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水送來了,還有一杯白開水,江時語指了指桌上早就擠好的藥,說道:“把藥吃了吧。”
沈千城再不多言,分别把兩個藥都吞了下去。
江時語又把蜂蜜水遞了過來,說道:“把這個也喝了吧,先讓腸胃适應一下,一會再喝一點白粥。”
一杯蜂蜜水幾乎連氣都沒喘的就喝了進去,沈千城把杯子放到一邊,又想拉她的手,隻是身子又是一晃,幸好江時語及時的扶住他,才免遭摔倒的命運。
“先去躺一會兒吧,你體溫比早上起來的時候還要高了,頭不暈才怪。”江時語扶着他往床邊走,嘴上仍是不饒人的,“其實你現在又是頭暈又是胃痛的,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這麽大的人了,吃藥和吃飯這種事情也要别人督促嗎?”
女人有些時候就是比較愛唠叨的,沈千城也隻是别聽人這樣說過,說自己家的女人如何如何的愛唠叨,如何如何的讓人心煩,沈千城卻從來沒有體會過。
可是現在,沈千城終于有了一點點體會,她這個樣子,應該就是叫‘唠叨’吧?
沒有傳說中的讓人心煩意躁,也沒有那麽反感,反而覺得很可愛,有一種讓人幸福的感覺。
沈千城沒有說話,江時語以爲她的話太多了惹人煩厭了,忍不住的偷瞄他一眼,卻看到他擒着微笑的靠在床頭,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的反應,反而是一種享受的樣子。
本來是還想再說什麽的,結果看到他這個樣子,想說也都說不下去了。
她停了下來,沈千城卻睜了眼睛,問道:“嗯?怎麽不說了?”
江時語又闆下臉來,說道:“懶得再說,你閉上眼睛休息吧。”
“你也休息一下吧。”
江時語坐到一邊的沙發上,身子往後一靠,雙腿交疊,說道:“我在這裏就好了,你睡吧,一會粥好了我叫你。”
沈千城卻有些不願意,可剛剛兩人這一番交涉并不是多愉快,再說什麽話也都要細想一下才好,免得又惹她不痛快。
“你這麽晚趕過來應該也很累了,還是躺着休息好一些。”
江時語看了他一眼,問道:“既然這樣,剛剛怎麽不讓我回去?現在回去,我還能睡個安穩覺。”
“我現在這樣,你就真的忍心扔下我一個人嗎?”
江時語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雲山上上下下這麽多人,怎麽是你一個人?”
“他們再多的人都不抵你一個人有用,隻要你在,我就安心。”
江時語點頭,說道:“那也好,我去客房休息,如果有事就讓人去叫我。”
“那怎麽行?”沈千城剛剛躺下,這一激動又坐了起來,說道:“你不在我身邊,萬一我病情嚴重了怎麽辦?”
江時語不知道平時看似嚴肅又冷酷的人,生起病來怎麽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怎麽可以變化這麽大呢?
她也知道,現在再跟他說什麽也是沒有用的,白白的浪費口舌而已。
也不過就是這一天而已,就算是順了他的意又能怎麽樣?
“所以說,我願意留在這裏,你就不要再說别的話了,我去看看粥好了沒有。”
江時語再不管他的反應,出了卧室,去了樓下。
江時語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長長的舒了口氣,想到從前一個人養兩個孩子的時候也沒有這麽麻煩過。
主人沒有休息,傭人也不能休息,更何況還是沈千城生病的情況下,更是多少人都在待命,管家年紀大了,也還是跟着一起熬。
她走到樓下的時候就看到管家在廚房那邊指揮着,管家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存在,扭頭看了過來,然後朝她點了點頭。
江時語走了過去,問道:“這麽晚了,您還不去休息嗎?”
