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挺大,不過裏頭卻沒有多少裝飾擺件,一眼看上去有些空落落。隻有當中一張鎏金鑲玉的龍床煞是惹眼——這本是前朝周王打造的百寶床,後楚氏先祖爲警醒後世子孫克勤克儉,便将此床留了下來,算是唯一的奢靡之物。
楚淵武功不算低,自然早已覺察到有人闖入,隻是右手剛握住枕下匕首,卻聽四喜在外頭急慌慌說了一句:“西南王,你這好歹先讓老奴進去通傳一聲啊。”
這陣來?楚淵皺眉坐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睡過了頭。還未來得及披衣下床,就已經有人闖了進來。
“這……”四喜公公跟在後頭,很是手足無措。
“無妨。”楚淵擺擺手,“先下去吧,去告訴張太醫,晚些再來。”
“是。”四喜公公應下,臨出門前又小聲提醒段白月,“皇上還病着呐。”
楚淵靠在床上,看上去果真有些疲憊。
“怎麽了?”見他這幅樣子,段白月自然顧不上什麽高麗王不高麗王,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搭上額頭,微微有些燙。
“沒什麽,前幾日太累,今早上完早朝便有些暈。”楚淵咳嗽了兩聲,“急急忙忙入宮,可是外頭發生了什麽事?”
段白月:“……”
“說話呀。”見他沉默不語,楚淵心裏更加納悶。
“就……”段白月淡定無比,“那個擺擂台的賽潘安,看似身邊隻有一個小厮,其實暗中帶了不少人來王城,現如今正在四處打探木癡老人的下落。”幸好,還有一件事可以搪塞。否則看他爲國事日夜操勞,自己卻還在計較一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高麗王妹妹,着實是有些太過……丢人。
“這樣啊。”楚淵往後靠了靠,“如此看來,他倒極有可能就是當日與藍姬達成交易之人。”一個是爲了木癡老人,一個是爲了木癡老人造出的千回環,目的勉強算一樣。而且,都在王城。
“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必放在心上。”段白月替他将衣服掩好,“好好将身子養回來,才是當務之急。”
“既不是什麽大事,何必要火急火燎這陣沖進宮?”楚淵好笑地看着他。
段白月這回倒是一刻猶豫也無,道:“想見你。”
楚淵:“……”
“好不容易才得個借口。段白月笑笑,“否則平日裏沒事闖進來,怕是要被四喜趕走。”
楚淵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嘟囔:“四喜又攔不住你。”
“嗯?”段白月挑眉:“所以以後我便能随便往裏闖?”
“敢!”楚淵雖然嗓子有些啞,不過天子之威倒是一點都沒少。
段白月笑,輕輕将他扶着躺好:“不鬧了,好好睡。”
“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跟你說。”楚淵躺在床上道,“過幾日高麗王要來,高麗公主也要來。”
段白月道:“哦。”
楚淵被他的表情逗笑,伸手推了推:“你躲好一些,免得被人相中綁了去。”
“高麗王來也就罷了,高麗公主爲何要來?”段白月苦着臉,“千萬别說還想着要被賜婚。”
“要賜也不是賜你。”楚淵把下巴躲進被子,“人家好端端一個公主,又不是沒人要,你既是不願意,高麗王還能硬塞不成,早就相中了别人。”
“是誰?”段白月問。
“剛開始是想嫁狀元的,後頭一聽狀元已經四十有餘,便又不願意了,說要嫁榜眼。”楚淵道,“可榜眼又是個麻子,畫像送過去之後,那高麗公主也沒看上。”
段白月心思活絡,不厚道地摸摸下巴:“不是還有個探花嗎?”江南才子,長得好看,還才華橫溢,通曉高麗文字,一聽便十分适合快點成親,然後常駐高麗,最好十年八年才回來一趟。
若真是這樣,那西南府定然會送上一份厚禮。
或者兩份。
或者更多。
楚淵卻搖頭:“溫愛卿娶不得她。”
“爲何?”段白月從無限遐想中醒來。
“這高麗公主名叫金姝,據說極其潑辣,還會些拳腳功夫。”楚淵道,“溫愛卿那般文弱,若是成了親,怕是會吃虧,朕才舍不得。”
段白月道:“那便舍得塞給西南府了?”
“本來就是别人家的公主看上了你。”楚淵道,“朕還能攔着不成。”
“爲何不能攔着?”段白月道,“這世間,隻有你最有資格攔。”
楚淵隻露出兩隻眼睛看他。
“睡吧。”段白月用指背蹭蹭他的臉,“好不容易得個閑,又沒有那群半死不活的老頭在外頭跪着谏天谏地。”
楚淵笑出聲。
“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段白月聲音溫柔。
“先等一下。”楚淵伸手指指一旁的櫃子,“裏頭有個盒子,你去拿出來。”
段白月起身走到櫃子邊:“這個?”
