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楚淵問。
“前些日子,少宇與淩兒一道去南海探望鬼手師尊,在歸途時聽聞白象國似乎有異,便繞道去看了一眼。”葉瑾道,“卻發現有楚項的人進出皇宮。”
“不算意外。”楚淵道,“朕前些日子曾送了封書信前往日月山莊,說白象國國主納瓦要與大楚合力開辟新航道,你應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葉瑾點頭。
“納瓦帶着坤達與金姝親自來了,卻被楚項的人中途綁架,剛被救回來沒多久。”楚淵道,“情緒甚是低落,朕也不好多加盤問,正好你在,可以替他去診視一番。”
“若這樣,那此時白象國便是由納瓦的弟弟納西刺執政,他被楚項收買了?”葉瑾猜測。
“有可能。”楚淵道,“前去南洋的人還沒回來,不過結合種種線索,也能大概推斷出個中緣由。否則納瓦的行蹤不會被洩露,他也不會在蘇醒之後,隻要求朕派人前往白象國暗中一探究竟,其餘則是一概閉口不言。”
“被自己的親生弟弟算計,的确丢人現眼,不想說也是情理之中。”段白月道,“看來楚項的動作比我們先前所想要更快。”
“走吧。”楚淵道,“回禦書房再說。”
“咳!”葉瑾咳嗽,一臉嚴肅盯着兩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牽在一起的手。
楚淵想要抽離,卻反而被段白月握牢,自顧自拉着往前走。
葉瑾氣勢洶洶追了上去。
段瑤也趕緊追了上去,因爲他怕親愛的哥哥會吃虧。
四喜還當皇上逛完禦花園便要歇息,卻沒想到又回了禦書房,于是心裏忍不住便歎氣,事情一樁接着一樁,這眼瞅着又要打仗,可别把人累壞了,西南王與九殿下也不勸着些。
“先說好,頂多在禦書房中待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到了,不管議論出了什麽結果,都先回去歇着。”段白月替他披了件大氅,“知不知道?”
“嗯。”楚淵與他對視,眼底是夾着情的笑意。
葉谷主坐在一邊,心裏萬千騾子和驢奔騰而過,自己仿佛并沒有離開王城多長時間,爲何事情居然就發展成了這樣?
衆人都還未來得及吃晚膳,因此楚淵傳了些點心果品進來,多少能墊墊肚子。
段瑤幫着展開地圖,又将燭火挑亮了些,然後就乖乖坐在一邊,雙手放在膝蓋上,等着哥哥和嫂子的差遣。
葉瑾:“……”
南海雖說島國諸多,真正成氣候的卻沒幾個。白象國是其一,暹遠國是其二,兩國向來關系密切,現如今白象國出了變故,暹遠國國主吳登必然會聽到風聲,隻是暫時還不知他會選哪條路走。
“要将戰事提前?”葉瑾皺眉。
“也不算貿然決定。”楚淵道,“大楚早已準備好了要開戰,隻是一直在等待最好的時機而已。”
“那要何時出征?”段白月問。
楚淵答:“一個月後,十月初十。”
“好。”段白月點頭。
葉瑾瞪大眼睛,還未與百官商議,這就“好”了?
楚淵握住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要先回西南嗎?”
段白月點頭:“你若打定主意要出戰,我自然會先回西南做準備,待你率軍南下之際,再一道彙合關海城。”
“嗯。”楚淵向後靠在他身上,“此行辛苦你了。”
段白月笑笑:“那今日就到此爲止,早些回去歇着?”
楚淵道:“好。”
段瑤默默挪開闆凳,離葉瑾更遠了些,并不想被傷及無辜,爲什麽這麽殺氣騰騰。
真的不能閹掉嗎,畢竟這麽淫|蕩!葉谷主滿心悲憤,眼睜睜看着兩人離開,更加确信他哥一定是被下了蠱,八種蠱。
直到回了寝宮,段白月才笑着将人抱住:“我還當在葉谷主面前,你會與我劃清界線。”
“若不寵着你,怕哪天當真被小瑾咔嚓了。”楚淵往他小腹下掃了一眼,道,“到那時哭都沒地方哭。”
段白月:“……”
“開戰之事,我是認真的。”楚淵道,“現如今大楚海軍裝備精良,士氣高昂,已是最好的時機,我不想再拖延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認真的。”段白月在熱水中擰了手帕,替他擦臉,“三日後我便折返西南。”
楚淵道:“好。”
“這是最後一場仗了。”段白月捏着他的下巴,“打完之後,大楚邊境便是固若金湯。到那時你再做兩年皇帝,便随我回西南過日子,嗯?”
