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南師父來了。”楚淵往林中看了一眼,“莫要打擾了,朕等等也無妨。”
“那可要等一陣子了。”段瑤道,“哥哥與師父兩人若是打着玩還好,可若是比武過招,兩三個時辰都算短。”
“方才在來的時候,還遇到了阿離與蘊之,追着一名老前輩跑上了船。”楚淵道,“不知是何人?”
“也是随師父一道來的,曲先生的爹。”段瑤道,“師父此番出海,就是爲了替他賀壽。”
“原來如此。”楚淵尋了塊幹淨的大石頭坐下,“一大撥人三更半夜不睡覺,來這林子中做什麽,像是小瑾與千楓也剛剛回去。”
“哥哥沒和皇上說呀?”段瑤清清嗓子,嘟囔,“那我也不說,說了哥哥揍我。”
楚淵失笑,倒也沒再問。看了一陣段白月與南摩邪對戰,見他們似乎沒有完的意思,又覺得手發癢,索性也抽了段瑤的裂雲刀,飛身前去湊熱鬧。
“喂喂!”南摩邪大驚失色,趕緊收手。
“前輩可願教朕兩招?”楚淵落在樹上。
“自然願意,可這黑天半夜不行。”南摩邪連連搖頭,“得在白天尋個寬闊的練武場,将刀槍棍棒都收了才成。”最好能在地上鋪滿棉花墊子,免得将自己寶貝徒兒的心上人摔傷。
段白月飛起一掌,将他打到了楚淵面前。
南摩邪險些吐出一口血,逆徒!
“哥。”段瑤急匆匆跑來,哭喪着臉道,“是嫂子搶我的刀。”并沒有反應過來。
“沒事。”段白月收招落地,笑着看他二人打鬥,“就當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民間傳聞都在說,當今天子的功夫出神入化,高得很。自然有誇大的成分在裏頭,不過南摩邪此番與他一過招,卻也不全是謠言,若是肯去華山之巅比一回武,八成也能在武林中排上名号。
“腰放軟。”南摩邪握住他的手腕,“借力打力,否則傷的是你自己。”
楚淵順着他的口訣向後閃躲,笑道:“多謝前輩。”
謝就不用了。南摩邪一個鹞子翻身,蹲在樹上撓撓頭發,隻要你肯早些與我那傻徒弟成親,想學多少功夫都成。
司空睿看了一陣子,打着呵欠回去睡覺。段瑤也睡眼朦胧道:“差不多了吧,天都亮了。”
段白月站起來,上前想去叫兩人收手,一本書卻冷不丁從天而降。
楚淵看着後,跳到地上想替他撿起來,南摩邪卻已經飛身沖過來,抓了書便往懷裏塞,速度飛快。
段白月:“……”
楚淵不解:“前輩這是何意?”
“這是……武林秘籍。”南摩邪清了清嗓子,“瑤兒要練,我便帶了來。”
段瑤看着師父胸前露出來的那半本書,上頭碩大“皇後”二字,并不是很想說話。
楚淵抱着胳膊。
南摩邪嘿嘿幹笑,拼命朝大徒弟使眼色,你這媳婦有些吓人,快些來救爲師。
“小淵——”
“拿來。”楚淵伸手。
南摩邪冷靜地後退兩步,并不慌。
楚淵自己将書抽了出來。
段白月:“……”
南摩邪抱着頭,迅速蹲在樹下。在鳴鼓島的時候,上頭有不少文人,便趁機讓他們寫了些故事,關于當今聖上與西南王的前世今生,九爪金龍與西南猛虎,違反天條跨越千年,感人得很,甚至還有配圖,打算在大婚前印上幾萬本全國發——畢竟楚國的秀才也不敢寫,隻有在外頭找。
楚淵皺眉:“嘶。”
“我當真不知情。”段白月腦袋很疼。
“呀!”段瑤吓了一跳,上前握住楚淵的手,“被蟲子咬了。”
“什麽?”南摩邪魂飛魄散,趕緊站起來往兜裏一摸,幸好五毒還在,沒跑出去。
段白月捏起一隻紅色的小蠍子,表情很一言難盡。
南摩邪:“……”
南摩邪心花怒放。
咬誰不是咬,都一樣。