“嗯。”楚淵點頭,“是寶機琉璃盅,小瑾想要,朕便差人去尋了兩個,想來瑤兒也會喜歡,你拿一個吧。”
還替那小鬼準備禮物。段白月心中泛酸,道:“爲何不能是送給我?”
“你又不養蠱。”楚淵道。
段白月堅定:“我養。”
楚淵道:“那還是要送給瑤兒。”
段白月胸悶。
楚淵轉身背對他,語調懶洋洋道:“好了,王爺若無其他事,便跪安吧。”
段白月很是哭笑不得。
回到客棧後,段瑤正在桌邊研究那小機關,見到哥哥進門,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面前便被“咚”一下放了個大盒子。
“給你的。”段白月冷漠道。
“我不要不要。”段瑤搖頭,看你這一臉讨債相,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不識好歹!”段白月坐在桌邊,“打開看看。”
段瑤心生警惕:“有毒嗎?”
“你還怕毒?”段白月皺眉。
别人的毒自然不怕,但你的就難說了。段瑤小心翼翼打開蓋子,随時做好跑路的準備。
一個鑲嵌着各色寶石的琉璃盅正安靜地躺在裏頭,七彩流光,剔透玲珑。
“呀!”段瑤驚喜,“你是從哪裏找到的?”
段白月從鼻子裏往外“哼”了一聲:“不怕有毒了?”
“哥。”段瑤挂在他背上,“改天我一定去找王狀元,替你寫一首賦。”辭藻華麗,通篇歌頌,還要特别長的那種。
段白月将人拎下來:“好好收着,若是丢了,我便把你也丢了。”
段瑤:“……”
真的嗎。
“不是我找到的。”段白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段瑤想了想,及時理解到了這件事的重點:“是嫂子送我的?”
段白月默認。
“還真是。”段瑤感慨,“嫂子這麽有錢啊。”那挺好,哥哥嫁過去之後起碼餓不着。
對,就是嫁,十年八年才回一趟西南府的那種,或者更久也沒關系。
段白月:“……”
段瑤又拿着琉璃盅喜颠颠看了一陣,才問:“那要回禮嗎?”畢竟親事還沒成,不算一家人,禮數還是要周全才好。
段白月點頭:“将你送去宮中伺候他如何?”
段瑤頓時瞪大眼睛,啊?
段白月視線往下掃了掃:“或者跟着四喜做個公公也挺好。”
段瑤果斷抱着琉璃盅往外跑。
段白月從身後拎住他:“坐好,還有事沒說。”
“又要做什麽?”段瑤不甘不願,快些說完,我要回房用新的盅養蟲!
段白月道:“當日在九玄機,你是如何解的機關?”自己雖也曾暗中跟進去,但也僅僅是爲了防他出意外,并未做太多事情。倒覺得那塔并不像傳聞般恐怖,暗器是有,但也僅僅是暗器而已,遠不像能吞人性命的魔窟。
段瑤默默道:“在闖進去之前,我壓根就不知道那裏頭有機關。”
段白月咳嗽了兩聲。
“有暗器就躲,有機關就拆,不然還能如何。”段瑤道,“多拆兩個,便也能拆出經驗。”
段白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按照木癡老人所言,那機關塔也并非他一人所建,而是隻負責修繕了其中一部分。九玄機真正的陣門在焚星,能破陣者,都是焚星的有緣人。
段瑤單手撐着腮幫子:“還有沒有别的事?”
“去易容。”段白月道。
段瑤瞬間苦兮兮:“易容作甚?”
段白月道:“随我一道去泰慈路,試試看能不能破那局殘棋。”
段瑤想了想,問:“你去破,我陪着,對吧?”
段白月搖頭:“你去。”
段瑤:“……”
段白月道:“還愣着做什麽?”
段瑤指着自己的鼻子,艱難道:“你什麽時候見我下過棋?”
段白月道:“你先前也從未破過陣。”但照樣徒手拆了九玄機。
段瑤被堵了回去。
段白月道:“焚星與焚星局,一聽便知有聯系,你既能拿到焚星,說不定也能破了焚星局。”
段瑤繼續猶豫。
段白月道:“況且易容之後,也并無人認得你是誰。”輸了亦不丢人。
段瑤隻好答應。
當然,爲了配合此行的目的,段瑤将自己易容成了一個小書生,瘦瘦弱弱,一看便知風吹倒。
那賽潘安依舊曬着太陽在打盹,聽到有人上台,方才慢吞吞睜開眼睛。
段瑤往他身側的箱子裏丢了一兩碎銀,而後便坐在棋局對面。
周圍百姓趕緊圍上來,看熱鬧。
賽潘安微微點頭:“這位小公子請。”
段瑤随手拿起一枚棋子,裝模作樣苦思冥想半天,然後落了下去。
賽潘安眉頭一皺。
段瑤心中喜悅,莫非真的是?
