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江時語是他一輩子的例外。
沈千城的手裏抱着一個密封的檀木盒,神情肅穆莊重,卻又讓人覺得萬般的悲涼。
沒有人可以體會沈千城此時的心情。
沈千城現在的心情,不僅僅是因爲失去愛人而心痛,還有許許多多無處可說的後悔。
他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的對她,後悔當初那樣的傷害了她。
如果他能多愛她一點,多疼她一點,就算他們之間仍舊不會有一個好的結局,但起碼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想找到多一點的甜蜜的回憶都做不到。
墓地已經找好,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一年了,她的照片,他連一張居然都找不到。
他突然想到,去年聖誕節的時候還是元旦的時候,那天晚上剛好下雪,她穿得厚厚的衣服拿着相機出去拍照……
起身去了她之前所在的卧室,一切都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什麽都沒有動過。
他特意囑咐傭人,不要打掃這個房間,誰都不準進這個房間,更不準碰這裏的任何東西。
他總覺得,這樣做,他就能永遠留住她的氣息。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才去找之前她用過的相機。
開了機,翻找着以前的照片。
可能是這相機自那天以後再沒有用過,裏面都是那個下雪天拍的照片。
有雪地上淩亂的腳印,有漆黑的飄雪的夜空,有昏沉冰冷的路燈,也有踩了許多雪的棉鞋……
沈千城的嘴角微微的翹起來。
看這些照片就知道是她拍的,符合她的性子,任性又嬌俏。
當然,她的攝影技術并不怎麽樣,有些照片都是模糊虛化了的。
手指繼續往下翻,然後看到她的自拍照,可能拿着相機找不好角度,有些隻露了半張臉而已。
偶爾也有拍到全臉的,吐着舌頭,做着鬼臉,完全不似她平時的樣子。
沈千城怔怔的看着她的笑臉,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但心裏的那個洞也越來越空。
直到翻到後面,有液體突然就滴到相機的屏幕上。
一滴,然後兩滴……
後面的照片中,幾乎每一張都有他的身影,正臉,側臉,背影。
她什麽時候拍的這些照片他都不知道,因爲并非是刻意的擺拍,而是再明顯不過的偷拍。
所以,這些照片中多半都是他的背影。
雖然人已經不在了,但是通過這些照片,仍舊能感覺到她的心意。
女人和男人對愛的表現方式很不同,男人更爲直接大膽,我愛你就會對你好。
但是女人則是含蓄内斂的,甚至是口事心非的,嘴上一套,做出來又是一套。
江時語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但是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這麽多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偶然翻了這個相機,這個秘密是不是要随着時光而埋藏?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可能就是這種,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
再追悔,一切也都已經來不及了。
再一次來到墓園,身邊隻有一個樓淨跟着。
江時語的墓據說是這裏風水最好的一塊,沈千城把一束白玫瑰放在碑前,然後蹲下來,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手指輕輕的撫過照片,極其珍重。
“樓淨,這個地方怎麽樣?”
樓淨沒有想到他會這麽淡定的問他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九爺……”
沈千城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他又看一會兒照片中的人,然後起身,說道:“據說是這裏最好的一塊地方了,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或者是自然死亡,就把我的骨灰也放在這裏。”
“九爺……”
“生前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後在一起。”沈千城戴上墨鏡,說道:“回去吧。”
上了車,直接去了公司,剛出是梯,便看到甯小凡,沈千城的腳步緩了一下,等緩過神來,才推門進了辦公室。
甯小凡昨天就已經知道江時語出車禍的消息,餘檸像是怕她不知道一樣,又打電話來通知了她一下,說起這件事來的時候,語氣中是難得一見的愉悅。
她原本也是高興的,可是在聽到餘檸的笑聲之後,突然就覺得這個女人好可怕。
甯小凡不傻,這麽長時間,也看出一些眉目來。
雖然她隻是猜測,但是她幾乎可以肯定,餘檸對沈千城有情。
既是這樣,那麽她千方百計的要對付江時語也就說的通了。
當然,如果她隻是針對江時語,這事和她也沒有什麽關系,但怕就怕,她的下一個茅頭會指向自己。
她太了解餘檸的手段,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她也會有危險。
她可以利用自己趕走江時語,就也能樣能用别人把她從沈千城的身邊趕走。
可是說起狠毒,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江時語會出車禍,與她有着秘不可分的關系,但是她現在除了高興,就連一點忏悔的想法都沒有。
那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啊,她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無情了呢?
