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爲了這些事心裏不痛快。”楚淵拍拍他的胸口,“不值。”
段白月在他耳後輕輕吻了一下:“好。”
“爲何要放他走?”楚淵又問。
“如你方才所說,大戰在即,劉錦德卻喬裝成女子混入楚軍大營,隻是爲了能看你一眼,這事可不是誰都能想通,更别提是楚項,估摸着早就已經咬牙切齒。”段白月道。
聽到那句“隻爲能多看你一眼”,楚淵微微皺眉。
段白月拇指按上他的眉心,揉了揉方才道:“方才在劉錦德逃走之時,我往他身上撒了一瓶紅荀蟲卵,等他一路逃回翡緬國,少說也會将此物傳給一兩百人。”
“□□還是蠱蟲?”楚淵先前從沒聽過。
段白月搖頭:“劉錦德在翡緬國内泡了這麽多年,一般的蠱蟲近不到他的身,這紅荀也不是什麽陰毒之物,被沾上之後不死不傷,就是全身奇癢無比百爪撓心,多則一月,短了也能有個七八天,而且無藥可救。”
楚淵聞言先是好笑,後來又捏他一把:“你西南府裏頭到底都養了些什麽東西。”
段白月立刻道:“紅荀是瑤兒養的。”和我并沒有關系。
“慌什麽,我是想說,還挺有意思。”楚淵道,“将來若是有空,你教我。”
“你想學?”段白月倒是有點意外,但是想想他蹲在罐子旁撥弄蟲,似乎還挺可愛,于是一口答應。
“這回劉錦德回去,非但一無所獲,反而還弄得上百人渾身瘙癢,若是再運氣差一些,說不定連楚項與翡緬國主黑鴉都會被殃及,肯定會抱怨。”楚淵道,“你想讓他們自己起矛盾?”
段白月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前幾日你一直在忙,我便沒說,這是鬼手前輩剛差人送來的。”
“秦宮主的師父?”楚淵抽出信紙。
“鬼手前輩即便隐居仙山不問世事,但也總歸是身處南海。”段白月道,“若據他信中所說,楚項與劉錦德之間雖是合作關系,卻經常會起争執,兩人性格差異極大。在剛到南洋之時,劉錦德靠着殘暴鐵血的手腕,的确幫了楚項不少忙,不過這麽多年下來,楚項帶兵打仗的能力早就超了他。畢竟是皇家出身,眼界與謀略是打小就練出來的,相比那一直小心謹慎耳聽八方想要謀逆的劉府來說,天上地下。”
“劉錦德應當也能覺察到威脅。”楚淵道,“我了解楚項,他最容不下大權旁落,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現在戰時尚且能忍,可帳卻是一筆都不會少記,會等着秋後一起算賬。”
“劉錦德越能感覺到,就會把現有的兵權抓得越牢靠。”段白月道,“有他在,看似我們多了一個敵人,但卻能在某些事情上牽制住楚項。若能再多挑撥幾次,讓他二人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對我們而言反而是好事。”
楚淵點頭:“你決定便是。”
“我就喜歡聽你這句。”段白月點點他的鼻頭。
“喜歡聽?”楚淵道,“你決定便是,你決定便是,你決定便是,夠嗎?”
段白月笑道:“難得見你貧嘴,再說百十來遍也不夠。”
楚淵雙手搭上他的肩頭:“肯笑了?”
段白月頓了頓,試探道:“我先前沒笑?”
“小心眼。”楚淵拍他胸膛,“眼底陰沉了好幾天。”
段白月道:“有人觊觎你,我自然心裏不痛快,這可與心眼大小沒關系。”
“旁人心裏在想什麽,你如何能管的着。”楚淵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知道這裏隻有你一人,便足夠了。”
段白月看着他的眼睛。
“還有,”楚淵扯住他的耳朵,随手一擰,“方才你居然敢推開我。”
“啊?”段白月想了一下,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後,大感委屈,“劉錦德那陣已經撕了面具。”難道還要繼續親,耳朵都要被拽掉了,下手爲何不輕一點。
楚淵道:“那不管。”
段白月:“……”
那不管?
看着他眉毛鼻子都皺在一起,一臉衰相,楚淵眼底帶笑,湊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段白月含住他的舌尖,含含糊糊道:“補回來?”這次即便是天塌了,也要先把媳婦親完。
兩人緊緊摟在一起,親吻越發激烈起來。段白月恨不得在他身上到處都留下屬于自己的标記,最好旁人連想多看一眼都是奢望,從額頭輾轉到鎖骨,複又重重吮住雙唇。楚淵整個被他擁入懷中,四周都是最熟悉的淺淡香氣,閉上眼睛便不想再睜開,懶洋洋的,被他有力的臂膀環住腰,心也跟着貪戀起被保護的安全感。
葉瑾聽到這頭發生的事情,趕忙與段瑤過來看,結果還未來得及敲門,就從窗戶裏看到兩人正摟做一團,親得難舍難分,于是一瞬間都有些呆滞。
不是說有叛賊混上了船,爲何不是在議論公事。
幸好段瑤反應快,及時拖走了葉瑾。
葉谷主痛心疾首,腳步虛緩,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天子白日宣淫,這一定是秃頭的錯。
都不舉了還如此淫|蕩,非常想不通。
段瑤幫他順氣,以免親愛的哥哥又又又又被閹掉。
“是我的。”許久之後,段白月方才将人放開,拇指摩挲過那柔軟的唇瓣。
楚淵道:“嗯,你一個人的。”
段白月扣住他的腰,想要說什麽,卻最終還是咽了下去,隻在額頭輕輕碰了一下。
楚淵笑笑,靠在他懷中道:“我知道。”
段白月意外:“知道什麽?”
