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很是安靜,安靜到連吃菜喝湯聲都變得明顯起來。
楚淵想開口說話,卻又怕吓到段瑤,于是充滿疑惑地看了段白月一眼——你來之前究竟說了些什麽,爲何将人吓成這樣。
西南王心裏長籲短歎,何其無辜,他也是當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隻是憑直覺斷定,或許又與自家那坑徒弟的師父有關。
“多吃些這個。”見段瑤一直不動筷子,楚淵盛了一小碗魚羹給他,溫和道,“加了西南府先前送來的調料,很是酸辣可口。”
“多多多謝皇上。”段瑤趕緊站起來。
段白月:“……”
“怕什麽,都說了是一起聚聚,随意吃頓飯而已。”楚淵笑道,“快坐,若是嫌飯菜不合口味,讓禦廚撤了再做便是。”
“瑤兒。”段白月淡淡瞥他一眼。
段瑤滿心哽咽,覺得自己仿佛做什麽都是錯。
爲什麽會這麽倒黴呢。
簡直想不通。
“先好好吃飯。”楚淵将他拉回椅子上,“吃過飯後,朕帶你去太醫院。”
段瑤緊張地問:“去太醫院做什麽?”
段白月在一旁涼涼道:“看看你的腦子還有沒有救。”
段瑤:“……”
“亂講。”楚淵哭笑不得,對段瑤道,“那裏有一處綠蘿苑,裏頭都是朕替小瑾從各地搜羅來的奇花異草,過會一道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是你喜歡的。”
段瑤熱淚盈眶,皇上爲何這麽好,比他哥好多了。
楚淵繼續替他布菜盛湯,也沒再說話。
三五道菜吃完後,段瑤總算是稍微冷靜了些,也終于能自己伸筷子夾菜。段白月坐在一邊,覺得似乎找回了兒時看他第一次用筷子時,那滿心的欣慰感。
……
一頓飯結束,楚淵又讓四喜上了壺普洱茶。段白月問:“打算何時見那些潮崖人?”
“倒是不急。”楚淵道,“多等一陣子,否則隻怕還以爲自己有多重要。”
段瑤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抱着茶杯晃。
我嫂子是皇帝。
我嫂子是皇帝。
我嫂子是皇帝。
“瑤兒對那些潮崖人怎麽看?”楚淵問。
“嗯?”段瑤回神,不自覺便看了眼他親愛的哥哥。
“想說什麽,盡管說便是。”段白月點頭。
“我不怎麽喜歡那些人。”段瑤道,“陰森森的,又自私兇蠻。剛到客棧之時,對西南府的殺手頤指氣使,被哥哥教訓過後才稍微收斂了些,若換成小二,不得被欺負死。還有,對那個小娃娃也毫不關心,每天也就敷衍過來看一回。”
“是不是親娘還不好說,說不定是搶來的孩子呢。”楚淵搖頭。
段瑤皺眉,他先前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段白月道:“逃亡途中還不忘抱着這個孩子,若非親生,便說明她身上有什麽秘密。”
“先前年歲小,對這些人并無太多印象。”楚淵道,“隻是卻沒覺得居然能如此不讨喜。”
“十幾年前潮崖人之所以進宮,是爲了能向先皇讨要賞賜,自然懂得該如何說話做事。”段白月道,“說不定等會見到你,這些人照樣會做出一副恭敬的樣子。”
“不管怎麽樣,先看看他們想做什麽。”楚淵道,“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可要去太醫院?”
段瑤有些小雀躍。
綠蘿苑位于太醫館最深處,平日裏也沒人會去,畢竟裏頭處處都是毒藥,若是不小心碰到了,葉神醫在江南,可趕不及來王城救命。門口隻有一個看守,周圍綠樹環抱,環境很是僻靜。
“是望天鸾啊。”剛一進小院,段瑤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上回小瑾來的時候種了一片,說是花開之時能超度亡靈。”楚淵道,“這裏先前是個大湖,前朝周氏一族倉皇出逃的時候,将不少無辜嫔妃都溺亡與此。從此之後鬧鬼的傳聞就沒停過,更有甚者,還說曾親眼目睹冤魂飄過。”
段瑤在身後捏捏他哥,聽到沒有,嫁入深宮就是這種下場,你要考慮清楚。
段白月打算在這次回西南後,便尋個機會将他賣掉,一兩紋銀也是錢,或者更少也無妨。
“去吧,裏頭應該都是你喜歡的東西。”楚淵道,“看中什麽隻管拿。”
看着殿内滿滿當當的藥櫃,段瑤很想搓搓手,心花怒放。
什麽叫天降橫财。
就算是哥哥将來要被沉湖。
那也是值得的。
必須邁動着歡快的步伐跑進去。
“先前在西南王府的時候,師父慣着他,嬸嬸婆婆慣着他,老二與弟妹也慣着他。”段白月道,“沒曾想到了宮内,你也如此慣着他。”
“還沒問,你先前跟他說什麽了。”楚淵道,“爲何在剛來的時候,會吓成那樣?”
