙女,你現在需要休息。”他站起身,從藥箱裏摸出一個香包湊在她的鼻尖前。
淡雅的香氣傳來,帶着幾分舒适的感覺,讓她躁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昏昏沉沉之中,她感到眼睛上面的手拿開了,沒有那樣溫暖的觸感,還讓她有一絲怅然若失。
有人替她把銀針拔掉了,站在她的床邊收拾東西,背着藥箱準備離開。
薛彥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下腳步回頭,低聲道:“以你現在的情況,今上那邊是你最動不得的。那個香囊裏的毒性,已經被我用香包裏的藥物給克掉了,吳院判不會看出來的。下次不要這麽蠢!”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聽到薛彥說的話。前幾句還耐聽,但是最後一句簡直讓她怒發沖冠。
偏偏此刻她軟綿綿的,即使沒有銀針的控制,這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根本抵擋不了,而且還很舒服。
當然她在心裏少不了反駁兩句:你才蠢!還想被噴滿臉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