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然,四喜公公在殿外樂呵呵看月亮,順便打了一套太極拳消磨時間,打算過陣子若皇上再沒事,就回去休息。
“還當真腫了。”浴桶裏,段白月握着他的胳膊看,“疼不疼?明早可别青了。”
楚淵道:“嗯。”
“跪個搓闆?”段白月自覺地問,“或者去大理寺借個釘闆。”
“貧。”楚淵抽回手,往他臉上彈了彈水。
“下回不與你比武了。”段白月道,“輸赢都是我心疼。”
楚淵靠近貼着他,下巴抵在肩膀上:“回榻上吧。”
“嗯?”段白月掌心滑過他的脊背。
“罰你今晚侍寝。”楚淵側首咬咬他,鼻息熱熱撒在他脖頸。
段白月抱着他踏出浴桶,随手扯過一邊的毯子将人裹住,壓在了龍床上。
楚淵眼間寫滿情動與愛意,微微潮濕的黑發散在枕邊,床帳内是淡淡的熏香味,段白月在他脖頸側深深嗅了一下,火熱的唇旋即印上那白皙肌膚,引來身下之人不自覺的戰栗與喘息。進退出入間,自是一番欲念情濃,雲翻雨覆。
四喜公公揣着手,慢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間。
也不知皇上明早還上不上朝,得早點過來偷瞄。
後半夜的時候,外頭刮起了風。段白月低頭吻了吻那有些蒼白的唇瓣,問:“疼不疼?”
楚淵别過頭,微微皺着眉,不想說話,耳根绯紅。
段白月低笑,越看越喜歡,别扭起來就更喜歡。右手幫他揉着腰,一邊在耳邊說情話逗他,楚淵被他弄得又癢又困,還不能睡,最後哭笑不得躲了又躲:“不準鬧。”
“我去幫你拿些藥來。”段白月道,“不然明早嗓子又該疼了。”
楚淵點點頭,将他的微亂的頭發理順,方才松開手。
段白月還沒掀開被子,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躁動聲,像是有人闖入,卻又沒有打殺之聲。
“葉谷主,葉谷主!”大内影衛不敢拉,西南府殺手隻好硬着頭皮上,“皇上歇息了。”
“皇上歇息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葉瑾驚怒交加。
“王爺他……葉谷主!”西南府殺手一把沒拉住,眼睜睜看着人從自己面前沖了過去。
……
葉瑾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推開門。
段白月拉高被子,裹住懷中之人。
葉瑾頭暈目眩,覺得大事不好,自己果然要瞎。
楚淵道:“小瑾。”
“你們,”葉瑾定了定神,然後抱着最後一絲絲希望,“在練功嗎?”
楚淵道:“嗯。”
段白月道:“沒有。”
……
葉谷主覺得将來或許可以寫一本書,就叫《閹流氓的一百種方法》,一聽就人人都需要,實用,且實用。
由于這道驚雷實在太轟頂,所以葉瑾已經将自己爲何要大半夜來宮裏的原因忘了個一幹二淨,直到被沈千楓帶回住處,也依舊是暈暈乎乎。
“還笑!”楚淵用枕頭捂住他的臉。
段白月笑了好一陣子,不由分說壓住他又低頭吻上來,将人盡興強要了一回,直到天亮才放開。
楚淵精疲力竭,也不知他到底是哪裏來得如此盎然興緻,側躺在被子裏,睫毛上有些濕意,睡得很熟。
四喜坐着軟轎往正殿趕,今日休朝。
後宮誤國,果真不是說說而已啊。
“到時候你要幫我壓住他!”日月山莊的商号中,葉谷主“嗖”一聲,從包袱裏拿出來一把做手術時用的刀具,極其鋒利。
沈千楓吹涼一勺粥,喂進他嘴裏。
葉瑾憤憤咽下去。
“西南王有什麽不好?”沈千楓有些好笑,把刀從他手中抽走,“乖,好好吃早飯。”
“找個誰不好。”葉瑾恨鐵不成鋼,怎麽就硬是要跟個秃子呢,還猥瑣,還不舉。
“有什麽可擔心的,就算朝中老臣到時候會有異議,那也要分攔得住還是攔不住。”沈千楓道,“現如今還留在王城裏做官的,可都是些老油條,血染長階冒死勸谏這種事,若是知道自己的死會讓皇上回心轉意,那倒也值得一做。可現如今皇上是一年比一年強硬,鶴州刺史案,洛陽王氏,慶陽劉家,甚至是北嫡王賀詢案,哪次沒有臣子拼死阻攔,可又有哪次當真攔住了?”
葉瑾依舊握拳。
“哪怕是換做兩年前,眼看朝中鬧成一片,賀詢或許當真會留一條命。”沈千楓道,“但今時不同往日,從捉拿他下獄到賜死,連十日都不到。午門問斬那天大臣半數稱病,早朝時金殿空了大半,剩下的人中還有一大半在叩首求情,可最終賀詢依舊難逃一死,甚至連口薄棺都沒落到。”
葉瑾道:“那又如何?”
“皇上現在是什麽性子,你我清楚,朝中那些人更清楚。”沈千楓道,“待到平定了南洋之亂,可就是真正的天下大定四海歸一,那時的大楚帝王隻會更加令人敬畏,他要說的話,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攔得了。”
“若是那群老頭搬出先帝呢?”葉瑾問。
沈千楓笑笑:“若現在有人拿先帝壓你,說不準你與我成親,你會如何?”