甯小凡回過神來,端着剛剛泡好的咖啡進了總裁辦公室。
“沈總,咖啡。”
“放下吧,把言豫叫來。”
從始至終,沈千城都沒有擡頭再看她一眼,甯小凡咬了咬嘴唇,應道:“是。”
甯小凡想,狠心又如何?無情又如何?
如果是爲了這個男人,不管做什麽,她都不會後悔的。
至于餘檸……
她不犯我,我不犯她,能安然度日最好,否則,她也不會就這樣等着被她欺負。
下班之前,甯小凡又進了他的辦公室,猶豫了半晌,還是說道:“千城,我看你臉色不大好,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千城依然沒有擡頭,“讓司機送你回去吧,我今天晚要加班。”
“那我留下來陪你。”
“不用。”
甯小凡卻依然沒有動,往前走了兩步,說道:“我知道江小姐的事情讓你很傷心,但這隻是個意外,并不是你的錯。”
沈千城的動作停了下來,擡頭看她,眼神卻是讓人琢磨不透的深遂。
他仰靠在椅子裏,手裏拿着筆 ,說道:“有沒有人和你說過,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甯小凡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刷白,她做過什麽事情她自己清楚,她以爲做的天衣無縫,如今江時語死了更是死無對證,就不會有人發現,沒想到……
“千城,我沒有……”
沈千城又看了她一會兒,才放下筆,說道:“回去吧,我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好。”甯小凡微顫着肩膀,然後轉身出去。
當門關上,沈千城這才撐着扶着揉了揉泛疼的額頭。
他怎麽會不知道甯小凡到底做了什麽呢?隻是當時自己明知道事實真相,卻還是縱容了她,隻因爲她的所做所爲更推進了他當時的計劃,所以他并沒有阻止,反而就勢将她趕走。
說到底,錯的還是他,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去責備甯小凡呢?就算沒有她,這個結果依然不會改變。
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他沒有趕走甯小凡,隻是因爲她這張臉……
看到她,就會想起江時語,雖然明知道她并不是她,可他還是貪婪的覺得,隻要能時常的看着這張臉也不錯,起碼在他想她的時候,也會有個依托。
現在想來,當初會把甯小凡留在身邊,大抵也是因爲自己的潛意識裏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吧?
想她,想她,發瘋一樣的想她。
如果一切能重來,那該有多好?
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又怎麽能重來?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機會隻有一次,你握住了,就是幸福。
隻可惜,他沈千城經常隻給别人一次機會,自己卻才第一次深深的領會其中的深意。
在公司呆到深夜,還是得回去。
車子緩緩駛離公司,沈千城望外面依然璀璨繁華的街道,越發覺得悲涼。
不想回去,那裏太大,太空,回去之後那張床上也隻會是他一個人,躺在那裏,懷裏空空如也。
白天還好,可是一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這樣的悲涼和孤寂才越加的深刻。
“掉頭。”
半個小時後,他站在江時語家的樓下,許久未曾來過這裏,一切都好像變了。
擡頭看着那沒有燈光的窗子,心還是揪了起來。
進門對他來說依然是件很容易的事,不過迎接他的還是一片黑暗。
打開燈,屋裏收拾的很整齊,到處都還找得到她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迹。
他也知道江子辰來中國以後一直住在這裏,不過似乎住的是主卧室,江時語的卧室還是那個樣子,那個味道,就連床單都還是他上次見過的那個。
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然後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個相框,是她的照片。
手指輕輕的撫上她的臉,“小語……”
回應他的,隻有冰冷和孤寂。
他輕歎一聲,把相框放了回去,歪身躺了一下來,鼻息間全是她的味道。
有些事情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那一天下了今年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雨,城市中許多地方已經被淹,但是在近郊的某一段公路上,卻發生了一起事故。
汽車爆炸,車内兩名人員無一存活。
自然,那樣的沖天大火,車裏的人怎麽可能還有活命的機會?更何況車裏面還能檢查到亡者的屍骨。
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可以不相信,但它卻真實的發生了。
那個雨夜,在那大火沖天的時候,江子辰抱着昏迷不醒的江時語鑽進子近郊的某個不起眼的小區内。
江子辰以爲一切安排的很是周全完美,卻沒有想到會在換車之後遇到這樣的小事故。