“怎麽了,這是什麽?”楚淵自己擠出兩滴血,并未有何不适,隻覺得周圍人看起來都有些怪異。
“我們先走了!”段瑤一把扯過師父,轟轟烈烈往外頭沖去。
“到底是什麽?”楚淵滿頭霧水,“你中邪了啊?”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腕,湊在嘴邊吻了一下。
酥酥癢癢,心也跟着一顫。
楚淵皺眉:“這……”
“是紅娘。”段白月抱住他,低低道,“那隻毒蠍的名字。”
滾燙的熱度在血液中翻騰,楚淵後知後覺,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氣,伸手錘他一拳:“帶我回去。”
“怕是來不及了。”段白月吮住他的的唇瓣,将人壓在樹上。“這是在外頭。”楚淵躲過他的纏吻,艱難道,“不行。”
“瑤兒知道該怎麽做。”段白月掌心貼着他赤|裸的背,将衣服輕輕剝了下來,“别怕。”
楚淵呼吸急促,眼底有些水光。他先前從來就沒想過,還能在……外面。天色已然發亮,四周是稀稀落落的枯樹,甚至還能聽到大楚将士們的号角聲,自己今早本該去點兵巡視,此刻卻在他身下沉淪迷亂,羞愧夾雜着快意,像是要将整個人都逼瘋。
地上枯草并不柔軟,甚至還有些尖銳的小刺,段白月舔掉他背上的一粒血珠,将人翻過來,掌心拖過那結實的腰肢,溫柔道:“抱着我的脖子。”
楚淵眼眶泛紅,手臂順從環過他的脖頸。
段白月手下用力,抱着他站了起來。
楚淵猝不及防尖叫一聲,小獸般咬住他的肩頭,幾欲窒息。
大楚軍營裏,葉瑾到處找不着人,後頭才聽四喜說,皇上與王爺一整夜都沒回來。
葉瑾:“……”
葉瑾:“???”
四喜又道:“是南師父來了,在林子裏練武呢。”并沒做别的事情。
“南師父來了啊?”葉瑾松了口氣。
“可不是,而且不單單是南師父,小金子的爺爺也來了,這陣正在甲闆上玩呢。”四喜道,“看着仙風道骨的,聽說是位仙山上來的高人。”
“是嗎?”葉瑾果然來了興趣,溜達過去看老神仙。
四喜擦擦額頭上的汗,趕忙偷摸進了船艙,收拾了兩套皇上與王爺的衣裳,卷在包袱裏送了過去。
“好了。”段白月替他換好衣裳,又将頭發梳整齊,“先這樣吧,我帶你回去沐浴。”
楚淵全身酸軟,啞着嗓子咳嗽。
“多少也是毒蟲,怕是今晚才能有力氣。”段白月将他打橫抱起,在耳邊小聲道,“可不是我沒分寸。”
楚淵看了他一陣子,賭氣閉上眼睛,鬧心。
段白月忍笑,帶着他大步出了林地。
段瑤與南摩邪并排站着,目送兩人一路離開,後頭還跟着一路小跑的四喜。
“幸好。”段瑤道,“昨晚葉大哥沒來。”否則今天隻怕一整天都會拿着小刀追哥哥,一想就非常腿軟。
“都這麽久了,那小葉子還掐你哥呐?”南摩邪震驚,生米都煮成了熟飯,怎麽還不肯答應。
“大家夥都習慣了,哥哥與葉大哥天天打打鬧鬧,能從第一艘船追到最後一艘。”段瑤傻呵呵笑,“不妨事的,葉大哥刀子嘴豆腐心,全軍大營都知道。”
“這倒也是。”南摩邪從兜裏摸出幾顆花生吃,“爲師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大事不算,可還真有一件事。”段瑤往他跟前擠了擠,“師父先前聽過小葉寺嗎?”
“小葉寺?”南摩邪點頭,“自然,關海城裏頭那間寺廟,與北少林齊名,如何會沒聽過。”
“小葉寺的住持方丈妙心,師父可曾見過?”段瑤又問。
“這就不知道了,我極少與中原武林中人打交道。”南摩邪道,“他惹你了?”
