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在西南苗疆一帶,若是誰家小娃娃夜晚啼哭不睡覺,爹娘隻要唬一句南摩邪來了,不管先前鬧得多驚天動地,都會立刻消停下來,比狼婆婆和閻羅王都好用。隻因他功夫奇高無比,行蹤神出鬼沒,擅長養蠱制毒,手段又陰險狠毒,幾乎各個寨子都吃過苦頭。到後來大家夥不堪其擾,于是聯名去找當時的西南王段景,求他出兵鎮壓,也好還大家夥一個安生日子。
段景在獲悉此事後,親自率軍前往深山密林,設下重重陷阱,足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将其擒獲。寨子裏的人都當王爺要一把火燒了這妖人,卻沒料到南摩邪在獄中待了沒幾天,便被堂而皇之請進了王府客房,成爲了段白月與段瑤的師父。
鄉民雖說無法理解,但能将人困于西南王府,不再出來爲禍世間總是好的。況且既然有了身份地位,想來也不會像先前那般胡鬧,于是便也漸漸忘記了這回事。
而在南摩邪的教導下,段白月與段瑤的功夫也絕非常人所能及,但就有一個毛病,招式着實是太過陰毒。不過段景對此倒是不以爲意,他向來就看不上中原武林那套俠義仁德,能打赢不吃虧便好,管他手段如何。
西南王府裏的下人都知道,雖說南師父看上去瘋癫了些,但對兩位小王子是當真好。段景因病去世之後,也是南摩邪暗中相助,才能讓年幼的段白月坐穩西南王位,逐漸有了今日氣候。
亦師亦父,有些事段白月對他自然不會隐瞞,也着實隐瞞不住。
“你打算在這裏站多久?”白來财,或者說是南摩邪道,“這山谷裏頭有個神醫,脾氣不好,若是等會聽到有不速之客站在他家門口,隻怕又會出來漫天撒□□。”
“好端端的,師父怎麽會來這裏。”段白月扶住他。先前每回詐屍刨墳鑽出來,可都是大搖大擺回王府的。下人剛開始還吓得半死,次數多了也便習慣了,後頭甚至還會念叨,爲何南師父這回居然能埋這麽久,到現在還沒詐出來,我們都十分思念。
“你與瑤兒都不在,我回去作甚?”南摩邪道,“況且來這裏,也有大事要做。”
“與這位神醫有關?”段白月與他一道往客棧走。
“他是葉觀天的徒弟,中原武林數一數二的神醫。”南摩邪道,“也是你心上人的弟弟。”所以不管是治療舊疾還是心病,聽起來都應該很是靠譜才對。
段白月對“心上人”三字無話可說。
“雖說這神醫脾氣不怎麽好,心腸卻一等一的軟。”南摩邪雄心勃勃道,“爲師與他先搞好關系,将來也好爲你大婚之事出一把力。”
段白月哭笑不得。
“不過這段日子我試探了幾次,他似乎也不知道何處才能有天辰砂。”南摩邪歎氣。
“有勞師父挂心了。”段白月道,“不過徒兒這内傷由來已久,最近也并無異常,倒是不必着急。”
南摩邪又問:“瑤兒呢?”
“在客棧,這些天趕路狠了些,應當正在睡。”段白月道,“還有件事,前幾日在桑葚鎮露宿林中時,天刹門的藍姬曾追來,要将瑤兒帶回去成親。”
南摩邪聞言震驚:“瑤兒今年才多大,那妖婆子是瘋了嗎?”
“據她所言,應當是師父親口承認,說瑤兒練過菩提心經。”段白月道,“雖不知傳聞從何而起,不過近些年江湖中倒是一直有人在說,菩提心經能壯人陽元,若能與練功的男子交歡,兩方内力皆能大漲。藍姬既是妖女,自然會對此分外信服着迷,跑來抓人也不奇怪。”況且西南王府的小王爺長得也好,粉嫩嫩的,臉蛋一掐一把水,若是不随便下毒養蠱,任誰看了都會喜歡。
南摩邪怒道:“胡言亂語!我就随口一編,怎麽也有人信?”
段白月:“……”
随口一編?
南摩邪又問:“瑤兒沒吃虧吧?”
段白月搖頭:“這倒是沒有,還平白撈了一條紅眼蛇。”
南摩邪深感欣慰:“果然不辱師門。”
“菩提心經到底是何等功夫?”段白月問,“還有,師父爲何要找人在西南散布謠言,将此物吹捧上天?”
南摩邪拍拍他:“你想練?”