段白月道:“我什麽也沒說。”
楚淵聞言哭笑不得,居然什麽也沒說?
“嗯?”段白月嘴角一揚看着他,“不如你教我,要怎麽說?”
……
楚淵語塞。
看着那越來越紅的耳根,段白月若無其事轉移話題:“這裏晚上沒人會來?”
楚淵憤憤踢了他一腳。
大殿内,段瑤如同挖到寶,這裏看看那裏看看,什麽都想要,卻又知道不能什麽都要。挑來揀去大半天,也隻拿了一小盒藍木粉,養蠱用。
“隻要這些?”楚淵意外。
段瑤道:“嗯,多謝皇上。”
“這麽一盒小東西,如何能稱得上謝。”楚淵笑笑,“也罷,下回再想要什麽,隻管進宮便是。若是這宮裏沒有,朕便派人去民間搜尋,總能替你找來。”
段瑤眼淚汪汪,感動非常。
西南王很是泛酸。
死小鬼。
離開太醫院後,段白月便與段瑤先一步回了客棧,打算等會再帶那些潮崖人暗中進宮。才方一走到大街上,段瑤抱着腦袋就跑,速度飛快。
但段白月的速度比他更快。
幾乎隻是一眨眼的時間,段瑤便被從衣領上拎了起來了。
“跑?”段白月挑眉。
段瑤震驚又淚流:“你的輕功什麽時候變這麽好。”難道是背着自己偷偷向日月山莊學的,也有可能啊。畢竟沈家輕功天下第一,沈大少爺是沈千楓,與他成親的人是葉谷主,葉谷主的哥哥是皇上,而皇上和他親愛的哥哥有一腿。
段白月道:“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還好意思問我。段瑤控訴:“爲何不在出發之前說清楚,你們居然是這種關系?”
“你自己說的早已知曉。”段白月敲他的腦袋。
“那是師父說的,師父說你喜歡的人是沈将軍!”段瑤悲憤。
段白月五雷轟頂:“誰?”
“沈将軍!”段瑤伸手一指,前頭不遠處就是将軍府,可高大!
段白月:“……”
段白月:“……”
段白月:“……”
“吓死我了!”回想時飯局剛開始的場景,段瑤還是腿軟。
“師父說的話你也信?”西南王很想欺師滅祖打弟弟。
“怎麽就不能信了,你不也信?”段瑤叉小腰,“拿着一塊破鐵當寶貝。”鏽迹斑斑的,怎麽好意思挂在腰裏,簡直給西南府丢人。
于是哥哥就把弟弟揍了一頓。
段瑤奮起反抗,但是打不過,畢竟他哥練過菩提心經,于是哭得直咳嗽,什麽人啊這是。
待到回西南,定然要向所有的婆婆嬸嬸都告一狀,至少念叨半個月的那種!
客棧裏頭,那些潮崖人等的焦躁,來回在屋裏轉了十幾圈,終于忍不住想要推門出去,就聽外頭總算是傳來了腳步聲。
段瑤心情很不好,風一樣呼呼沖進隔壁自己的卧房。
段白月心情倒是很好,對那夥人道:“誰要跟我進宮?”
對方一愣,道:“不是我們都去?”
“自然不是。”段白月道,“皇宮大内戒備森嚴,諸位又輕功平平,這麽多人想要一起進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爲何不能将楚皇請出來?”那名女子問。
段白月失笑:“閣下好大的口氣,讓當今聖上特意出宮,隻爲了見你?”