“沒惹我,可像是要惹哥哥。”段瑤道,“早些時候,我們在暹遠國遇到了這位大師,嫂子說在他初登基的時候,經常聽妙心大師講經,而且武功也好,便跟着大家一道出戰了。”
“然後呢?”南摩邪繼續問。
“然後這大師吧,什麽都好,功夫高,打仗的時候以一敵百,對其餘人都好,對嫂子尤其好,可就是對哥哥不好。”段瑤撇嘴。
“爲什麽啊?”南摩邪納悶,“你哥又訛人東西了?”
“這回真沒有,哥哥壓根就懶得理他。”段瑤道,“而且這大師還有個毛病,老是勸皇嫂子立後選妃生子,也不知是中了哪門子邪。”
“一個出家人,還能插手這檔子事?”南摩邪越發莫名其妙。
“可不單是皇上,他還找了司空哥哥,讓幫着勸哥哥也娶妻成家。”段瑤道。
“嘿。”南摩邪叉腰,“這大和尚。”
“還有一回兩軍對戰,哥哥不慎落海,嫂子想去救,他甯可将嫂子的船撞碎也要阻攔。”段瑤神情嚴肅,越說越生氣——之前憋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抱怨的人,于是滔滔不絕,将這段時日妙心的所作所爲,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幹幹淨淨。不過出乎他意料,在聽完之後,師父并沒有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去打架,而是若有所思摸摸下巴,很高深莫測。
“喂!有沒有聽我說話啊!”段瑤扯他的頭發。
“自然聽了。”南摩邪倒吸冷氣,将他的手拿開,“你哥呢?怎麽看?”
“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大師,跟哥哥抱怨,哥哥卻讓我當看不見他便是。”段瑤抱着裂雲刀,“煩。”
“這不就行了。”南摩邪笑呵呵,“你哥可不傻,他都不急,你急什麽。”
“什麽意思?”段瑤不解。
“我問你,在皇上心裏,是妙心重要,還是你哥重要?”南摩邪拍拍他的腦袋。
“那當然是哥哥了。”段瑤回答。
“那若你哥想讓妙心離開,态度強硬些,你覺得皇上會答應嗎?”南摩邪又問。
段瑤想了想,猶豫着開口:“我不知道,嫂子像是挺喜歡那大師。”
“所以說你還嫩。”南摩邪笑着搖搖頭,“若說換上先前喜歡他,倒是有可能。可這一路過來,妙心做了多少事情都是在拆散他與你哥哥,傻子也能覺察出異樣,更何況那可是大楚的皇帝。”
“嗯?”段瑤皺眉。
“爲了你哥,皇上甯可連江山都不要,一個和尚算什麽。”南摩邪道,“阻攔一次兩次,皇上還能當他是忠心爲國,畢竟天子要與一個男人成親,的确于理不合,可阻攔十次八次,這就是腦子有病了,再加上他當日撞碎船隻,擺明是不惜置你哥哥于死地,這麽一個人,皇上與你哥哥怎麽可能會毫無防備?想要将他請下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現在既然能讓他留下,便說明他二人定然有别的想法,等着便是。”
“哦。”段瑤雙手撐着腮幫子,想了想還是很生氣,“那大師可讨厭了!”
“走。”南摩邪拍拍屁股站起來,“帶爲師回船上看看。”
船艙裏,段白月端了炖湯,一勺一勺喂給他。章明睿抱着藥箱很惶恐,畢竟先前給皇上看診這件事,都是九殿下親自做的,此番換成自己,方才連請脈的手都在發抖。
“皇上沒事吧?”四喜守在外頭,小聲詢問。
“回公公,皇上龍體無恙,都是有些疲憊。”章明睿四下看了看,雙手捂着嘴湊在他耳邊,“還有些……虛。”
“快些去煎藥。”四喜趕緊把人打發走,心說九殿下千萬莫要來。
“是不是你搞的鬼?”楚淵扯住他的耳朵。
“自然不是啊。”段白月大感冤枉,“我又沒讓你去碰那本書,更不知道書裏還有蟲。不然我将師父叫來,你打他闆子。”
“你不準說話!”楚淵氣悶,想到自己居然光天化日與他在外頭做那檔子事,手下愈發用力。
段白月呲牙咧嘴,倒吸冷氣,下回能不能換個地方掐。
身上依舊沒有力氣,楚淵向後靠在床頭,不甘不願繼續躺着。
段白月湊近他:“陪你聊會天?”