賽潘安搖頭:“這位小公子,若是對棋道一竅不通,就莫要來搗亂了。”
在圍觀群衆一片“噓”聲中,段瑤淡定地落荒而逃。
段白月在後街小巷,笑得胃疼。
回到客棧後,段瑤将面具丢到一邊,氣鼓鼓喝了三大碗涼茶,瀉火。
段白月安慰他:“也不丢人。”
段瑤“哼”一聲,轉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段白月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彩霞出神。他也并未奢望如此輕易便能解局,隻是想着試上一試,既然瞎貓碰不上死耗子,便隻有想别的辦法。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段瑤卻又推門進來。
段白月道:“有事?”
“紫蟾蜍似乎有些亢奮過了頭。”段瑤道,“一直滿屋子蹦跶。”
段白月皺眉。
段瑤繼續道:“昨日才喂過,按理說會一直睡到下個月。”而如今如此反常,十有□□都是聞到了食物的香氣。這隻紫蟾蜍從出生開始,便一直是吃各類蠱蟲,别的東西從未碰到過。
“你是說那賽潘安身上有蠱蟲?”段白月問。
段瑤點頭:“我自己養的蟲全部封在罐子裏,紫蟾蜍不可能會覺察到。”
“這便好玩了。”段白月摸摸下巴,“蠱蟲遇到了蟾王,估摸着此時早已炸了窩。”
果不其然,第二日探子便來報,說那賽潘安像是生了病,連擂台也沒擺出來。
誤打誤撞,段白月心中倒是有些好笑。
段瑤道:“應該是他身上的蠱蟲受了驚,過幾日就會自己好。”畢竟不是每一種蠱都像你的金蠶線,别說是靠近紫蟾蜍,就算是被一口吞了,隻怕也會懶洋洋繼續睡大覺。
“正好。”段白月道,“這幾日高麗王要進王城,讓他在床上多躺幾天,免得又生事端。”
雖說隻是個小小的附屬國邊疆王,但楚國禮數還是足夠周全。進城當日,楚淵親自率衆在宣文門前迎候,街兩邊百姓也是起個大早占位置,生怕晚了沒熱鬧看。
段白月坐在客棧二層靠窗的位置,與師父一道喝茶。
南摩邪啧啧:“你看看别人這派頭。”
段白也手下一頓。
南摩邪繼續道:“富麗堂皇又講究,人山人海等着歡迎。按理來高麗國說也不比西南府闊氣,爲何你與人家差距便這般大?”
段白月誠心建議:“師父爲何不肯去街上走走?”
“高麗王想來樣貌不會差。”南摩邪道,“而且說不定還會腌泡菜,與他一比,你堪稱一無是處。莫說是你那尚未到手的心上人,說不定就連爲師,也會忍不住想将他收入門下做你師兄。”
段白月揚揚下巴:“喏,那就是你愛徒。”
南摩邪趕忙聚精會神向下看去,就見八名壯漢正擡着高麗王往過走,看着約莫四十來歲,打扮奇異,一笑便找不到眼睛在何處。
……
南摩邪冷靜道:“果然英俊非凡。”
段白月也懶得接話,隻是道:“今日想來宮裏會很熱鬧。”
南摩邪潸然淚下:“這句話,真是怎麽聽怎麽心酸。”
段白月:“……”
高麗王名叫金泰,在諸多附屬國主裏算是消停,人又長得喜慶,因此楚淵倒是不煩他,時不時還會有封賞。因此這金泰自從繼位以來,幾乎每年都會來一回,吃吃喝喝回去還能拿一些,無本生意誰都愛做。這回更是鐵了心,還要提替自己的妹妹尋個夫婿。
大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楚淵舉杯與衆臣慶賀,一飲而盡後卻覺得有些不對,于是扭頭看過去。
四喜正樂呵呵伺候着——皇上還生着病呐,西南王與太醫都叮囑過,酒不能沾。
楚淵挑眉,又讓他替自己倒了一盞……水。
高麗王高高興興四下看,覺得哪個大臣都挺合适,尤其是最前頭坐着的沈千帆,更是英俊非凡。
“老劉,這下完了。”太傅大人扯扯劉大炯的袖子,“你侄女婿像是被旁人盯上了。”
“那可不行。”劉大炯慌忙放下筷子,“你腦子快,趕緊替我想想這朝中還有誰能娶那高麗公主。”
陶仁德随口道:“張之璨?”
