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沈千城,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她再這樣說,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江時語也一直留意着他的動作,見剛剛還吃的好好的了,現在卻又是一副恹恹的樣子,江時語也隻能暗暗的歎氣。
她留他,是因爲他生病了也實在不宜來回的折騰。
她讓他走,也是因爲她不想讓他再繼續這樣誤會下去。
兩個人之間存在協議,那就要适當的保持一定的距離才好。
沈千城隻覺得胸口又堵得慌,起身去找了自己的電話過來,當着她的面給言豫打了電話,讓他安排十點鍾的高層會議。
挂完電話後又坐下來像什麽事都 沒有發生一樣的繼續吃飯。
江時語擰着眉,一直在憋着話,可是最後還是沒有憋住,“你這樣的情況應該好好休息,再去上班又要反複的。”
沈千城反而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道:“這個會議很重要。”
“你……算了,你愛怎麽樣就怎樣吧。”
沈千城手裏動作一頓,擡頭看她,臉上表情淡漠的和剛剛完全就是兩個人。
“你是在關心我嗎?”
江時語輕歎一聲,說道:“沈千城,我們兩個之間還有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我隻是覺得我們之間應該适當的保持一些距離而已,你又何必這樣呢?”
“你整夜的守着生病的我,天一亮又要把我趕出去,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就是你所說的要和我保持距離嗎?”
“有什麽不對嗎?”江時語直視着他,“我還沒有絕情到在你昨天那種狀态下讓你回去的,我守着你也是出于朋友間的關護,但并不代表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你也答應我了,暫時不離婚。不管是在法律上還是在外人的眼中,我們都還是合法的夫妻關系,就算你留我在這裏住,我也沒有對你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不是嗎?”沈千城越說臉色越沉,緩了緩之後又問道:“還是說你是怕誰誤會什麽嗎?”
江時語的臉也跟着沉了下來,語氣也是十分的不好,“你在說什麽?”
“既然不是,那你又何必對我這麽苛刻?”
江時語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抿着嘴悶聲許久沒有出聲。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沈千城起身往門口走,換了鞋子後說道:“ 我走了。”
江時語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回應他,連頭也沒有回。
直到聽到了開門聲,緊接着又聽到了關門聲,江時語僵着的身子才軟了下來。
随後還是走到陽台,看着他從樓裏出來,看着司機把車門打開,也看到他在上車前突然擡起頭來向上看。
江時語像是受到驚吓一樣似的縮了回來,跌坐到椅子上,心髒跳的像鼓一樣。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也許是沒有看到的,但她這樣的表現也正正的說明了她是心虛的。
好半晌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收拾桌子後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上午是兩節課,不用起早,但下課的時候也是中午了,下午也是滿滿的課程,她自然也是留在學校不用回去的。
食堂的人不少,江時語想了想還是出了學校,在後面的一條街了找了一家面館,點了一碗牛肉面,随便吃了幾口。
不過,吃飯的時候還是想起了沈千城,也不知道他現在開完會沒有,有沒有再吃藥。
不可否認的,她還是惦記他的。
可惦記歸惦記,她也不會去打這個電話。
早上才鬧成那樣,現在打電話又算是怎麽回事呢?
江時語懂得,當斷則斷,藕斷絲連對他們兩個人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吃完飯後時間也還早,慢慢幽幽的晃了回去,提前進了教室後坐在了平時坐着的位置,打算趴下來先休息一下,隻是有些人真的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手機響了,本以爲會是沈千城,可沒有想到是一個陌生的号碼。
江時語瞪了瞪眼,然後接了起來,“喂?”
“江小姐嗎?”電話裏傳來清朗的嗓音,柔和的讓人聽起來很是舒服。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景運。”對方報上姓名。
江時語這才想起這人是誰,“啊,景先生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沒有什麽事,隻是之前怕影響江小姐上課,沒好意思打擾,現在應該是午休吧?”
“是,剛剛吃過午飯,景先生的身體怎麽樣了?”江時語也關心的回問。
“還好,隻是肋骨有些疼。”
他這麽一說,江時語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對方的傷是因自己而起,便說道:“肋骨裂了是這樣的,要靜養的。”
景運輕聲笑道:“嗯,醫生也是這麽說的,我打擾到江小姐休息了嗎?”
“沒有。”
就算是真的打擾到了,出于禮貌,江時語也還不好意思承認。
“那就好,不然我會很愧疚的。”景運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是愉悅的,又問道:“江小姐和你的男朋友是同學嗎?”