楚淵看了他一陣,道:“我還是不怎麽想和你說話。”
段白月忍笑,表情愁苦:“那耳朵接着給你掐。”
楚淵雙手捧住他的臉,使勁揉。
“前頭那個就是妙心?”南摩邪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段瑤涼涼道:“那是船上燒火的秃頭老王。”
南摩邪:“……”
“妙心等會再說,這陣先換個衣裳。”段瑤拉着他的手,縱身躍上大船,否則這一副乞丐相,實在很給他哥丢人。原本想偷偷溜回房間,可甲闆上這陣偏偏有不少人,一聽到動靜就趕緊都跑了過來,想看一眼王爺的師父,覺得或許也和曲先生的爹一樣,是位白發飄飄的世外高人,卻萬萬沒料到會是這一款,破衣爛衫白發蓬亂,腰裏還挂着一個破葫蘆,臉上都是土,甚至連靴子也破了一隻。
甲闆上一片沉默
妙心道:“阿彌陀佛。”
段瑤:“……”
“這位大師。”南摩邪笑容滿面圍着他轉。
妙心雙手合十,沉默不語。
南摩邪熱情道:“成親了嗎?”
能上這艘戰船的人,哪怕隻是掃地洗碗,也都是懂眼色的,這陣見苗頭不對,瞬間便做鳥獸散。兩名侍衛也前去楚淵的住處,将此事一五一十禀告。
楚淵好笑:“不去管管?”
“不去。”段白月無賴道,“難得你動不了,我自然要趁機占些便宜,管那和尚做甚。”
“你猜南師父會不會與妙心打起來?”楚淵往起坐了坐。
“即便真的打起來,師父也有分寸,至少事後定然會尋個借口,不會在面子上與他鬧翻。”段白月道,“西南府出來的,自然都是我的人,妙心應當也沒指望師父能喜歡他,情理之中。”
楚淵道:“妙心若是識趣,就該躲着南師父才對,可方才聽侍衛所言,他是主動湊上去的。”
“所以?”段白月道,“你打算怎麽辦?對方可是挑釁到我頭上了。”
“裝可憐。”楚淵拍他一巴掌,有些好笑。
段白月順勢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一口:“算了,不說他,掃興。”
楚淵答應一聲,随手摸過床頭一個大野果,啃了一口,自顧自想事情。
段白月皺眉道:“也不讓我幫你切一切。”
“太傅大人不在,怕什麽。”楚淵雙手抱着又啃一口,将剩下一半給他吃,“還沒說,昨天黑天半夜,你們一群人出去做什麽?”
“是瑤兒,他找到我,說覺得昨日溫大人與阿離繪出來的陣型,除了像八荒陣之外,還有幾分像焚星局。”段白月道。
楚淵奇道:“還有這事?”
段白月道:“我便找了大家,去林地中試着破陣。你昨日疲憊,我也不知這事究竟能不能成,便暫時沒說,想着讓你安心睡一覺,可沒想還是出了亂子。”
“那要何時再試?”楚淵問。
“明日白天吧,正好你也一道去看看。”段白月道。
楚淵道:“那正好,明日中午再設一場宴席吧。”雖說在海上也沒什麽好東西,可難得大家都聚齊,一起喝杯酒也成。
段白月點頭,出門吩咐四喜去準備,順便打聽了一下另一頭的動靜。
“妙心大師與南師父真打起來了。”四喜小聲道。
打起來就對了,段白月神清氣爽,回去繼續調戲媳婦兒。
段瑤笑容滿面,将想要勸阻的人遠遠攔住,比武切磋,比武切磋,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葉瑾坐在船頂上,看熱鬧。沈千楓好笑:“看你的表情,像是唯恐天下不亂。”
“南前輩功夫可當真是高。”葉瑾道,“等會一道去拜會一下吧,久仰大名,還從沒見過。”
沈千楓點點頭,替他遮住一方陽光。
南摩邪招招緊逼,妙心卻并未當真迎戰,隻是步步避讓,眼底波瀾不驚。南摩邪道:“大師像是要輸了。”
“前輩武功高強,小僧自愧不如。”妙心雙手合十。
“也是,輸給西南府,也不丢人。”南摩邪收招落地,雙手叉腰看他離開,志得意滿。
段瑤站在師父後頭,很想鼓掌。
“走,換衣裳去。”南摩邪從地上撿起破包袱,“而後便帶爲師四處看看,這船還挺大。”
段瑤趁機道:“還要梳頭!”