葉瑾目露兇光,舉起一根手指:“閹掉他。”雖然我也并不是很想成親,但還是一樣要閹掉。
“你都如此,更何況是皇上。”沈千楓替他擦幹淨嘴,“好了,去院中走走消食,而後我便與你一道進宮。”
葉瑾在他肩頭撞了下頭,還是很想抓着他哥的領子搖晃!
宮裏頭,段白月躺在禦書房的屋頂上,看天看地看禦花園,順道滿臉嫌棄地看院中一群大臣。
楚淵坐在龍案後,一本一本看折子。下頭站着的官員擔憂許久,還是忍不住道:“皇上可是龍體不适?”
楚淵披着外袍,擺擺手:“無礙,愛卿接着說。”
段白月在上頭聽到,更想歎氣。早知他今日當真有這麽多的事情要做,那昨晚無論如何也該克制一些——還當又能抱在懷中哄一整天,誰料早上天才剛亮沒多久,就硬是要來禦書房。外頭呼啦啦守了一大群臣子,直到現在連午膳都沒用。
“皇上。”溫柳年将折子雙手遞上,“這些都是關于西北玉門兵防的調撥安排,沈将軍昨日剛送來的。”
楚淵打開後看了兩眼,捂着嘴小聲咳嗽。
四喜公公在旁邊皺眉,朝溫柳年使了個眼色,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皇上。”溫柳年會意,“玉門這事雖說不算小,可也不算急。皇上也在這禦書房中坐了一早上,該歇會了。”
“是啊。”四喜公公在旁幫腔,“午膳都已經熱了三四回,皇上再不用,可就成晚膳了。”
“也罷。”楚淵道,“告訴院裏頭的諸位愛卿,也去吃飯吧,吃過飯再來。”
溫柳年應了一聲,出去告知其餘人。四喜也趕忙吩咐内侍傳膳,又問:“皇上可要去禦花園用膳?屋子裏頭悶,今日天氣不錯。”
“就在這吧。”楚淵道,“傳幾道清淡些的小菜便可,瑤兒與小瑾可曾來過?”
“回皇上,段小王爺一早就出了宮,九殿下與沈盟主還沒見着。”四喜道。
段白月在屋頂愈發苦了臉,怎麽也不問下自己,真生氣了不成。于是待到四喜出門後,便翻身跳到院中,推門進了禦書房。
楚淵頭也不擡,道:“來人。”
段白月捂住他的嘴,将人硬抱到自己懷中,心疼地幫他揉揉腰:“我也不知道你今日會這麽忙,否則……”
“否則什麽?”楚淵看他一眼。
“昨晚我要瘋,你說一句不肯,我還能強迫你不成。”段白月抱緊他,鼻尖在那有些燙的臉頰上蹭了蹭,“怎麽就這麽順着我,不怕慣壞了?”
楚淵拍他一掌:“得了便宜還賣乖。”
“當真有這麽多折子要看?”段白月随手拿過一疊,“我幫你。”
“嗯。”楚淵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也好。”
上奏之人是齊州知府,此人什麽都好,唯有一點,是個話唠,又愛拽文。段白月雲裏霧裏看了大半天,才弄清楚是他娘要過壽,又謹記聖谕要克勤克儉,因此并未大操辦,隻是在家中擺了一桌酒,舉家團聚之際,滿腔感慨,遙祝皇上龍體金安,大楚盛世清明。
西南王提筆回複:哦。
楚淵在他懷中悶笑。
段白月覺得自己有些虧,因爲先前兩人在分開之時,爲了能時時都有聯絡,府中的謀士師爺幾乎是抓破了腦袋想借口,今日能找一件什麽事,要寫一個什麽樣的折子。卻沒料到還能這樣,什麽破事都沒有,自己的娘過壽,也能洋洋灑灑寫個十幾張。早知如此,那自己也該學一學,今日金嬸嬸過壽,明日瑤兒過生,待到将西南府的人報完了,就報雲南十六州,苗疆七十二寨,估摸一天能寫八十張不重樣。
下個折子,楚淵握着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批複。
段白月反手與他十指相扣,筆尖在宣紙上劃出一道墨痕。
楚淵道:“此人向來疑神疑鬼,膽子又小,收到後怕是又要對着這墨疙瘩忐忑許久。”
“沒做虧心事,有什麽可忐忑。”段白月看着四喜将午膳端進來,便将面前一方龍案收拾幹淨,“先吃飯。”
楚淵道:“瑤兒去了哪兒?”
“在西南府中悶了這麽些日子,讓他出去鬧鬧也無妨。”段白月将面條拌好放在他面前,“晚些時候自會回來。”
楚淵點頭,也未多問。
山海居裏頭,段瑤正在一個人大吃大喝,食欲甚好。掌櫃的不在,小二也不認得他,因此隻是殷勤上了菜,又說有事叫一聲後便下了樓。過了陣子,葉瑾也走了上來,見四處都沒空座,于是便問:“這位小哥,可能拼個桌?”
“自然。”段瑤咬着一根鴨腿,含含糊糊點頭,“盡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