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坐在他旁邊,一邊吃面一邊感慨,廚房裏聞着還挺香,估摸着又是皇上吩咐,在給王爺炖大補湯。
我們并不是很想分一碗。
“大師,大師。”暗衛用胳膊肘搗了搗他,“将來皇上與王爺大婚,大師可要前去讨杯喜酒?到那時少林與金光寺的高僧都會去,大家湊一桌素齋,聽起來便很熱鬧。”
妙心依舊閉目不語。
暗衛絲毫也沒被潑冷水,反而與他擠得更近了些:“那天一定會很熱鬧。”
妙心低聲道:“阿彌陀佛。”
暗衛摸了摸下巴,不是都說這位大師一提大婚就開始魔障,爲何這陣看來還挺正常。
妙心道:“皇上該與誰成親,不是貧僧說了算。”
暗衛欣慰,你若能有這種覺悟,那就再好不過了。
妙心繼續道:“卻也不是由諸位說了算。”
暗衛:“……”
暗衛道:“其實我們偶爾也是能算一算的。”
畢竟經常說媒,拉一對成一對。
于是繼續苦口婆心道:“皇上與王爺都是人中龍鳳,這天下還有誰能配得上他們彼此。”
妙心道:“古往今來,從未有過哪位賢明的帝王,身側伴着的不是後妃,而是男人。”
“男人怎麽了。”暗衛奇道,“大師自己也是男人,莫非還看不起男人不成。”
妙心:“……”
暗衛繼續嗑着瓜子道:“這軍中的将士既都對王爺尊崇有加,百姓自然也就一樣能接受,那史書就該一五一十将這些都記下來。先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大師又何必執着與此。”
妙心手中轉動佛珠,不再多言。
暗衛道:“自然,這天下之大,一定會有人迂腐木讷……當然,我不是在說大師你。可即便是我家宮主與公子那樣,年年在武林中也還有一批老朽沒事找茬,對于這種無事生非之人,管他怎麽想,蒙起頭來打一頓便是。”
……
做人呢,不能太鑽牛角尖。與你無關的事情叽叽歪歪也就罷了,還要橫加阻撓,那不揍你揍誰。
不如放下執念,大家一起吃火鍋。風調雨順,天下太平。
直到下午,楚淵才推開被子醒來。四喜聽到動靜,在門縫裏偷看一眼後,趕忙進來伺候。
房間内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楚淵搖頭:“又是小瑾送來的安神香吧?”
“是,王爺臨走說了,讓皇上好好睡一覺。”四喜替他遞上手巾,“皇上可要現在用膳?”
“睡這麽久。”楚淵搖搖頭,問,“外頭怎麽樣了?”
“王爺一早就出去了,九殿下來過一回,說傷員那頭已經全部安置好了,破損的船隻約莫明天就能全部修補好。”四喜道,“對了,王爺還說今日可能要晚些回來,要同薛将軍一道議事。”
楚淵點點頭,推門出去吹了陣風,将腦子裏的昏沉驅散不少。
葉瑾抱着一個盒子,在他身後道:“吃過飯了嗎?”
“剛剛睡起來。”楚淵轉身,“安神香換回先前的吧,這次藥效太烈。”
“你想要多的也沒有。”葉瑾靠在他身邊,“貴着呢。”
楚淵笑笑,問:“盒子裏是點心?”
葉瑾遞給他:“喏。”
楚淵接過來打開,表情一僵。
“是蠱王。”葉瑾敲敲蓋子,“十隻。”
楚淵覺得,自己并不是很想端着這玩意。
段白月與薛懷嶽在海上巡視了一大圈,回來時果真已過子夜。不過楚淵白日裏睡了一天,倒也不困,此時正靠在桌邊,一邊翻看戰報一邊等他。
“吃過東西了嗎?”楚淵問。
段白月點頭:“在船上湊活了一口。”
“看你這一臉倦色。”楚淵拍拍他的臉,歎氣,“快些洗漱歇着吧。”
段白月昨晚沒睡,今天又在外頭跑了一天,的确是有些累。草草洗了把臉回到床上,抱着他壓在身下,低頭抵住額頭:“親一下。”
楚淵道:“不親。”
段白月道:“那我親你。”
楚淵用一根手指将人推開:“累了一天還不老實。”
段白月低笑,在他脖頸處蹭了一通:“就是因爲累了一天,回來才要讨些甜頭,否則未免太虧了些。”
楚淵扯住他的耳朵,敷衍親了一下:“行了,睡吧。”
段白月抱着他:“媳婦兒。”
楚淵道:“嗯。”
段白月道:“我好不好?”
楚淵撇嘴:“湊活。”
段白月被堵了一下。
湊活?
“還不肯睡?”楚淵掃他一眼。
段白月随手脫掉自己的裏衣,在被窩裏将人按到自己胸前。
楚淵:“……”
段白月道:“先用美色迷惑一下你。”
楚淵問:“然後呢?”