段白月搖頭:“不想。”
南摩邪歎氣:“怎麽就是不肯呢,你看瑤兒想練,我還不想教他。這功夫好啊,能壯陽。”
段白月冷靜道:“可要本王下令,替師父将墓穴擴大一些?”不知道在上頭壓塊鑄鐵闆,能不能多關兩年。
“這回爲師出來,可就不回去了。”南摩邪道,“至少要看着你成親。”
段白月道:“我從未想過要成親。”
“那也無妨,但夫妻之實總要有。”南摩邪道,“否則——”
“師父!”段白月咬牙打斷他,站定腳步道,“還有什麽話,在此一次說完再回客棧!”
“那可是皇上。”南摩邪提醒。
段白月問:“皇上又如何?”
“皇上心裏要裝家國天下,如何能單單顧得上西南一隅?”南摩邪道,“你不想做這西南王,卻因一封書信便改了主意,東征西戰掃平邊陲叛亂,甚至不顧内傷險些走火入魔,隻爲能讓他安心坐穩皇位。此等情根,若是被戲班子唱出來,估摸着十裏八鄉的百姓都要落淚。”
段白月道:“現在這樣很好。”
南摩邪堅持:“成了親才叫好。”
“我在西南孤身一人,他在王城也并未立後。”段白月笑笑,“除了師父,無人敢過問本王親事,他卻不同。”朝中老臣何其多,日日都有人上本求皇上招選秀女入宮,還有人徹夜長跪嚎啕大哭,莫說是親身經曆,就算想一想都頭疼。
“自己選的路,我不委屈,他亦不會委屈。”段白月繼續道,“現在這樣,當真很好。”
南摩邪唉聲歎氣,突然淩空劈下一掌。
段白月猝不及防,又原本就有内傷,閃躲不及隻覺胸口一陣悶痛,竟是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南摩邪轉身就往瓊花谷跑。
段白月心裏窩火,想站起來卻又眼冒金星,隻能靠坐在樹下喘氣。
葉瑾這天一大早就去了後山,因此隻有楚淵一人在院中,身邊陪着四喜。
“白俠士,這是出了什麽事?”見他急匆匆跑進來,四喜公公趕忙站起來問。
“葉神醫不在?”南摩邪問。
“小瑾去了後山,要晚上才能回來。”楚淵道,“怎麽了?”
“方才我想去城裏買些酒,誰知還沒等出山谷,卻見着一個白衣人正躺在樹下,看着挺高大英俊威猛潇灑玉樹臨風儀表堂堂,甚至還有一些些貴氣,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卻不知爲何受了重傷。”南摩邪滔滔不絕不歇氣,“估摸着是來找神醫治病的,卻還沒等撐到山谷入口,便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楚淵心弦猛然一緊。
“估摸着是死定了。”南摩邪唉唉歎氣,非常惋惜。
楚淵大步朝外走去。
“皇上!”四喜公公被吓了一跳,趕緊追上去,“皇上要去何處?藥快煎好了。”
“傳旨下去,誰都不準跟來!”楚淵頭也不回。
“皇上!”四喜公公又急又憂,在原地直跺腳,這又是怎麽了啊……
遠遠看到躺在樹下一動不動之人,楚淵腦中空白,有些沉寂多年的情感,隐隐像要決堤。
“我沒事。”被他扶起來之後,段白月強撐着擺擺手。
楚淵握住他的手腕試脈,然後皺眉道:“你幾時受了内傷?”
段白月道:“調息片刻便會好。”
楚淵又問:“你的人在哪裏?”
“城中楊柳客棧。”段白月道,“無人知道本王來了這裏,楚皇盡可放心。”
指下脈相雖虛卻并不亂,楚淵也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其實并無大礙。在經曆過方才的慌亂之後,也逐漸冷靜下來。
段白月問:“可否請人送封信前去客棧?”
“這是你的火雲獅?”楚淵招手叫來不遠處的一匹馬。
段白月點頭。
楚淵帶着他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出了山谷。
南摩邪遠遠看着,心情甚好。
楊柳客棧裏,段瑤正在和段念一道吃飯,突然就有侍衛來報,說王爺被人扶了回來,像是受了傷。
“什麽?”段瑤吃驚,趕忙站起來還沒來得及下樓,卻已經人先一步上了樓梯。
“哥。”段瑤趕緊迎上去。
楚淵把人交給段念,轉身想走,卻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段瑤:“……”
“我有話要說。”段白月臉色有些蒼白。
楚淵與他對視,微微皺眉。
段瑤納悶無比問:“你是誰?”
段念:“……”
段白月繼續道:“與邊陲安穩有關。”
楚淵在一語不發,扶着他回了卧房。
段瑤想要跟進去,卻被段念生生拉了回來。
屋門被“哐啷”一聲關上,甚至還在裏頭插了鎖,段瑤更加迷惑:“你認識這個人嗎?”