也許江時語身體本就太弱,所以在腦袋撞了那麽一下之後居然就昏過去了。
江子辰抱着她,隻覺得她身體滾燙,在這個時候,他能找的沒有别人,隻有宋一柳。
本來是萬無事一失的計劃,就讓這裏的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死在那場大火裏了,可是沒有想到,還是出了這樣的意外。
不過宋一柳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畢竟他對江時語的感情他還是看的出來的,如果他若是真的爲了小語好,也不會把他們的事給說出去的。
江子辰用早就在放在這邊的新的電話打給宋一柳,那邊一聽是江時語有事,表示馬上就會過來。
挂斷電話,江子辰先去找了幹爽的衣服過來,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别,幫她擦幹身體換好衣服。
又拿來毛巾幫她擦頭發,不過看着她渾身發抖,又将她塞到被子裏,把毛巾用涼水打濕,覆在額頭上。
他懂得的處理方法也隻有這麽多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着宋一柳快點過來。
而宋一柳也如他所願,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裏。
看到躺在床上臉色不正常的江時語也是吓了一跳,“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昏迷?你們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宋一柳滿腹的疑問,但是江子辰現在卻沒有時間跟他解釋這些,将他拉到床前,說道:“事情回頭會和你解釋清楚,你先看看她要不要緊,我在路上出了一點小意外,她坐在後座,頭撞到前面座椅,力道不算輕,然後就昏過去了。”
宋一柳摸了摸她的手心,問道:“發燒了?”
“好像是。”
“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頭,額頭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那就是内部出了問題,必須得去醫院做詳細的檢查才行。”
江子辰臉色一變,馬上就阻止他,“不能去醫院。”
宋一柳就覺得他有些奇怪,反問道:“爲什麽不能去?她這種情況如果不去醫院,萬一出了什麽問題怎麽辦?”
江子辰長吐了口氣,說道:“既然把你叫來了,我就不瞞你了。”
江子辰把自己的計劃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簡要的跟宋一柳講了一遍,宋一柳瞪着眼睛,問道:“你要帶她走?”
“嗯,現在我們兩個都算是‘死人’了,我已經把我們兩個的身份都改過了,悄悄的離開,沈千城就永遠不會找到我們。”
宋一柳微微皺眉,“你有問過她的意思嗎?更何況,你爲什麽又要跟着一起?”
江子辰冷笑一聲,說道:“說起來,小語也是被我牽連了,況且我在她身邊也可以照顧她。”
宋一柳看了一眼江時語,心裏卻憋悶得很。
他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離開,或者說,這一次是永遠的消失。
她和沈千城分開是好事,那麽他呢?也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終究,他和她還是沒有緣分。
“不管怎麽樣,現在她在這裏,什麽設備都沒有根本不行,這樣吧,我帶她去一家我朋友自己開的私人診室,設備也算是齊全,先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大問題。”
江子辰猶豫了一下,隻得點頭到,“也好,我跟你一起去。”
半夜三更,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這樣的人,雖然是個私人診室,但是各種設備也都有,宋一柳的前打了電話,他們到的時候,宋一柳的朋友就已經在等着了。
先了看了一下江時語的情況,說道:“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不過還是做一下全面檢查才保險一點。”
江子辰點頭,感激道:“那麻煩你了。”
“不用跟我客氣,我和一柳可是鐵哥們,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檢查做的很快,報告出來的也不慢,不過看着那些報告,這位醫生倒是皺了皺眉。
“腦部沒有什麽大問題,輕微腦震蕩而已,不過……”
“不過什麽?”
醫生把報告遞給了宋一柳,“你自己看。”
宋一柳将報告掃了一遍,在看到第二張的時候眼球下意識的縮了縮,“她懷孕了?”
“什麽?”江子辰也驚叫出來,似乎沒有辦法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
那位醫生推了推眼鏡,說道:“所以我說,這位小姐真是幸運,淋了雨又撞了車,這胎兒居然還能保得住,還真是意外。”
江子辰眨了眨眼,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現在怎麽辦?”