“先前我潮崖族人進宮,先皇也是以禮相待,爲何到如今就變成了偷偷摸摸見不得人?”那女子不滿。
“十幾年前,潮崖一族是堂而皇之,坐轎騎馬從官道進宮,先皇自然也是正大光明相待。”段白月挑眉,“不如諸位也如此再走一遭?那時皇上自然會打開宮門,恭迎諸位。”
女子被堵了回去。
“既然是一路人,又何必還要分彼此。隻是回答幾個皇上的問題,而後說不定便能一起光明正大進宮,何必要拘泥于此時?”段白月靠在門口提醒,“若是再拖下去,外頭天可就要亮了。讓皇上空等一夜,等到龍顔大怒,這唯一的機會都會沒有,諸位最好想清楚。”
那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道:“我們要私下商量一番。”
段白月笑笑,轉身出了客房。
看方才猶豫不決的樣子,這群人也并非全然互相信任,共經生死尚且如此猜忌,這潮崖島還真是暗無天日。
片刻之後,那名女子出來,道:“我随你一道進宮。”
其餘潮崖人在他身後,雖說心底不甘,卻又無計可施,眼睜睜看着他二人下了樓。
時間已經臨近子夜,楚淵正在偏殿中喝茶。四喜公公前來通傳,說是西南王帶着人來了。
“宣。”楚淵放下茶杯。
“去吧。”院中,段白月道,“知道些什麽,要說什麽,最好先想清楚,否則隻怕會弄巧成拙。”
那女子聞言看他一眼,卻也沒什麽,自己推門進了大殿。
段白月繞到後頭,縱身落在屋頂上。
“民女參見皇上。”女子跪地行禮。
“平身吧。”楚淵道,“姑娘當真是潮崖人?”
“回皇上,正是。”女子點頭。
“朕也是偶爾得到消息,說餘舒廣羅武林中人,正在四處追殺一群潮崖族人,心生疑惑便派人去看究竟,沒曾想還當真能遇到諸位。”楚淵道,“按理來說朝廷命官與潮崖族人,該是井水不犯河水才是,爲何會如此,姑娘應當能給朕一個解釋。”
“潮崖島已經毀了。”女子道。
楚淵微微皺眉:“爲何?”
“島上有一人名叫玄天,勾結了南洋匪徒上島,将所有人都殺了,甚至連他自己也被殺了。”女子道,“我們幾人也是僥幸才能逃脫。”
楚淵問:“原因?”
“從七八年前開始,島上就分爲南北兩派,玄天是北派的頭目,因不忿我們南派勢力越來越大,便心生歹意。”女子道,“卻沒想到會被人利用,南派的人死了,北派也未能幸免。全島百餘戶人家,如今也隻剩我們七人拼死逃脫而已。”
“那夥南洋匪徒現在何處?”楚淵繼續問。
“應當還在潮崖島上。”女子答。
“島上當真有黃金寶藏?”楚淵饒有興緻地看着她。
女子頓了頓,道:“有,隻是不知在何處。”
楚淵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潮崖島地下埋着黃金,是先祖留下的遺訓。”女子道,“隻是後人一直尋找,也未見其蹤迹。”
段白月在屋頂搖頭,聽起來這潮崖先祖與自家師父倒像是親兄弟,一樣不着調。
“所以那夥南洋匪徒留在島上,也是爲了繼續挖掘黃金?”楚淵若有所思。
“十有**是如此。”女子點頭,“玄天應當沒有别的理由能說動他們千裏迢迢乘船北上。”
“真是沒料到,餘舒竟然還會與南洋扯上關系。”楚淵放下茶杯,“那姑娘與同伴此番來見朕,又有何要求?”
“民女想懇請皇上,替我們奪回潮崖島。”女子道。
“潮崖并非我大楚子民,于理不合。”楚淵答。
“皇上。”女子跪地,“現潮崖一族岌岌可危,唯有皇上能救我們于水火。我族人可承諾,隻要奪回故土,倘若将來有一日當真能找到寶藏,定悉數向大楚納貢,絕對不留分毫。”
“潮崖一族自是令人唏噓,隻是大楚與南洋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若因此惹下麻煩,隻怕南海百姓會因此受害。”楚淵道,“姑娘可能明白,不是朕不幫,而是朕不能幫。”
“那南洋匪徒狼子野心,隻怕目的也不僅僅在潮崖島。”女子話中有話,“皇上可能安心?”