“九爺情況怎麽樣了?宋醫生不在家,不管我怎麽勸,他也不肯去醫院。”提起這個,管家臉上的愁雲仍未散去。
“昨天晚上他就有些發燒,白天沒有按時吃藥吃飯,所以才會反複外加胃痛的,我已經讓他吃了藥,這會兒正休息呢,您也去休息吧。”
管家搖了搖頭,說道:“還是等九爺情況穩定之後再說吧。”
“您放心吧,有我看着他呢,您就算是在這兒盯着也是沒有什麽用的,雲山上上下下也還要靠您來打理,您總不能再倒下。”對于這人管家,江時語還是很尊重的,這麽多年他對沈千城的忠心就很讓人感動。
管家卻突然歎了口氣,說道:“現在也就是您的話,九爺還能聽一聽,還請太太不計前嫌,多操一些心。”
江時語不知道有什麽事情還需要自己爲他操心的,除了像現在這樣生病的時候自己還能幫得上一些忙,還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她能幫得上的呢?
雖然這樣想,但江時語也沒有直接挑明,隻是含糊的應了下來,然後說道:“你先去休息吧。”
管家還是聽了江時語的勸,回去休息了,江時語又進了廚房,裏面幾個都在忙着,看到她進來,都是一副意外又緊張的樣子。
九爺的事情他們多少還是了解一些,雖然兩個人是确确實實的分開了,可也還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這麽久了,就連他們這些下人也都看得明白,九爺是真的喜歡太太。
可是太太的态度好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弄的他們這些下人對這位太太也是不知如何稱呼才好。
江時語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的内心所想,但是對他們的态度也多少都理解一些,更何況,這些人對她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她已經算不得這裏的人了,更是沒有必要去在意這些事。
“粥熬好了嗎?”她主動開口問道。
一人位正在熬粥的女人忙側了側身,微低着頭答道:“太太,這粥可能還要等兩分鍾才行。”
江時語淡然地笑笑,“不急,我就是問問而已。”
“是,太太,這裏太亂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粥好了之後我馬上就端上去。”
對方這麽一說,江時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弄的好像自己是來監工的一樣,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麻煩你們了,不過下次不要叫我‘太太’了,叫我名字就好。”
江時語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既然兩個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當然的也就不想再去承這樣的稱呼,總是很别扭。
江時語有些讪讪的回到了三樓,卻沒有直接回沈千城的卧室,反而去那個小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外面漆黑一片,可是她對這裏卻異常的熟悉。
這裏,和當年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外面的景色雖然看的不太真切,但江時語閉上眼睛好像都能想象得外面的一切。
在這個地方,發生了那麽多事,樁樁件件她都記得。
她還記得在這裏,那個甯小凡曾經對她說過的話,還記得她當時已經盡量的選擇了躲避,卻還是逃不過對方的挑釁。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甯小凡是如何将那杯酒故意灑到她的裙子上的,而沈千城說過的那些話,猶如昨日一般,清晰得可怕。
她讨厭甯小凡,卻不恨她。
因爲從始至終傷到她的,不是甯小凡,而是沈千城。
江時語不知道别人是怎麽做到‘原諒’的,但是她做不到。
也許如果是别的事情,她也能輕易的原諒,但是如果傷害自己的是她寄予了希望和愛意的那個人,那麽她就真的沒有辦法……
她沒有那麽大度。
“你在這裏做什麽?累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江時語吓了一跳,猛然睜開眼睛,看着眼前一臉擔憂的男人,心情複雜難辯。
沈千城也被她的樣了吓了一跳,還以爲她這是做惡夢了,忙蹲下來問道:“怎麽了?我吓到你了嗎?還是做惡夢了?”
江時語搖頭,然後收回目光,說道:“本來想坐一會兒的,沒想到睡着了。”
她又看他,問道:“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讓你好好躺着嗎?”
沈千城的臉色也不好,臉色泛紅,嘴唇發白,聲音聽上去也沙啞得很,“嗯,你去了好久沒有回來,我擔心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