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熟,将來相處久了你便會知道,師父當真是一個好管閑事之人。”段白月繼續道,“他武功高得邪門,近來又閑得發慌,就當是去玉棺山看熱鬧。”
楚淵:“……”
“那就這麽說定了?”段白月握住他的雙手,“我們下午便去找木癡前輩,早些将師父打發走,我也能多消停幾天。”
楚淵眼底有些無奈。
“嗯?”段白月湊近他,“若是答應,我再多送你一樣寶貝。”
“西南府寶貝還真不少。”楚淵好笑。
“那是。”段白月點頭,一臉嚴肅道,“隻要你一句話,莫說是西南府的寶貝,就算是想要西南王,也能自己策馬前來,還要順帶一匹火雲獅。”
“貧。”楚淵伸手拍開他:“可要找些人暗中保護南前輩?”
段白月啞然失笑:“這大内侍衛也不容易,就别再欺負他們了,這普天之下除了瑤兒,還真沒誰能在師父身邊待超過三天。”
段瑤興緻勃勃,正在街上到處閑逛。南摩邪剛開始還跟着他,後來架不住小徒弟每個鋪子都要進去看一陣,便呵欠連天回了客棧,打算先睡一覺,再出來尋他一道吃飯。
街邊糖糕熱氣騰騰剛出爐,段瑤掏出銅闆剛打算買,擡頭卻看到前頭不遠處就是……沈府。
沈府啊。
“小公子,那是沈千帆将軍的府邸。”見他一直瞧,小二熱情道,“咱大楚國的戰神,威武高大,俊朗得很。”
威武高大就對了,不威武我哥也看不上。考慮到師父剛剛才給過自己一疊銀票,段瑤覺得或許可以去方才那幾家鋪子裏再轉轉,給未來的……嫂嫂,買點禮物。
雖說将軍應該什麽都不缺,但心意總要盡到,将來才好相處。
想到此處,段小王爺高高興興轉身,繼續逛鋪子去。
宮裏頭,段白月與楚淵一道前往木作坊,四喜先一步遣散了所有侍衛,因此一路很是清靜消停。大殿木門緊閉,隻能聽到裏頭傳來叮叮哐哐的聲音。
“聽彥統領說,木癡老人已經将他自己在裏頭關了十來天,連吃飯都不出來。”四喜公公在一旁道,“可要老奴進去通傳?”
“不必了。”楚淵搖搖頭,伸手推開殿門。
數百枚飛刀破風而至。
幸好楚淵與段白月皆是高手,閃得夠快——至于四喜公公,則是被兩人一起架到了旁邊。
“啊喲!”木癡老人大吃一驚,趕忙丢下手中的活計小跑過來,嘴裏連說,“沒事吧?”
楚淵哭笑不得:“前輩爲何不事先告知,這裏頭如此兇險?”
我說了啊,我說了誰都不許進,還說了不止一回!木癡老人滿心愁苦,卻又不敢反駁,因爲對方是皇上。
四喜公公還在驚魂未定。
段白月将他扶到院中樹下坐好,方才與楚淵一道進了殿。
“方才便是八荒陣法?”楚淵問。
“不是不是。”木癡老人連連搖頭,“隻是些一般的小機關,閑來無事便做了出來,還未來得及拆下。”
“一般的小機關?”段白月失笑,“現在我倒是好奇,連前輩都稱贊精妙的八荒陣法到底是何物了。”
“要看八荒陣法,怕是還要等一陣子。”木癡老人道,“不好說。”
“前輩盡管慢慢鑽研,不急于這一時片刻。”楚淵道,“朕這次前來,是想請前輩再造千回環。”
“千回環?”木癡老人聞言一愣,“皇上也有想要囚禁的人?”
楚淵沒來由就往身邊看了一眼。
段白月揚揚嘴角:“若真想關我,何須千回環。”後半句沒說,冷宮便夠。
楚淵:“……”
“是家師想去玉棺山看看。”段白月道,“據傳聞,那蘭一展或許已經死而複生,闖出了機關?”
“還真能死了又活啊。”木癡老人受驚,又疑惑道,“但千回環内機關遍布,當日裘戟在場時,又眼瞅着毀了陣門,裏面的人斷然沒理由能跑出來才是。”
“所以才更要一探究竟。”段白月道,“那蘭一展曾殺人無數,若讓他跑出來,隻怕又會出亂子。”
“也好。”木癡老人道,“千回環雖說陣法精妙,但若能重造陣門,倒也不難破。皇上與西南王隻需等上一日,我便能重建陣門。
“多謝前輩。”楚淵點頭,“那朕便不多打擾了,下回要是再來,定然會記得先敲門。”否則今日是飛刀,明日不知會換成什麽。
兩人退出後,段白月掩上殿門,問:“想不想出去看看?”
“出去?”楚淵皺眉。
“看着今日天色不錯。”段白月道,“去外頭喝盞茶,還能再吃頓飯。”
楚淵搖頭:“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你那禦書房中,何時有過消停的時候?”段白月搖頭,“若一直有折子,便一直不出門了?”