“錦娘與孩子怎麽樣了?”楚淵問。
“我親自教那小鬼,你覺得他會怎麽樣?”段白月扶着他坐在床邊,“這江山是你的牽挂,我自然會培養出最合适的人選。”
“這江山是我的責任。”楚淵單手撫上他的側臉,一字一句道,“你才是我的牽挂。”
段白月微微愣了愣。
楚淵笑笑,一雙極好看的眼睛裏像是落滿了光:“待此戰大捷歸來,我們便成親吧。”
聲音不高,段白月心裏卻猛然一震。
“我們成親。”楚淵又重複了一次,“不是在十餘年後一起暗中離開皇宮,是真正的大赦四海,天子大婚。”
看着他的雙眼,段白月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隻将他緊緊擁入懷中,聲音低啞滾燙:“當真?我不想你爲難。”
“娶你回來,有何可爲難的。”楚淵閉上眼睛,“一國之君,還怕出不起你西南府要的聘禮不成。”
段白月低笑,在他脖頸處狠狠吮出紅印:“小傻子,你那叫嫁妝。”
“嗯。”楚淵道,“你的嫁妝。”
葉瑾施施然路過他哥的寝宮,拐彎想進去看一看。
段瑤不得不将人強行拖走。
葉瑾對月長籲短歎,後宮太淫|亂,長此以往,大楚怕是要亡。
第二日在散了早朝後,一行人便去了納瓦的住處。坤達正在院中曬太陽,金姝在旁陪着他,看起來頗爲恩愛。
“納瓦國主就在裏頭。”楚淵道,“進去看看吧。”
葉瑾點點頭,拎着藥箱與沈千楓一道進了内室。坤達被人打傷了後腦,因此楚淵并未讓他起來行禮,差人往院中放了幾把椅子,坐着閑聊。
金泰前幾日就回了高麗,少了他的大嗓門,院子裏倒是清靜不少。金姝隻在段白月進院時看了一眼,便繼續替相公喂水。倒是坤達,在知道了此人就是西南王之後,頓時警惕起來,畢竟當初全大楚都傳得沸沸揚揚,他也不可能毫無耳聞。
“太醫方才說了,再有十餘日,這傷勢便能痊愈。”楚淵将段白月拉到自己身後,神态自若道,“納瓦會暫時留在大楚,二位若是沒有急事,最好也能留在宮中,暫時就别回去了吧。”
“我們明白。”金姝點頭,“一切但憑皇上決定。”
“暹遠國境内,在二位離開之時,可有何異常?”楚淵問。
“沒有。”金姝道,“當時正在辦商會,熱鬧得很。國主也親自來了家中,還說若是明年人再多,便要與白象國合開一場商會,後頭又聊了些事,也都是要坤家好好做生意,并無什麽特殊的表現。”
“金泰也算是自家人,朕就不拐彎抹角了。”楚淵道,“白象國如今局勢未明,依公主所見,暹遠國是否有可能被叛黨拉攏?”
金姝搖頭:“按理來說不可能,暹遠國主一直便想與大楚拉上關系,不過若是刀架在脖子上,可就說不準了。”
這幾年間,南海上頭波詭雲谲,總有人能覺察出異常,因此風言風語也有不少,都說翡緬國境内有神鬼兵,聽着神乎其乎,倒更像是精怪傳說。
“若叛黨鐵了心要對付大楚,而暹遠國主又一直不肯配合,那刀架在脖子上,也并非全然不可能。”楚淵道,“朕了解他的性子。”
至于這個“他”是誰,金姝自然能猜到幾分,卻也沒多問,隻是道:“大楚必然會勝。”
屋門吱呀作響,葉瑾從裏頭走出來。其餘人都站起來,楚淵道:“納瓦國主傷勢如何了?”
“紮了幾針,精神好多了。”葉瑾道,“他說有話要講。”
楚淵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納瓦正靠在床上,看着臉色果真紅潤了不少——當然,也有可能是紮針着實劇痛,還被中原武林盟主按着不讓亂掙紮,所以氣血上腦。
“楚皇,西南王。”見到兩人進來,納瓦微微低頭。
“國主不必多禮。”楚淵道,“聽小瑾說,國主有事情要告訴朕?”
“是關于我那不争氣的弟弟。”納瓦長歎,“還請楚皇将來能饒他一死。”
段白月心裏搖頭,這天下惹人頭疼的弟弟也着實是太多,這裏一個,飛鸾樓算一個,外頭的神醫……咳,也算一個,或者算兩個。
葉瑾坐在院裏曬太陽,順便刷拉抽出一把刀,将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
“要做什麽?”沈千楓問。
葉瑾一言不發,幽幽盯着房裏的秃子,你還能站得更近一點。這麽喜歡挨着人一起坐,爲什麽不去抱住納瓦,他方才疼暈了三回,此時應該很需要安慰。
楚淵餘光掃見,于是用眼神示意四喜,去關上了門。
葉瑾:“……”
沈千楓忍笑,側身擋住他的視線,低聲道:“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