江時語微微的皺眉,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明明不算熟的兩個人,問這麽隐私的問題是很不合适的,不過出于禮貌,江時語還是回答,“不是。”
景運也知道自己這樣問并不太合适,才解釋道:“抱歉,我冒昧了,我隻是把江小姐當成了朋友,所以……”
“沒關系。”
景運暗暗的舒了口氣,然後說道:“那就不打擾你了。”
“好的,你也好好休息。”
挂斷電話,江時語又重新趴了下來,完全沒有把這個電話當一回事。
隻睡了半個小時就醒了,在這種地方總是睡不太踏實的,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坐起身來,這才感覺自己的肩頭有東西滑落。
一回頭,才看到了坐在身邊的宋一柳。
“醒了?”宋一柳看着她微微一笑。
江時語轉過頭去,抹了抹臉,把衣服拿起來還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下午不是你的課啊。”
宋一柳把書合上,說道:“你沒有接到通知嗎?今天下午的課和我的對調了,我晚上就去上海,有個手術要做。”
江時語揉了揉腦袋,說道:“沒有接到通知,所以我連書都帶錯了。”
“沒關系,你可以用我的。”
江時語笑了,說道:“也好,反正你上課也不怎麽用到書的,不過你這次要去多久?”
“一周吧,到那裏不會馬上就做手術,準備一下,手術之後還要在那裏呆過危險期,最少一周。”
江時語把他的書拿過來,故意的長歎一聲,感慨道:“真好啊,不知道我什麽時候也能獨立的主持一台手術。”
“這種事情急不來,先好好學習吧,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下個月月初在北京有一台重要的手術,到時候你過來觀摩。”
江時語眼睛一亮,點頭應了下來。
“不過你今天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怎麽了?”
“沒事,可能是昨晚睡的不太好吧。”江時語沒有說的那麽仔細。
宋一柳點頭,說道:“要好好休息,保重身體,對于一個醫生來說,在醫治别人的時候,也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江時語也勾了嘴角笑了起來,點頭道:“我知道。”
“對了,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
“我和呂薇要結婚了,日子也定下來了,在元旦那一天舉行婚禮,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江時語瞪大眼睛眨了眨,驚喜的問道:“真的?這麽快?”
宋一柳臉上也帶着喜色,還帶着幾分羞澀,說道:“年紀不小了,既然覺得合适,也沒有拖下去的必要。”
“真好,放心吧,到時候我一定去,你們婚禮籌備的怎麽樣了?有幫忙的地方直說。”
可能是和她說這些話還是有些别扭,宋一柳臉上的紅潮未褪下去,不過還是盡量的表現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來,說道:“可能到時候真的要你幫忙,把你們家兩個可愛的寶貝借給我們當花童。”
江時語也笑了,爽快的答應下來,“沒問題。”
江時語對宋一柳是真心的祝福,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的心理對宋一柳都有一份虧欠,如今能看到他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也算是心安了。
而宋一柳也是徹底的安下心來,他從來不是一個不負責任沒有擔當的男人。
他既然決定和呂薇在一起,那麽就會用百分之百認真的态度去和她接觸,也許是年紀大了,雖然這份感情沒有什麽轟轟烈烈,但卻有着别人不曾有的那種平淡的美好。
那麽,認準了,就在一起。
呂薇等了他那麽多年,他也會給她一個婚禮。
他愛江時語,但并沒有沈千城那樣的執着。
他向來禀承着順其自然的态度,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總得要心甘情願才行。
也許是他對江時語的愛沒有那麽深,所以他覺得,在以後的時間裏,他也可以愛上呂薇。
不管怎麽樣,既然已經決定結婚了,他就會努力的給那個女人幸福,然後和江時語再變成朋友,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
教室裏陸陸續續的開始有人進來,在看到宋教授和江時語坐在一起的時候,眼神都變得暧昧起來。
兩個人的态度倒是都一樣的,隻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宋一柳起身走到講台,江時語則收拾好東西準備上課。
晚上,朵朵照例打了電話過來,電話接通就說道:“媽媽,爸爸生病了,頭疼,胃也疼,媽媽你是醫生,你來看看爸爸好不好?”
“宋爺爺沒來嗎?”
朵朵的聲音懦懦的,像是帶着幾分哭腔,說道:“宋爺爺好像沒在家,爸爸又不肯去醫院,媽媽,怎麽辦?”
有許多的話總是不能對孩子們說的,那是大人之間的事情。
聽到沈千城這樣,江時語做不到無動于衷,他的頭疼可能是因爲發燒引起的,可是胃痛是爲什麽呢?
“朵朵,你去找管家爺爺,他會想辦法的。”
朵朵又嗚嗚的啜泣起來,說道:“管家爺爺去看過了,爸爸都不聽話。”
如果是别人打這個電話,江時語可能不會怎麽樣,但現在是兩個孩子在請求她,就算是沖着兩個孩子,這樣的要求她也沒有辦法去拒絕。
“朵朵先不要哭,爸爸可能是發燒引起的頭疼,不會有事的,媽媽馬上就過去,你等着媽媽好不好?”
“好,媽媽你快點過來,爸爸很難受。”
“好,媽媽這就來。”
比起去雲山的無奈,江時語也還是欣慰的,畢竟兩個孩子才這麽小,就已經知道心疼父母了,這是一種好現象。
身上是家居服,找把一件長袖針織外套披上,又從家裏的醫藥箱拎上,開着車就去了雲山。
到雲山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一點的樣子,管家并沒有意外,朵朵撲了過來,大眼睛裏的那層水霧還沒有退去,抱着她的腿,仰着一顆小腦袋說道:“媽媽,你總算來了,快去看看爸爸吧。”
江時語抱着醫藥箱,轉身問管家:“我去看看他,可以嗎?”