南摩邪:“……”
段瑤道:“别想躲!”
南摩邪頂着一頭鳥窩,蔫蔫跟在小徒弟後頭。
哦。
段瑤坐在小闆凳上,弄了一瓢水兜頭澆過去,南摩邪哭道:“怎麽也不熱一熱。”
“忘了。”段瑤敷衍,洗土豆一般将師父的腦袋洗幹淨,拿了梳子死命扯。
南摩邪慘叫連連,覺得自己八成要死,等到終于梳好頭發換了衣裳,已然臉色蒼白,腳步踉跄。
段瑤高高興興推開門:“走,我們去看大船。”
南摩邪:“……”
南摩邪道:“呃。”
外頭晨光燦爛,葉瑾看着南摩邪,睜大眼睛道:“是你?”
南摩邪道:“嘿嘿。”
另一頭,楚淵皺眉坐起來:“對了,先前南師父假扮成遇難老人,曾在瓊花谷中住過一段日子,你同小瑾說過這件事嗎?”
“你沒說?”段白月吃驚,“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我以爲葉谷主早就已經知情。”
楚淵無辜道:“小瑾也沒問,我就給忘了。”
段白月:“……”
“走,去看看。”楚淵掀開被子。
“沒事的。”段白月壓住他,“又不是什麽大事,好好躺着。”
楚淵道:“心發虛。”
段白月拍拍他:“若是打起來,肯定會有人來通傳。”沒人就是沒事。
“救命啊!殺人了!”南摩邪抱着腦袋,從門口轟轟烈烈沖了過去。
葉瑾氣勢洶洶撸袖子:“回來!”
段白月:“……”
楚淵:“噗。”
船上的人見着之後,都覺得頗爲親切,要不怎麽說南前輩是西南王的師父呢,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晚些時候,楚淵總算回來些力氣,段白月在甲闆上給他放了個椅子,坐着吹風。
“師父。”段瑤死命扯住他,“這種時候,就不要去湊熱鬧了吧。”不如一起去廚房找點東西吃。
“爲師要去給你哥與皇上送樣禮物。”南摩邪解釋。
可别說了。一想起那本小破書,還有那隻紅娘毒蠍,段瑤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師父能弄出靠譜的禮物,生拉硬拽便想将人拽走。
南摩邪伸手點了他的穴道,拍拍衣裳笑呵呵小跑過去。
段瑤很想嚎啕大哭,什麽破師父啊這是!
“南前輩。”楚淵站起來,一想到昨晚的事情,有些……耳根燙,不過幸好天黑,也看不清。
段白月抱着玄冥寒鐵,站在媳婦身後,一臉威脅。
南摩邪看也不看徒弟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笑容滿面遞過去:“皇上。”
段白月面無表情伸手搶過去,楚淵倒是松了口氣,萬一打開又是一隻蟲。
裏頭依舊是那顆落朝珠。
段白月揮手丢到了海裏。
楚淵不解:“怎麽了?”
“喂!”南摩邪大驚失色,也來不及解釋,沖過去便要跳海撈。
“無非是顆好看些的珍珠,想要宮裏多得是。”段白月一把拉住他,閑閑道,“丢了便丢了。”
“混小子,那是落朝珠,能劈海斬浪你懂個屁!”南摩邪咆哮,險些氣得暈厥,一掌拍開他,“噗通”一聲便跳進海裏,深吸一口氣準備紮下去摸。
“師父!”段瑤趴在上頭,無語道,“哥哥沒扔,手裏捏着呢。”
南摩邪:“……”
南摩邪:“……”
南摩邪:“……”
段白月靠在圍欄上,饒有興緻看着指間的珠子。
“你這人!”楚淵哭笑不得,趕緊差四喜去準備些熱湯。一盞茶的功夫後,南摩邪換好衣裳,坐在椅子上大喘氣。
“不氣不氣。”段瑤幫他拍背,“喝點水。”
“前輩,對不住了。”楚淵親自替他端上熱茶,“朕方才沒看清,想攔着前輩也沒攔住。”
南摩邪怒道:“逆徒!”