“腦震蕩的問題不大,養着就好了,但是想要退燒就不能吃藥打針了,她這種情況下隻能給她做物理降溫。”
“物理降溫?怎麽物理降溫?”江子辰有些迷茫的看着宋一柳。
宋一柳眉頭從剛剛就一直緊緊的皺在一起,沒有松開過。
雖然他現在心情複雜得很,但在他看來,江時語的病才是此時最重要的事情,做爲一名醫生,他有他的職業素養,再大的事情都沒有病人的身體重要。
“物理降溫就是用水和酒精之類的東西擦拭身體,幫助她從表層開始降溫,雖然我是醫生,沒有這方面的忌諱,但你是她的表哥,你來決定。”
雖然性命更重要,但是他們的身份去做這樣的事情還是很尴尬的。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宋一柳卻開了口,“還是把喬一陽叫過來吧,她們是最好的朋友,相信她也不會把事情說出去的。”
江子辰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但是事到如今天也隻能如此,更何況他也是信得過喬一陽的。
這裏是不宜久留的,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因爲江時語的幫助,喬一陽從原來的地方搬了出來,租了一個環境還可以的房子來住,半夜接到宋一柳的電話聽說是江時語出了事,二話沒說就打車過來了。
喬一陽自己也是個孕婦,還沒有顯懷,但好在還沒有太強烈的孕期反應,過來照顧她一點問題也沒有。
進門之後她也是疑惑重重,但眼下的情況也不容她多問,兩個男人都到了客廳,喬一陽一個人在屋子裏照顧着。
她本來就是學醫的,實習的時候又在婦産科實習,照顧起孕婦來也相對輕松許多。
一夜過去了,太陽從窗外照顧進來,暖暖的,一室的明亮。
接連做了一夜的物理降溫,這個時候,情況終于好了許多,臉上的紅暈也消退了下去,隻是唇色幹澀泛白,頭發也淩亂不堪,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隻是,已經大半夜都過去了,她卻一點要醒來的意思都沒有。
喬一陽幫她把衣服穿好,蓋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一夜沒睡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客廳裏的兩個男人,兩個人各坐在沙發的兩端,都沒有說話。
喬一陽累的癱坐在另外一邊,說道:“你們兩個誰有空可以去煮點粥嗎?我好歹也是個孕婦,快餓死了,而且如果小語醒來,也是要吃一些的。”
江子辰抹了把臉,什麽都沒說的進進了廚房。
喬一陽把目光轉到宋一柳身上,“宋教授,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宋一柳什麽都沒說,隻是打了開了電視,早間新聞正播着的就是昨天夜裏的那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
“這車裏面的就是江子辰和小語。”
喬一陽被他說的糊塗,“教授,您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的吧?”
宋一柳換了一個姿勢,仍舊是一臉的愁容,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問道:“你說你懷孕了?準備結婚了?”
喬一陽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釋然一笑,“怎麽可能?我……自己一個人帶孩子。”
宋一柳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再細問下去。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的心底都裝着一個難解的心結,一個剛畢業的女學生獨自帶着孩子生活,其中的苦處和心酸可想而知。
宋一柳往卧室那邊看了一眼,才把江子辰對他說過的話又跟喬一陽說了一遍。
喬一陽顯然不太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現在還好端端躺在床上的人,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
“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麽要走這一步?既然沈千城是把小語趕出來的,那麽就說明不會再去找小語,他們何必要演這麽一出戲呢?”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的,既然他不肯多說,那我們也就不要多問了,我相信江子辰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喬一陽擰着眉,雖然心疼小語,但也還是贊同宋一柳的話。
會走到這一步,江子辰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和苦衷的。
粥煮好了,沒有那麽多的花樣,隻有白粥,這裏本來也沒有什麽食材,隻有幾袋榨菜而已,另外兩個人也都沒有挑剔,坐下來簡單的吃了一點。
大家的胃口都不算太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江時語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雖說檢查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是這樣也還是不免讓人擔心。
喬一陽看着江子辰,問道:“我已經聽宋教授說了大概的事情,你們非要出國嗎?留在國内不是一樣很好嗎?”
江子辰搖頭,“沈千城性格莫辯,今天把小語趕了出來,也許明天就會後悔要把她找回去,我看得出來,他對小語并非沒有感情的。”
他又長歎了一聲,繼續說道:“但是,我不能讓他再找到小語,所以才會用了這個辦法,在中國,這叫什麽計的?沈千城在國内的勢力很大,一個不注意被他發現真相,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江子辰晃了晃僵直的脖子,說道:“去國外挺好的,隐姓埋名一輩子,我現在隻想讓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不求其他。”
喬一陽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宋一柳,突然有些心生不忍,“那我們怎麽辦?我們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帶她走了,我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是不是?”