“九爺會非常高興的,太太把藥箱給我吧。”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江時語又低頭對朵朵和寒寒說道:“走吧,上去看看你爸爸。”
到了三樓,江時語剛打開卧室的房,朵朵就擠了進去,大聲的嚷着,“爸爸,爸爸,媽媽來了。”
江時語拉着寒寒進門,看到的就是沈千城雙頰泛紅的躺在床上,眉頭緊緊的攏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看到她,微微挪動身子,卻沒有說什麽,目光卻緊緊的盯着她。
江時語拎着醫藥箱走過來,說道:“是朵朵給我打的電話,說宋醫生不在,怎麽會胃疼?”
沈千城收回目光,說道:“我沒事,你回去吧。”
江時語也知道他說的是氣話,如果她現在真的轉身就走,恐怕他又要生氣。
明明都四十歲了,卻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把藥箱放下,拿出溫度計遞給他,“先量量溫度吧,中午是不是沒有吃退燒藥?”
沈千城鬧着脾氣,沒有去接。
江時語沒有收回手,卻還是看着他,說道:“你這是在跟誰嘔氣?如果病人不配合治療,那醫生也沒有辦法,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
她一說要走,沈千城這才接了溫度計,夾在腋下。
江時語伸手覆上他的額頭,然後又問道:“怎麽會胃疼?有吐過嗎?還是吃了什麽東西?”
“中午沒吃東西。”
江時語皺眉,“是胃病犯了?爲什麽不吃?”
“忙,沒顧上。”
江時語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起床頭的内線電話打了出去,吩咐道:“端杯蜂蜜水上來,再熬一點白粥。”
挂斷電話,江時語又從自己的藥箱裏拿了退燒藥和胃藥出來,放到一邊,轉身對兩個孩子說:“睡覺的時間到了,你們去睡覺吧,爸爸這裏媽媽會照顧的。”
朵朵點頭,然後趴到床上,在沈千城的臉上親了一下,說道:“爸爸,你要聽媽媽的話,這樣病才好會,知道嗎?”
沈千城扣着她的小腦袋,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寶寶晚安。”
朵朵又下了床,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下,道了晚安,兩個孩子才出去。
江時語站在床邊,低頭看着他,說道:“身體是自己的,如果自己都不去愛惜自己的身體,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幫不到你。”
沈千城也總算是開了口,“既然早上把我趕走,現在又何必來假惺惺的關心我?”
“沈千城,你有沒有良心?我昨天照顧你一晚上,你現在居然對我說這些?”
江時語氣的把他腋下的溫度計拔了出來,看了看體溫,然後放到藥箱裏,把醫箱扣好後又拎了起來,說道:“你說的對,我沒有必要再假惺惺的留在這裏,這裏是退燒藥和胃藥,你自己吃吧。”
江時語說完,可能還覺得不解氣,又說道:“要不是孩子打電話,我也不會過來,今天算是我多管閑事了,真要是再嚴重了,那就去醫院吧,都和我沒有關系。”
江時語覺得自己挺委屈的,好心好意的過來,人家不領情不說,還拿這樣的話來嗆她。
她覺得自己也是挺沒意思的,早知道就不該心軟,斷就該斷個徹底才對,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
隻是她才走到門口,就被人從身後緊緊的擁住,也許是發燒的關系,懷抱異常的溫暖。
“對不起……”嗓子沙啞的可怕,“對不起,别走。”
江時語任由他抱着,聲音卻是冰冷得可怕,“沈千城,我昨天晚上收留你都是一個錯誤,你放手。”
“我不放。”原本就緊窒的懷抱又緊了幾分,“我知道我又惹你生氣了,我也承認我還在因爲早上的事情而生氣,但你現在來,我還是很高興的,我隻是忍不住的說了一些氣話而已。”
江時語卻不想聽他這些解釋,說道:“你有什麽資格生氣?又有什麽資格這樣對我?既然你覺得我假惺惺,那你可以不讓我進門,或者就像是五年前那樣再把我趕出去一次,你看我還會不會再進雲山一步?”
“不會,不會,我怎麽會?”
也許是提到了五年前,沈千城的身體不由得又顫抖了起來。“不會再那樣了,看在我這生病的份上,不氣了,好不好?”
江時語咬了咬牙,說道:“我沒氣,誰說我氣了?”
“是是是,你沒有氣,是我小心眼了。”沈千城馬上就哄了起來。
“你先放開我,你不是病着嗎?先回床上躺着吧。”
“那你不要走,好不好?”
江時語知道,如果現在她說要走,他肯定死活不會放開她的。
“好,你先放開我。”
沈千城是放開了她,隻是手還拽着她的衣擺,這動作真是越發的像個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