段白月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擱上椅背:“劈海斬浪?”
“我不說。”南摩邪硬着脖子。
段白月道:“那我便打瑤兒。”
段瑤大哭:“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楚淵好氣又好笑,拍了段白月一巴掌:“别鬧。”
“喏。”段白月戳戳他,“等我成親的時候,專門在後頭弄個挂着紗的轎子,找十八個人擡着你,敲鑼打鼓滿王城裏轉圈,哪個大人不喜歡你,就專門挑哪個大人門前放炮。”
“當真?”南摩邪摸了摸胡子。
段白月點頭:“自然。”
南摩邪看向楚淵。
……
楚淵道:“嗯。”
南摩邪搓了搓衣裳角,那成。
“這下該說了吧。”段白月道,“這落朝珠的用途。”
“方才都說了,能劈海斬浪。”南摩邪道,“每逢十五月圓夜,隻要落朝珠入海,便能攪得波浪滔天,天地無光。這珠子在哪,風暴便在哪。”
“如此神奇?”楚淵聞言吃驚。
“在路上拖了三四個月,便是爲了試這珠子。”南摩邪道,“除了上月十五在下雨,天上沒有月亮所以這珠子不靈之外,其餘都是百試不爽,第一回的時候不知其威力,險些将船隻也沖走。”
楚淵手中握着珠子,看向段白月。
“你也想到了?”段白月笑笑。
“想到什麽?”段瑤不解。
“先前曲先生曾經說過,無論是什麽陣法,想要将其破解,最好的辦法便是引大水去沖,不用怕暗器,并且威力驚人。”段白月道,“當時大家還在說,要從何處才能尋得能呼風喚雨的高人,這下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就知道定然會有用。”南摩邪眉飛色舞。
楚淵道:“多謝前輩。”
“謝我作甚。”南摩邪連連擺手,“你們能早些成親,便比什麽都好。”當然,還要給我弄個大轎子,遊街用。
“今日是二十八,還有十幾天才能到月圓之夜。”段白月道,“先前定下的作戰計劃,怕是要改一改了。”
“明日中午要一道吃飯,正好人也齊全。”楚淵道,“商議完再說也不遲。”
門外有人咳嗽,段白月與楚淵對視一眼,默契翻窗而出,踩着海面落到另一頭的甲闆上。
“前輩。”葉瑾端着一碗湯,一來賠罪,白天險些将南師父追到海裏,有些不該,二來也能順便蹭幾隻蟲。
南摩邪死死抓住小徒弟的袖子。
段瑤堅定無比,一根一根手指硬生生掰開,瞬間消失。
南摩邪很想落淚,這都什麽徒弟,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
段白月與楚淵手牽手,慢悠悠晃回了船艙,将落朝珠與月落鏡放在一起。
“這最後一戰,不想赢也難。”段白月從身後抱着他,“幫手越來越多,寶貝也越來越多。”
“嗯。”楚淵拍拍他的腦袋,“打完仗,你就能當皇後了,恭喜。”
段白月懶洋洋閉着眼睛,笑容滿面:“好說好說。”
這一夜,船上的人都睡得挺安穩。第二天廚子煎炒烹炸,雖說沒多少食材,卻也煮了滿滿一大桌子菜,沒有大的飯廳,索性擺在了甲闆上,正好天上沒太陽,倒也涼快。
溫柳年咬了一口臘豬蹄,既想落淚,又想吟詩,還想抓緊多吃幾口。
“作戰時期,原本不該飲酒的。”楚淵站起來,“不過大家難得聚齊,僅此一杯,祝我大楚旗開得勝!”
那自然是要赢的。所有人都這麽想。
等到戰後,定要好好去王城裏頭逛逛,再讨一杯皇上與王爺的喜酒,那一定是大楚最好的佳釀。
段瑤咬着筷子,樂呵呵看他哥給他嫂子夾菜,覺得自己胃口也好了不少,低着頭猛扒飯。南摩邪拍拍他的後背,傻小子,看着别人恩恩愛愛也能高興成這樣,将來若是娶了媳婦,那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