段念糾結了一下,道:“認識。”
“是誰啊?”段瑤刨根究底,“看着和哥哥很熟,但我卻沒見過,還蒙着臉。”似乎頗爲神秘。
段念斟酌用詞:“宮裏頭的人。”
“哥哥出去就是爲了見他?”段瑤遲疑着坐回桌邊,還沒過一會,卻又猛然站起來。
段念立刻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屬下什麽都不知道!”
段瑤:“……”
段瑤:“!!!”
屋内恰好有暖爐溫着水,楚淵擰了熱毛巾,替他将臉上血迹擦幹淨。
段白月的呼吸已經平緩許多,事實上他原本也沒什麽大事,隻是被一掌拍得有些懵而已,畢竟那可是南摩邪,用過的筷子指不定都有毒。
“要說什麽?”楚淵問。
段白月道:“苗疆有個門派叫歡天寨,似乎與西北反賊暗中有聯系。”
“江湖門派?”楚淵意外。
段白月點頭:“掌門人叫李鐵手,貪生怕死又貪得無厭,被外族拉攏算不得稀奇。”
“先盯着他吧。”楚淵道,“如今劉府已倒,朝中勢必要大清洗一番。西北那頭若不主動出兵,朕也沒理由先動手。”
段白月道:“那待朝中局勢穩固,楚皇又打算如何解決西北之患?”這些年戰事不斷,楚軍雖派兵掃蕩過幾回,卻也隻是将侵入者驅逐出境,并未斬盡殺絕。但如此打打停停,總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劉府一倒,也就意味着阿弩國已名存實亡,漠北各部族随時都有可能聯合一緻揮兵南下,不可不防。
楚淵皺眉:“西南王有話直說便可,何必如此拐彎抹角。”
段白月笑笑:“李鐵手曾派人送來過一封書信,想要拉攏我。”
楚淵到此倒是并不意外,畢竟在旁人眼中,朝廷與西南一直便勢同水火,段白月更是出了名的狼子野心。
“兩軍交戰,能打得對方措手不及自然最好。”段白月繼續道,“若哪天楚皇真想動手除掉這根刺,我可先暗中抽調三萬西南軍北上,與大楚西北駐軍彙合。再假意在西南折騰出動靜,到那時漠北部族定然會以爲楚軍主力都在西南戰場,于他們而言乃天賜良機,不可能不反。到那時楚皇便可名正言順,出兵剿匪清賊,永絕後患。”
楚淵道:“條件。”
段白月聞言失笑:“那要看楚皇能給我什麽。”
楚淵聲音很低:“你想要什麽?”
段白月斂了笑意,沉默許久。
楚淵面色如常,手心卻沁出冷汗。
許久之後,段白月道:“錳祁河以南。”
楚淵猛然擡頭與他對視,咬牙道:“錳祁河以南,是整片西南。”
段白月揚揚唇角:“楚皇也可不給。”
楚淵揮袖出了客棧。
段瑤正站在門口,見客房門被打開,趕緊用燦爛的笑容迎接,結果什麽都沒迎接到。
楚淵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走廊。
“你又在傻笑什麽。”段白月在屋内頭疼,“去吧,一路護送回谷,免得又出亂子。”
段瑤小跑下樓。
段念識趣,伸手替自家王爺關上卧房門。
段白月聽着外頭動靜漸小,輕輕歎了口氣。
南摩邪騎在窗戶上道:“當初就該建議老王爺,送你去戲班子唱情聖。”說不定現在已經成了角兒。
段白月與他對視片刻,然後拉過被子,捂住頭。
“要這麽多封地作甚,能吃還是能喝?”南摩邪跳進來。
段白月道:“若什麽都不要,按照他的性子,定然又會在心裏多一樁事。可若是要别的,想來也不會給。”倒不如就像現在這般,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你問都沒有問過,又怎知别人不會給?”南摩邪把被子丢到地上。
段白月靠在床頭:“我懂他。”
南摩邪胸口很是憋悶。
楚淵武學修爲并不算低,自然知道這一路都有人在跟,不過也未計較,獨自回了瓊花谷。段瑤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轉身往回跑,打算好好盤問一番,結果剛回客棧就和人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頓時魂飛魄散:“救命啊!”
“混小子!”南摩邪将他扛在肩頭,伸手重重拍了兩下屁股,“連你師父也敢下毒?”
段瑤自知理虧,于是扯着嗓子幹嚎。
段白月在房内捂住耳朵。
段念眼底頗爲同情,不過也隻是同情而已。
縱觀整片西南,應該還沒有誰敢在南摩邪手中搶人。
幾天後,朝廷的書信也送到了瓊花谷,一道前來的還有東南駐軍,是沈千帆的親信。
葉瑾坐在院内啃燒雞。
楚淵推開門進來,笑道:“怎麽今日如此有胃口?”