“知道你想帶我回西南。”楚淵與他對視,“現在做不了也無妨,記着便是,總有一天,你我能将這所有煩心俗世都抛在腦後,日日看泉聽風,手談品茗。”
段白月收緊雙臂,考慮自己要去找誰學下棋,品茗倒是不用愁——喝茶還是不難的,隻消張開嘴。
楚淵安慰:“五子棋也是棋。”否則看這副愁眉苦臉之相。
段白月僵了一下,然後在他側臉咬了一口。
由于劉錦德出現的時間極短,因此并未招來太多人注意,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出戲。大楚軍營裏依舊風平浪靜,按照原計劃一路南下。而相對來說,翡緬國内可就沒這麽消停了。劉錦德一路回去之後,前兩日還好,到了第三天,卻全身驟然起了大片大片的紅色疹子,摸着粗糙不平,時時刺癢難耐,幾乎要用手抓出膿血來。楚項自然知道他前一陣子出了海,隻猜定又是與楚淵有關,也懶得問。沒曾想回來居然就帶了病,擔心是什麽厲害的蠱蟲,當即請來黑鴉親自在他房間周圍撒了一圈藥,以免其餘人也被染上。
劉錦德在屋内坐立難安,還要聽外頭黑鴉嘴裏絮絮叨叨搖鈴念咒也不知在說些什麽,心裏更煩躁,握拳狠狠砸到了牆壁上,随口罵了句髒話。
黑鴉在外頭聽到動靜,眼底閃過一絲寒光。楚項拍拍他的肩膀,推開門進去後平心靜氣道:“巫醫已經在煎藥了,泡完澡後,許會舒服一些。”
劉錦德知曉這回是自己大意,倒也沒多說什麽。
楚項又道:“據說那秃驢被留在了白象國,你可是着了他的道?”
劉錦德沉聲道:“這回是段白月。”
“姓段的?”楚項聞言倒是有些意外。妙心先前經常進出寝宮,這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劉錦德居然沒去白象國,而是去了楚軍大營。
劉錦德揮手将桌上茶壺打了下去,摔得粉碎。隻要一想到甲闆上所發生的事情,就恨不得将段白月千刀萬剮,方才解恨。
看着他的神情,楚項心裏已經明白了幾分,嗤笑道:“我先前還以爲,隻有那秃頭和尚一人,沒想到居然還有本事勾搭第二個。”
劉錦德臉色陰沉,一語不發。
“你要算賬,要做什麽,都不急于這一刻。”楚項站起來,勸慰,“先安下心來,将這一身紅斑退了,再搶人也不遲。”
劉錦德道:“按照楚軍的速度,約莫還有半月便會抵達。”
“我現如今可是等着盼他來。”楚項語調輕松,轉身出了房間。
黑鴉正在不遠處等他。
“走吧。”楚項道,“去看看丹藥。”
黑鴉道:“爲何要對他如此忍氣吞聲?”
楚項搖頭:“這不叫忍氣吞聲,頂多算心平氣和。”
“他是中邪了嗎!”黑鴉暗自怒罵。
“他不是中邪了,而是瘋了。”楚項邊走邊道,“先前也算是有勇有謀,隻可以軟肋太過明顯。你我都是想要江山,他卻除了江山,還想要楚淵。大家目的不同,原本也是可以合作的,不過若他爲了自己心頭所想,便不惜犧牲這麽多年大家的苦心謀劃,那這段關系也就算是結束了。”
黑鴉皺眉:“你想殺了他?”
楚項道:“現在還不會,不過以後未必一直不會。”
黑鴉搖頭:“大戰爲先。”
“自然,我可不是他,輕重緩急還能分開。”楚項道,“況且他在不瘋的時候,還能有大用。”
兩人正在說話,卻又有人急匆匆前來,說是島上不少人都得了與劉将軍一樣的病,正在哭爹叫娘,登時心裏一驚。急急趕過去時,巫醫已經在替衆人診治。裏頭橫七豎八躺了不少人,門口也圍着許多,一個個頂着大紅臉,口眼歪斜,看着有些滑稽。
“如何了?”楚項問巫醫。
“回主子,與劉将軍的症狀一樣。”巫醫道,“不是蠱毒,看着更像是毒蟲,倒無性命之憂,抗幾天就會過去。”
楚項點頭:“那就好。”
巫醫退下繼續去替病員醫治,黑鴉搖搖頭,滿心煩躁,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忍着些。”楚項拍拍他,“你自己清楚,他手裏的兵,可比你我加起來還要多,輕易招惹不得。”
黑鴉轉身離開房間,黑色鬥篷被風吹起,像是一隻巨大的烏鳥。
楚軍大營中,溫柳年正坐在甲闆上,研究那面落月神鏡,天空此時雖是豔陽高照,那鏡面卻水霧蒙蒙,是第二日要落雨的征兆。
“溫大人。”段白月打招呼。
“西南王。”溫柳年趕忙站起來,“要去找皇上?”
“皇上在與薛将軍一道議事。”段白月道,“我找葉谷主。”
溫大人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往常不都是一個追一個跑,感覺随時都會滿天撒藥,難道不該躲着些。畢竟那可是葉谷主,很賢良淑德。
段白月咳嗽兩聲,道:“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