“然後……”段白月深呼吸了一下,“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說吧。”楚淵拍拍他的胸口。
段白月與他對視。
楚淵眉梢一揚。
段白月慫道:“你覺得我好不好看?”
楚淵點頭:“嗯,好看,睡吧。”
段白月扯過被子捂住頭:“哦。”
楚淵忍笑,趴在他身上将被子拉開:“想去船上找那條母蟲?”
段白月:“嗯?”這也能知道。
“小瑾一早就帶着他的寶貝盒子來找過我了。”楚淵挑起他的下巴,“看你這支支吾吾大半天。”
“我是怕你生氣。”段白月道,“先前答應過你不再涉險,要一直陪在你身邊。”
楚淵道:“小瑾白天已經仔細說過一回,要去也行,務必保護好自己。”
“這算答應了?”段白月意外。
“不過計劃要務必周全。”楚淵道,“一次放這麽多人去那艘莫名其妙的鬼船上,除非有十成把握,否則誰都不準去。”
段白月捧着他的臉頰,狠狠親了一下:“嗯。”
“這下能睡了?”楚淵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再說下去,天又該亮了。”
段白月将臉湊近他。
楚淵揚揚嘴角,湊近落下一個吻:“好好睡。”
床頭燈火跳動幾下,也被風輕輕吹熄,留下一室安靜甜黑。
第二天一早,段瑤一邊啃包子,一邊羨慕地看着葉瑾,居然有整整十隻胖蟲。
十隻!
葉瑾沖他勾勾手指。
段瑤颠颠跑上去:“要幫忙喂嗎?”
葉瑾道:“送你一隻。”
喜悅太過巨大,段瑤目眩神迷:“啊?”
“這個喜歡嗎?”葉瑾挑出一隻紫頭的。
段瑤拼命點頭。
葉瑾找了個新的罐子,将蟲裝起來遞給他:“正在蛻皮,每日用四孔喂三回。”
司空睿恰好路過:“啊?”
段瑤解釋:“四孔是藥材。”并不是你。
“在分蠱蟲啊。”司空睿看了一眼,将他拉到一邊,道:“剛我碰到了南師父,聽說段兄要帶着大家一道前往那鬼船上找寶貝?”
“那算什麽寶貝。”段瑤一臉嫌棄。
“還真要去啊?”司空睿不滿,“那爲何沒有我?”
段瑤道:“大家是去找蠱蟲的。”但你一見大一些的蟲就跑,從小就拉都拉不住,直到現在也分不清菜青蟲與毛毛蟲。
司空睿:“……”
“這回大家都去了,你正好可以留下保護皇上。”段瑤安慰他,“正好讓溫大人多看一看。”将來寫列傳的時候,也好多用一些旁人念都念不通順的句子,辭藻華麗,且長。
司空睿摸摸下巴:“也是。”
下午的時候,衆人聚集在前廳内商議。最終要去船上的共有五人。段白月、段瑤、沈千楓、葉瑾,以及曲蘊之。
“大家分頭行動,”段白月道,“若是實在找不到,便幹脆炸了大船。”
“好。”其餘人都點頭。段瑤道,“可我們去大船上搜尋粉姜花,也是要花時間的,最快估摸也要一盞茶。這段時間裏,總不能放任大楚的将士用血肉之軀擋着鬼木匣。”那樣不知又要死傷多少。
楚淵道:“用空船陣打頭吧。”
“什麽?”段瑤沒明白。
“就是空的船隻。”葉瑾解釋,“這片海域黑霧茫茫,反而給了我們便利,每艘船上用稻草樹枝紮些假人,其餘官兵撤離,隻留下一個水性最好的。待到将敵方引出來,再讓船上的官兵跳入海中,快速遊回主營,将傷亡減至最低。”
“這樣啊。”段瑤點頭,“我懂了。”
“大軍會與空船陣隔開一段距離。”楚淵道,“暫時可以用水雷抵擋對方片刻。”
“所以我們最多隻有一炷香不到的時間。”段白月道,“再說一遍,如若找不到背後操控僵屍的那隻木偶,便炸沉船隻,總之絕對不能讓那些棺材再靠近楚軍!”
“好!”段瑤雙手握拳,慷慨激動,很配合他親愛的,會烤魚的哥哥。
三日之後,大軍駛離避風島,再度向着黑霧深處進發。
前方的探子将消息傳回星洲,楚項漫不經心放下手中茶杯,令人将鎖着的一具透明冰棺擡了出來。黑鴉雙目緊閉面容扭曲,依舊是當日臨死前的猙獰姿态。
楚項緩緩推開棺蓋,捏了捏他原本空蕩蕩的一直袖管中,那憑空多出來的冰冷硬物,滿意道:“将他弄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