葉瑾吐掉骨頭:“聽說你要走了,慶祝一下。”甚至還需要放一串鞭炮。
楚淵在坐在他對面:“當真不想随朕一道回宮?”
葉瑾腦袋幾乎甩飛。
楚淵心中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笑:“也好,在外頭自在些。”
“以後當皇帝小心着點。”葉瑾哼哼,“不是每回都能運氣好,恰巧被人救。”
楚淵答應:“好。”
四下一片安靜。
葉瑾心裏很是奔騰。
按照往日習慣,若是出現此等尴尬場面,他定然會将人攆回去睡覺,但馬上就要走了……似乎應該稍微将脾氣收斂一些。
當然,并不是因爲不舍,而是因爲這人是皇上,不能輕易就被趕走。
替自己找好理由之後,神醫又仔細思考了一下,平日裏瓊花谷的嬸嬸大娘們是如何聊天。
片刻之後,葉瑾道:“成親了嗎?”
楚淵:“……”
葉瑾咳嗽。
楚淵道:“沒有。”
葉瑾又道:“年紀也不算小了,該成親還是要成親。”
楚淵頓了頓,道:“好。”
葉瑾繼續耐下性子:“可有喜歡的姑娘?”
楚淵幾乎想要落荒而逃:“沒有。”
于是四周就又安靜了下來。
葉瑾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找準切入點。
幸好四喜公公及時找過來,讓皇上早些歇息。
葉瑾如釋重負。
趕緊走趕緊走。
月色下,楚淵一路走,卻又無端有些想笑。
“皇上與九殿下聊了些什麽?”見他眼底帶笑,四喜公公也高高興興問,“可是願意跟着一道回宮了?”
“小瑾說在江湖浪蕩慣了,不想去王城,不過倒也無妨。”楚淵道,“還剩這一個弟弟,又有救命之恩,朕不會強迫他。”
“也是,在這山谷裏挺好。”四喜公公道,“醫術也高超。”住了這些日子,自己的大肚子下去不少,走路也輕盈許多。
“皇上,胖爺爺。”瓊花谷的小童子蹦蹦跳跳跑過來,是葉瑾平日裏收養的棄兒,年歲小也不知見皇上要行禮,笑笑鬧鬧便将手裏的盒子遞上前,“方才有人送到山谷門口,說要我親手送,還不能給師父知道。”
“多謝。”楚淵被逗笑,從他手中接過來。
小童子繼續一跳一跳跑遠。四喜公公原本還有擔憂,覺得此物來路不明,餘光卻掃到了西南王府的火漆封口,于是便也沒有多言。
回到卧房後,楚淵坐在桌邊,輕輕挑開封口。打開紅木盒,裏頭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淡藍玉珠。
焚星?
遲疑着用手拿起來,沁涼圓潤,在燈光下像是會發光。
第三日清晨,葉瑾雙手揣在袖子裏,一路送衆人出了瓊花谷。
“朕以後會常來看你。”楚淵替他整整衣領。
千萬别!葉瑾望天,我們又不是非常熟。
楚淵失笑,伸手抱住他拍了拍,而後便翻身上馬,一路煙塵滾滾朝北而去。
葉瑾一邊哼哼,一邊踮起腳看,直到最後一個人影消失盡頭,才轉身往回走。
南摩邪在旁邊道:“不愧是做皇上的,出行都有幾撥人搶着送。”
也并不是很想送啊,順路而已。神醫施施然回了藥廬,并未注意到“好幾撥人”是何意。
段白月策馬立于山頂,一直看着楚淵帶人出山谷上官道,與沈家派來護送的影衛彙合,方才調轉馬頭回了客棧。
見着他回來,段瑤識趣噤聲,繼續專心擺弄自己的小蟲子——看這架勢,就知道定然是沒能帶回心上人,說不定還跟人跑了,傻子才會觸黴頭。
段白月一語不發,進了自己的卧房。
段瑤立刻腦補出了哥哥撲倒在床嚎啕大哭的場景,覺得感人非常。
“小王爺。”段念拿着幾包點心進來,“屬下剛買的,可要嘗嘗看?”
“當真不能告訴我,當日送哥哥回來那人是誰嗎?”段瑤抓住他的手不放。
段念面不改色:“屬下當真不知道。”
“莫非是楚皇的侍衛?”段瑤撐着腮幫子胡猜亂想。
段念冷靜道:“嗯,大概是。”
段瑤一邊啃點心,一邊繼續疑惑萬分。
就算是個男人,邊陲十六州楚皇都能給,爲何偏偏這個侍衛就不行?
也是非常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