“等一切穩定下來之後我會聯系你們的,到時候你們可以偶爾過來看看她。”
江子辰這麽一說,喬一陽也沒有再說什麽,宋一柳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此生若是能再見,不管結局如何,對他來說,都是好的。
幾個人正在外間說話,突然就聽到卧室裏發出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三個人對望一眼,然後齊刷刷的往卧室裏跑。
進屋之後卻也都愣住了,床上的人已經坐了起來,正一臉茫然的看着他們,還是那副面孔,卻好像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小語,你醒了?”喬一陽第一個湊了過去,拉着她的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松了口氣,“還好,溫度算是穩定了一些。”
江時語眨了眨眼睛,看看喬一陽,又看看床尾站着的兩個男人,輕聲問道:“你們是誰?”
空氣,似乎一下子凝滞下來。
喬一陽微顫着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認識我?”
江時語老實的搖了搖頭,“你是誰?”
喬一陽着急的看着宋一柳,宋一柳連忙過來,問道:“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頭有點暈,我怎麽了?”
“你不認識我們了?那你還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嗎?”
江時語想了想,然後又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江時語突然就惶恐了起來,拉着宋一柳的手,着急地問道:“我爲什麽想不起來了?我這是怎麽了?你們又是誰?我又是誰?”
江子辰也馬上湊了過來,一把抱住她,輕輕的安撫,“沒事沒事,你不要着急,我是哥哥,有哥哥在,都不怕的。”
“哥哥?”江時語輕輕的推開他,有些不信任的打量他,“你真的是我哥哥?”
江子辰啞然失笑,“是表哥。”
江時語又看了看喬一陽,也許是女孩子,所以态度要好許多,“那你呢?”
“我是喬一陽,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喬一陽拉着她的手,又指了指宋一柳,給她介紹,“這是我們的宋教授,也是個出色的醫生,你實習的時候就是跟着他的。”
“哦,那我爲什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江子辰自責地說道:“昨天晚上我開車的時候出了一點小事故,你撞到了頭,可能這才導緻你忘了之前的事情,我找來醫生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嗯,我有些困。”
“我煮了些粥,先吃點東西再睡吧。”
“不想吃,我想睡。”
喬一陽扶着她躺下,然後示意他們兩個出去。
三個人再次出去,每個人都沉着一張臉,喬一陽關了門,小聲問道:“怎麽辦?”
“我對這方面了解的不多,昨天診所的那位朋友倒是這方面的專家,我讓他過來看一看吧。”
“也好。”
“那萬一她還是想不起來怎麽辦?”
江子辰靠在一邊,目光堅定地說道:“如果真的想不起來,對她來說未必是什麽壞事,以前的那些事忘了也好,免得她痛苦。”
宋一柳轉身去打電話,喬一陽低垂着頭,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的命運多舛,但江時語比她更可憐,更讓人心疼。
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不能好好的幸福的生活呢?
“這幾天小語的情況肯定不會太穩定,還需要你我陪陪她,等一切都好了,我就帶她走。”
喬一陽抹了抹眼淚,點頭道:“我知道,不過……孩子的事情也是不能瞞着她的,要怎麽跟她解釋?”
江子辰的目光一下沉了下來,“就說孩子的爸爸已經死了。”
“……那要問起是誰呢?”
“随便編一個就好,要不就是一問三不知。”江子辰仰了仰頭,說道:“看看她想不想要這個孩子吧,如果不想要,那就不要,反正爲那樣的男人生孩子,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必要。”
“我覺得她會把孩子留下來。”
“你怎麽這麽肯定?”
喬一陽苦笑,“這可能就是做爲一個母親的本能吧。”
宋一柳打完電話過來,說道:“我朋友馬上就過來。”
“好。”
宋一柳的朋友到的很快,檢查了一翻之後才說道:“可能是暫時性失憶症,腦袋裏面沒有問題。”
“那她什麽時候才能夠想起來?”
“這個不好說,隻能順其自然。”
“謝謝醫生。”
“不用客氣,我看病人情緒還算穩定 ,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
“好。”
送走醫生,喬一陽去廚房把溫着的米粥端了出來,遞給江子辰,“你是她哥哥,去跟她好好談談吧。”