“那又如何?”楚淵淡笑,“潮崖并非交通要塞,更非兵家必争之地。前有天霧島後有南水洲,再數過去是白沙十六環,每一處都布有重兵,這還不算東海駐軍。若是當真打起仗來,潮崖存在與否,上頭是誰,對朕而言對大楚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拿這個要挾朕,姑娘似乎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些。”
段白月彎彎嘴角。
“皇上恕罪,民女不敢。”女子道,“隻是一時心急,所以才口無遮掩。”
“朕不會出兵潮崖,更不會插手别國之事。”楚淵道,“看在先前父皇的面子上,頂多能在這王城内給諸位一座宅子,姑娘隻需回答我,要還是不要便可。”
女子張了張嘴,道:“一直就有人追殺我們。”
楚淵笑笑:“想留在宮裏?”
段白月:“……”
女子道:“是。”
楚淵道:“也好。”
段白月皺眉。
“朕可以答應你。”楚淵道,“隻是這宮内人多眼雜,諸位若是住進來,怕就不能走動了。”
女子點頭:“民女知道。”
楚淵道:“那今晚便到此爲止,明日白天,自會有人去客棧接其餘人進宮。”
女子跪地謝恩,跟着四喜去了住處。
段白月問:“爲何要讓這群人留在宮中?”
“否則呢?”楚淵與他一道慢慢往寝宮走,“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目的,放在王城裏頭,百姓怕是不會安心。”
“放在宮裏,我也不能安心。”段白月道。
楚淵笑笑:“在宮裏是軟禁,看他們有一天會不會露出馬腳,自會有人專門看守,我又不會三天兩頭跑去看,有何不能安心?”
“算起來這段日子,也有不少人與這些潮崖人有了接觸。”段白月道。“隻是能讓焚星發光的,卻依舊隻有你與那屠不戒。”實在是很不想提起這個名字。
“瑤兒也不行?”楚淵問。
段白月不滿:“不許再提那個小鬼。”
楚淵戳戳他:“膽子不小,敢忤逆皇上。”
“我哪敢忤逆你。”段白月搖頭,“若當真如此,那便——”
“嗯?”楚淵斜眼看他。
段白月很是冷靜:“明早别做肘子了,油。”
楚淵笑:“菜也不吃肉也不吃,西南王當真難伺候。”
“今晚我就不留下了。”段白月道。
楚淵問:“又要去哪裏?”
段白月答:“青樓。”
楚淵頓住腳步。
段白月失笑:“當真是青樓,顧兄前幾天回了王城,今寫來書信說找我有事,一直沒空去赴約,便說今晚過去看看。”
“有何事,非要三更半夜說?”楚淵和他對視。
段白月:“……”
因爲隻有三更半夜才有時間。
“去吧,沒人留你。”楚淵輕描淡寫,自顧自往前走。
段白月難得開竅,幾步追過去繼續與他并肩走:“不去了。”
“不怕别人空等?”楚淵瞄瞄他。
“等便等了,反正與他也不熟。”段白月說得很是坦然。
楚淵笑,伸手推推他:“不鬧了,若真有事便去,莫要耽誤才是。”
“當真沒事。”段白月拉過他的手,“當我方才什麽都沒說,忘了忘了。”
月色皎皎,将兩人的背影越拉越長。
顧雲川坐在琴娘房中,仰頭又飲下一杯酒,興趣索然聽小曲兒。
這到底是來還是不來。
等到後半夜的時候,着實是困意不斷,索性站起來自己找去了客棧,結果問過守夜的暗哨才說,王上一直就不在,房中隻有小王爺。
見鬼了。顧雲川還當是兩人在路上錯過,于是又掉頭折返,卻恰好在街上遇到一個人。
“南前輩?”
南摩邪身邊跟着屠不戒,見着他後也意外:“這三更半夜的,在街上晃什麽?”
顧雲川将自己與段白月有約,卻左等又等也不見人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王爺怕是已經到了染月樓,别是路上錯過了。”
南摩邪道:“我跟你一道去看看。”
顧雲川:“……”
三人一道折返染月樓,卻并無人在等。
南摩邪頓時眉開眼笑。
顧雲川納悶:“前輩似乎很不願意讓在下與王爺見面。”
“有什麽事,白天見也不遲。”南摩邪拍拍他的肩膀,“你将來便會懂。”
顧雲川皺眉:“但這事有些重要。”
“你也說了,隻是‘有些重要’。”南摩邪道,“他現在做的事,可是迫在眉睫。”
顧雲川将信将疑。
屠不戒一頭霧水。
南摩邪哼着小調往回走。
長本事了,說不定還真是夜夜留宿宮中。
如此看來,西南府辦喜事的日子也便不遠了啊。
皇宮裏頭,那株梅花樹已經被挪了回來,又上了肥料,儲備養分打算冬日再開一束花,來年或許能少被挖幾回。
段白月靠在床頭,手在他背上輕輕拍。
楚淵睡得很快也很熟,一是累,二是安心。
看着外頭越來越亮的天色,段白月在心裏歎氣。這才躺下多久,就眼看着又要上早朝。每回看他早上迷迷糊糊将醒未醒,就有些懊惱當初沒狠下心帶着人一走了之,那不知現在該有多快活自在。
楚淵迷迷糊糊問:“什麽時辰了?”