“可别缺德了。”劉大炯尚有三分媒人的操守,“張大人那模樣,那秉性,莫說是公主,就算是老夫,也是不願意嫁的。”
“咳咳。”陶仁德被湯嗆到,“你這模樣,這秉性,若是想嫁,張大人估摸着甯可被流放西北荒原。”
劉大炯:“……”
這頭兩人還在說話,那頭高麗王卻已經坐到了沈千帆身邊。
楚淵看在眼裏,苦惱伸手揉揉太陽穴,千萬别說又要賜婚。溫柳年舍不得,這個也一樣舍不得。
“沈将軍啊。”金泰笑容滿面。
沈千帆趕忙回禮。
“去年本王來的時候,沈将軍尚在東北邊境,未能見上一見。”金泰稱贊,“果真頗有戰神風範。”
“高麗王過獎了。”沈千帆端起酒杯。
“哦?這可是青石玉?”看到他的劍穗,金泰主動找話題。
“是。”沈千帆點頭,面不改色道,“是在下的……心上人所贈。”
楚淵剛想着下來替他解圍,聽到後又淡定坐回龍椅上。那枚劍穗的來曆他再清楚不過,分明就是沙場上撿來的小玩意。
金泰眼底寫滿失落。
沈千帆自謙道:“這些小兒女情長,讓高麗王見笑了。”
“哪裏哪裏。”金泰擺擺手,與他碰了一杯酒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先是段白月,再是沈千帆,先後碰了兩次壁,楚淵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主動道:“不知這回高麗王來我大楚,是想替公主尋個什麽樣的夫婿?”
金泰道:“高大英俊,武藝高強,待人要好,最好還能有些家底錢财。”
楚淵失笑:“這要求倒也直白。”
劉大炯在下頭想,真有這樣的,我那十幾個侄女還不夠嫁。
金泰問:“不知楚皇可有合适的人選?”
楚淵搖頭:“既是終身大事,自然要公主親自挑。過兩日便是兩國武士較量的日子,到那時自會有不少武藝高強的世家公子,說不定便能成好事。”
“也好也好。”金泰連連點頭,再度遺憾無比看了眼沈千帆。
怎麽就有心上人了呢。
這場宴席極其盛大,待到賓主盡歡各自散去,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楚淵靠在轎中,昏昏沉沉揉太陽穴。
“皇上,到寝宮了。”四喜公公示意轎夫落轎要輕些,自己上前掀開簾子。
楚淵啞着嗓子咳嗽,覺得渾身都疼。
四喜公公扶着他進殿,進屋卻被驚了一下。
段白月從桌邊站起來,皺眉大步上前,将人接到自己手中:“怎麽病成這樣?”
“……”四喜公公也不知自己該如何。
“先下去吧。”楚淵道。
四喜公公提醒:“皇上睡前還得服一道藥。”
楚淵點點頭,自己坐在床邊。
待到四喜走後,段白月蹲在他身前:“當真不要宣太醫?”
“着了涼而已,今日又在大殿坐了一天,那裏是風口。”楚淵嗓子幹啞,“先前已經開了藥。”
段白月拿出一粒藥丸:“張嘴。”
楚淵倒是很配合,也沒問是什麽,乖乖咽了下去。
一股清涼從舌尖蔓延開,驅散了不少昏沉。
“何時才能好好睡幾天。”段白月歎氣,“早知當這皇上麽累,當初我便不會助你奪嫡,要這天下何用。”
楚淵抽過絲絹擦鼻涕,悶聲道:“大膽。”
段白月被他氣到想笑,又倒了熱水過來。
楚淵問:“你怎麽會在宮内?”
“知道你定然又累了一天,也沒好好吃東西。”段白月打開桌上食盒,“帶了些粥來,多少喝幾口。”
“宮裏連碗粥都熬不出來?”楚淵有些好笑。
“不一樣。”段白月将碗遞給他。
“一樣的米,一樣的水,如何就不一樣。”楚淵用勺子攪了兩下,“你熬的?”
段白月頓了片刻,然後道:“是。”
楚淵喝了一口,綿軟潤滑,香甜無比,水準着實有些高,于是提醒:“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
後果貌似略嚴重,段白月隻好承認:“酒樓廚子熬的,你要想讓我熬——”
“不想。”楚淵又喝了一口。
段白月:“……”
寝宮内很安靜,隻有勺子和瓷碗相撞時的細碎聲響。
一碗粥吃完,精神也回來了一些。四喜公公将藥送進來,看着他服下後,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段白月試探:“今晚我陪着你?”
楚淵道:“不要。”
段白月問:“萬一半夜又發燒了呢?”
楚淵道:“那便讓它燒。”
段白月:“……”
楚淵又打了個噴嚏,然後紅着鼻子道:“四喜!”
“皇上!”四喜公公趕忙進來。
西南王自覺站起來。
“擺駕,去溫泉殿。”楚淵吩咐。
段白月倒是很意外。
這回居然沒有被“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