楚淵:“……”
“不愛吃肉,我便帶你去吃素齋。”段白月道,“實在不行,就着鹹菜啃幾個饅頭,隻當透氣也好。”
“還不容易出去一回,就帶着吃鹹菜饅頭?”楚淵好笑,“都說西南王狼子野心,也沒想到吝啬起來也不遑多讓。”
“沒辦法,西南府比不高麗,隔三差五就有楚皇賜封賞。”段白月一本正經,“不精打細算些過日子,隻怕連王爺也要進宮做活糊口。”
楚淵踢他一腳,自己轉身往寝宮走。
“想吃什麽?”段白月緊走兩步跟在他身側。
“随便。”
“烤鴨?”
“不吃。”
“涮肉?”
“不吃。”
“素齋?”
“不吃。”
“那要吃什麽?”
“随便。”
“……”
街道上很熱鬧,烈日已經隐去,涼風陣陣很清爽。楚淵走走看看,心情頗好。
段白月戴着鬥笠跟在他身側,問:“爲何不能易容?”
楚淵道:“怕又被人相中。”還是遮住穩妥些。
對方太過理直氣壯,段白月反而不知該如何反駁。
“在這家喝茶嗎?”楚淵駐足。
“仙醉樓,聽着可不像茶館,倒像是酒樓。”段白月道。
“客觀這就有所不知了,咱這還真是茶樓。”小二在門口聽到兩人對話,笑道,“誰說隻有酒能醉人,上好的茶品完之後,也一樣能大醉一場。”
“走吧。”楚淵道,“管他茶好不好,起碼景緻不錯。”
“景緻不錯?”段白月随他一道上了樓,坐在窗邊往下看了一眼,道,“街上鬧哄哄的,對面人山人海也不知在作甚,有何景緻可看?”
楚淵道:“那是兵部在招募青壯年。”
“又要擴軍?”段白月問。
“倒也不是,不過年年開春都會在全國征選一批青壯男子,送去日月山莊習武,再回王城編入軍中。”楚淵道,“今年因爲其餘事務繁雜,所以遲了些。”
“原來如此。”段白月繼續往下看,面色卻是一僵。
“怎麽了?”楚淵問。
段白月道:“看到了一個……熟人。”
“哦?”楚淵順着他的視線一道望去,“既是你的熟人,爲何不去西南府,跑來王城作甚?”
段白月看着隊伍中的屠不戒,心情很是複雜,亦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二很快便奉了茶上來,楚淵卻沒心情細品,還在問他:“到底是哪個?”
“滿頭黃發,身材魁梧那個。”段白月實在很不願意承認,自己認識此人。
楚淵果然便露出“你這朋友甚是獨特”的表情。
二十餘年前,他一直癡心玙兒的母妃,三番五次上門挑釁,被家父在後山關了幾十年,前段日子剛剛放出來。”段白月道,“還當是回了老家,卻沒想到會來王城。”
“可要去打個招呼?”楚淵問。
段白月果斷搖頭。
楚淵好笑地看着他。
“雖說性子魯莽了些,功夫還是不錯的。”段白月道,“打仗時至少能頂三十個,不算虧。”
楚淵遞給他一盞茶。
段白月仰頭一飲而盡。
楚淵道:“粗鄙。”
“我不懂茶。”段白月笑笑,“但與你在一起,做什麽都心情好。”
楚淵拿起一塊茶點,就着苦茶細細品——覺得倒是真不錯。
段白月在對面一直看着他,也覺得甚是心曠神怡。
三盞茶飲完,外頭的天色也暗了不少。楚淵道:“去吃飯?”
“好。”段白月道,“我們去吃河魚樓。”
楚淵還沒來及點頭,樓梯口就傳來一聲驚喜呼喊。
“賢侄!”
……
“咳。”楚淵扭頭看向窗外。
段白月笑容僵硬:“嗯?”
“賢侄,果真是你!”屠不戒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段白月對面,險些将楚淵擠下闆凳。
“前輩。”念及對方被西南府坑了幾十年,段白月态度尚且算是恭敬。
“真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此處遇到賢侄。”屠不戒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道,“戴着鬥笠遮遮掩掩,莫非是來篡位的?”
楚淵手中茶杯一傾,險些将熱茶潑到他腿上。
段白月:“……”
“早說啊。”屠不戒狠狠一拍大腿,“早知賢侄要做大事,我也不用千裏迢迢來這王城混飯,我們何時行動?”
段白月道:“前輩說笑了。”
“如何能是說笑。”屠不戒道,“但聽說那小皇帝武功不錯,賢侄還是要謹慎着些。莫要像我這般,殺人不得,反而被搶光了家當。”
“前輩要殺誰?”段白月随口敷衍,隻想快些将人打發走。
屠不戒道:“一夥黑袍人,蒼南州的府衙在懸賞,一顆人頭百兩黃金,算是大價錢。”
楚淵聞言眉頭猛然一皺:“百兩黃金懸賞黑袍人?”
“是啊,你也想去?”屠不戒搖頭,“去不得,那些黑袍人也不知是人是鬼,張着嘴一唱歌,我腦仁子就生疼生疼,昏在路邊三天才醒來。”
楚淵與段白月對視。
黑袍人,潮崖,潮崖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