段白月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子時。”
楚淵彎彎嘴角:“又鬧。”
“别去上朝了,好不好?”段白月将他抱進懷裏,“就這一天,裝裝病,嗯?”
楚淵笑,擡頭看着他:“傻。”
“你才傻。”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哪有人做皇上做成這樣,眼裏隻有家國天下,不是傻是什麽?”
楚淵頓了頓,沒說話。
段白月拉過被子,将他重新裹住:“睡。”
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四喜小心翼翼探頭進來,段白月道:“告訴那些死老頭,今日休朝,想谏等明天。”
四喜公公一愣。
楚淵在他胸前悶悶笑。
“是。”四喜公公趕忙将門替他二人關好。
四周重新恢複安靜,楚淵捏捏他的下巴。
“睡覺。”段白月握住他的手,“不到午飯的時候,不準起來。”
楚淵轉身背對他,順便卷走大半被子。
四喜公公一邊坐着軟轎往正殿趕,一邊在心裏頭感慨,看來今晚準備一床被子便是。畢竟方才往裏看的時候,另一床被褥可是被丢在地上的啊。
衆位大人已經在偏殿候着,聊着天等上朝,卻被告知說皇上龍體欠安,所以今日休朝。
陶仁德皺眉:“皇上身子還沒好?”昨日禦書房就沒見着。
“是啊。”四喜公公道,“胃疼就沒好過,服了藥又歇了。”
“多謝公公告知。”陶仁德點頭,其餘大人都已經散去,劉大炯過來戳戳他:“去吃驢肉火燒?”
陶仁德搖頭:“我去看看皇上,可别是病得嚴重了。”
“呸呸呸,咱皇上龍體安康得很,你這什麽嘴。”劉大炯道,“偶爾風寒腦熱胃疼皮外傷,能是多大的事,看給你擔心的,婆婆媽媽。”
“你一個一天到晚想着給人說媒的人,居然敢說我婆媽?”陶仁德震驚。
劉大炯不滿:“說媒怎麽了,你那五個女婿,有三個都是老夫說的,都一年就讓你抱了孫子,那時怎麽不嫌?”
陶仁德:“……”
“走走,吃火燒去,你付銀子,我沒錢。”劉大炯揣着手拱他。
“你說你一個朝廷二品大員,吃個火燒都要人請。”陶仁德連連搖頭,兩人也未坐轎子,就這麽往外走,一邊走着又納悶,“皇上自打登基以來,除非不在宮中,否則可是日日都會上早朝的。上回圍獵不小心傷了胳膊,第二日也依舊在禦書批了一天的折子,最近這是怎麽了,三不五時就見不着人。”
劉大炯道:“你别與我說話,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火燒。”
陶仁德:“……”
路過悅來客棧,二樓傳來嘩啦一聲響,街邊的人都擡頭看。
“走開!”段瑤蹲在牆角不肯轉過來。
“瑤兒。”南摩邪笑容滿面,硬擠着蹲在小徒弟身邊,“當真生氣了?”
“你就知道騙我!”段瑤氣哭。
真哭了啊?南摩邪後悔不疊,将他抱起來放在椅子上,“師父錯了還不成?你說你想要什麽,師父就算是挖地三尺也給你找來。”
“我什麽都不要,我要換一個師父!”段瑤打嗝。
“那可不成,我舍不得。”南摩邪拍拍他的腦袋,“爲師教你兩招菩提心經?”
“我不學!”段瑤繼續拼命哽咽,“誰知道是真是假,你一塊破銅爛鐵都能當寶劍送給哥哥!”
“那混小子說是破銅爛鐵?”南摩邪氣得鼻子歪,不過還是及時擺出慈祥的笑容,繼續哄小呆徒弟:“那師父帶你去逛青樓?”
段瑤哭得更大聲。
這是個什麽破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